“不能。”女警拧眉,想什么呢这人。
“你们这环境,也太无聊了。”陈柏宇说。
女警义正言辞:“不然呢?把你绑在这里是要你反省一夜,你还想看杂志?”
陈柏宇压根没想要杂志,纯粹是想跟漂亮女警察逗闷子,解解闷儿:“对啊,你也不说说这什么精神折磨?”
“太不人道了,日内瓦公约的战俘待遇都比我强。”
女警拉长脸教训他,陈柏宇还跟对方不着调地损。就在这时,两个警察也一左一右地扣押贾守志,从问询室出来了。
陈柏宇眼睁睁看到那个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项彬还在审讯室里,写报告,没出来。陈柏宇忽然中邪似的嚎起来。
押送的警察回头看他一眼,女警也连忙喊住他:“你干什么!”
“再乱叫要算你干扰执行公务!”
“你要多蹲几天局子的!”
结果陈柏宇一听,变本加厉:“啊还要蹲,蹲几天啊?我错了姐介……”
他伸出手去,在半空中两手一扣,直给人作揖:“警官!你可别罚我!”
他生嚎了五分钟,女警官怎么也拦不住他,急得直蹦蹦,一个劲喊:“我们领导就在楼上呢,你别吵到我们领导!”
又过十分钟,她也急了:“你也进去吧你!”
“……”
陈柏宇顺利和贾守志关在隔壁间。
他扒住铁牢房,贼头贼脑地探过来:“嗨~”
陈柏宇挑挑眉毛,跟人凑起近乎:“我是新关进来的,处个朋友。”
贾守志躺在床上,翻面朝墙,根本不理睬他。
“说说话呗,哥哥。”
“还早着呢,才几点呢,别睡呀。”
“咱们都是难兄难弟。”
“你是怎么进来的?”
“……”
他一会儿一下,持续性地问了一小时。
见丝毫不顶用,干脆直接一些:“刚瞧见您外套上的号牌儿了,您就是贾守志?”
他看到对方侧卧的身躯,忽然动了一下:“敢情您没睡着?”
陈柏宇继续说:“那我可就跟您继续唠啦。”
“我昨晚上在电视里头瞅见您。”
“外面都讨论呢,到底是怎么个事啊。”他装作好奇的模样,“真刺激,什么年代了,还雇人买凶?”
“那是什么大老板啊得?”
“……”
“他有钱吗?”
“……”
“够你女儿治病吗?”
“是不是还够你女儿十八年的学费。”陈柏宇扒在栏杆中间,歪嘴笑,露出左边的一颗虎牙:“再够你买辆小汽车,送她上学?”
还是没有动静。
他故作惋惜:“哎呦您也真是的,什么路子不能走,非得这样,以后你女儿长大了,要是想找个体面工作,结果亲爹闹这么一出,她该怎么过政审啊……”
“您看见没,人家刚才那女警察那么威风,多厉害,谁敢欺负?这职业,倍儿牛掰啊。”
“啧。”他又拍拍自己的嘴,好像为说错话而悔恨一样:“瞧我刚才这话说的。您拒不配合,罪名更重,那在您这一关,她人生直接卡死在起跑线,什么职业也甭说啦,警察更是白搭。”
贾守志被彻底惹恼,烦得坐起来:“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他成功被激怒,一下从角落的床板下来,冲到铁杆前:“那钱我一毛钱都没花在自己身上!”
“除了给女儿治病,我没有动过!”
终于看到对方有了这么大反应,陈柏宇腆着脸笑起来:
“呦。”
……
晚上,宋知正在市中心一家大酒店里吃团圆饭。
这是由宋国啸组织的家庭宴会,饭店包桌、点菜,都由他经手。宋国啸应酬大半辈子,酒桌去得不少,点菜也格外会点,花样不比方老爷子宴请宋知的那次差。一大家子儿全部落坐,大姑小姑、叔叔们,几岁的小堂弟,围着一桌流水的转席,菜品齐全。
话题从小堂弟上学,转移到宋国啸的心脏,再跑到宋鼐鼐的实习岗位上。
没人提起宋骧的事。
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顿饭是为了庆祝车祸翻案才吃的。
许是被浓厚的亲情氛围感染,宋国啸也罕见地在席上对宋知露出缓和的一面,问他为什么不吃菜。
宋知没应,伸手夹一筷子菜,算是答复过了。
虽说当着众人的面,但宋国啸不觉得尴尬,他万分理解宋知的举动。而且,他知道小儿子顺利拿到驾照,还没有买车。出于内心愧疚,他今天在车行,给宋知买了一辆宝马7系作为赔偿。
宋知说不要。
宋国啸当着全亲戚的面送给他,是想证明什么呢?
宋知冷着脸没接,母亲就把车钥匙默默塞进他手里,他淡淡地推回去,宋母便露出伤心的神色,再度放进他口袋。
宋知烦得一口饭都吃不下。
宋国啸不用送他什么,也不用感到抱歉。
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宋知的心情始终没有好起来过。刚失忆那一阵子,他或多或少会受到伤害,但等他去了清源、再回来以后,内心就再没什么波动了。
不伤心,不开心。
不必。
就在他快坐不下去之时,项彬在他们哥们儿的三人群里发来消息。
项彬:[问出来了。]
座位上的宋知一看,陡然提起精神。
宋鼐鼐坐在宋知旁边,也关注到他的大动静:“怎么了,哥?”
[陈柏宇这个傻逼,把贾守志的话套出来了。]
项彬发完消息就问眼皮子底下的陈柏宇:“车牌号,你确定没记错?”
“没,他跟我说的时候,我在心里专门默记好多遍呢。”
项彬一边笑一边打,激动得把字打错了好几次。他对陈柏宇笑骂:“我刚才出来,发现你没人儿了,再一找,直接他妈进牢了。你他妈是真能耐,我前脚去捞你,后脚看见你在里头和人侃大山。”
项彬东瞅西瞅,确认身边没人,才低头回来看陈柏宇,脸上不住地笑,又要装一下严肃,所有情绪综合在他这张年轻的脸上,显得滑稽极了:“我这伙计是真能啊是。”
“那是。”陈柏宇损他:“项警官在我跟前儿露怯了吧。”
项彬摇摇头,只感到可惜,可惜那段话没有摄像头录下来。也不算警方问出来的,做不了笔录。
“明天我去交警大队调记录,是事故现场的话,就都有存档,肯定跑不了。”项彬说。
陈柏宇认识的人多,记得车牌号也不少。他手铐在长椅扶手上,仰起头,干愣愣地回想:“我知道那车牌,我肯定见过。”
项彬见陈柏宇认真在想,不敢打扰他,只顾低头给宋知发消息:
[贾守志说他在事故现场,见到那老板派人来盯梢的车。]
[车牌号也告诉陈柏宇了。]
[京IZ0832]
话刚打出去。
“不用找存档了。”
陈柏宇侧身,告诉他:
“是张令泽他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京I开头的,瞎打得哦。
第77章 澜沧昔归
听到这话, 项彬的手指蓦然定住。
一向不着调的陈柏宇冷静异常,他与项彬视线相接,后者半张着嘴, 差点以为自己幻听。
张鸣?也在宋骧的事故现场?
这事实堪称让人失语,连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听到之后,也要为之面色大改。
这个初入警局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抬起眼皮, 扫过警察局走廊上、满墙贴着的规章与颂条。每天早上, 当他踏入这里工作的时候,心中都会充满神圣感和正义感。但他此刻忽然觉得,这世界离奇得叫人难以捉摸。
那宋知和张令泽……
他们昔日的关系,现如今, 只会让宋知的愧疚、负罪感再加一重。
难以想象,小知他接下来还要面对什么。项彬手上依旧保持僵硬的姿势,一时都无法继续打字。
他与陈柏宇再次对视一眼。
陈柏宇接收到来自好哥们儿的眼神,多年的默契也让他明白, 项彬在想什么。
“告诉他吧。”他说。
“知儿有必要知道。”
宋知收到消息,脸色惨白。他拿起椅背上的羽绒服,慌乱地往门外走,宋母忙拽住他:“你要去干嘛?亲戚们可都在这儿呢。”
母亲见他这样着急, 也疑惑不已, 对他放低音量:“你非得现在离开吗?”
话刚说完, 有亲戚在问:“小知要走啦?”
“小知最近忙什么呢?”又有亲戚问道。
宋知头也不回地去了。
宋母只能尴尬地对他们笑:“让他走吧。”
……
方成衍接连不断地工作了两天一夜, 终于让公司的大局形势稳定下来。
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
去找宋知。
他们已经连续两天没有见面,宋知也不曾打过电话。
他急切地想知道小茶爷过的如何, 有没有伤心, 有没有好好睡觉, 有没有陪家人挺过难关。
如果开往对方小区的话,方成衍必然要经过日中投资公司的路段,而就在他从秦淮的公司前开过,正要往大路右侧拐弯时。
视野里陡然闯入一幕。
正是夜晚七点。
张令泽在大马路伢子的台阶上一边抽烟,一边来回踱步。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由于天寒地冻,冷呵呵的,不时往地上跺两脚。
两个人一会儿往身后黑咕隆咚的过道里看,一会儿在马路上看来看去,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好像那通道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
方成衍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把车停在离得稍远的车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