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复现在脑子很乱,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除了父母的身份,自己还要接受时霁是妖王这样超现实的设定,他实在是有点乱。
时霁倒也能理解,看了阮知年和颜一隐一眼,三个人离开了房间。反正沉复的脖子上挂着时霁的羽毛,又一直守着沉复,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只是临走的时候,时霁嘱咐了一句:“宝贝你刚才摔倒地上了,手臂擦破了,我给你修补了伤口,但是还是有点血迹,宝贝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沉复点点头。
记得自己昏迷之前确实晕倒了。
再者,他确实也想用水流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
打开花洒,淅淅沥沥的水声回荡在浴室里,沉复深吸了一口气。
这点,其实沉复早有感触,幼年时期母亲喝醉,曾经掐着自己的脖子说“把我的孩子还给我”。父亲得知这件事后勃然大怒,让自己忘了这件事,但母亲伸过来冰冷的手以及那狰狞的面目,让沉复记了这么多年。
不是亲生的倒也好,不然自己实在是不明白这么多年他足够听话足够懂事足够乖巧,但父母却还是对他不冷不热,每次看他的眼神的如同妄想下水道里苟延残喘的蛆虫。
生活中早有暗示,只是自己迷糊,以为是父母不善言辞,拙于表达。
将责任推给代沟,将疏远归咎于差异,却忘记质疑这段亲子关系的真实性。
他曾经做过的那些荒诞不羁的梦境竟然都是真的,他当真有个温润如玉的父亲,有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他当真像个小王子一样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国度里。
沉复掐了下自己的脸,感受到了疼痛的时候才放了手。
他害怕,这些都是梦境。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恐惧似乎毫无意义,因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它。
满天的水滴落在沉复的发上,皮肤上,涌入了他的眼睛里。
水涌入了沉复的口腔里,呛得他双眼通红,不得已关上了花洒。
沉复身形不稳,咳嗽了好几声才镇定下来。
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沉复才穿着拖鞋去了客厅。
阮知年和颜一隐已经走了。
他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多说多乱,沉复现在的状态不合适去知道更多的信息,更何况两人也能看出时霁和沉复之间的情愫,不忍心再继续打扰,就趁着沉复洗澡的时候离开。
所以沉复来到客厅的时候,只看到了时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听到沉复的动静,时霁想起刚才他慌乱又可爱的模样,轻声问了句:“还在害怕我吃掉你吗?”
时霁想开点玩笑,让沉复明白,就算自己的认知超过了沉复的常识,他们本质的关系从来都不会改变。
沉复摇头。
其实刚才他也想明白了,时霁如果真的想吃掉自己早就动手了,他可是妖王,何必浪费时间与自己虚与委蛇。
时霁招手,让沉复坐在自己身边。
“我本想让这场相认变得更华丽一点,在妖界的拱翠宫里举办宴会,灯火通明,办上三天三夜,请声音最为灵动的妖怪和舞姿绰约的花仙,然后把六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过来,我要让你戴上最华丽的珠宝,让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你的身上,我要向六界宣布我终于找到了你。”
沉复脑补了一下场景,然后心里升起一阵恶寒。
“只是考虑到妖界之中不满我的也大有人在,我再怎么强悍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怕护不住你,就不冒这个风险了。”
时霁有些可惜,明明是一个可以大办宴席的好理由,却就这么被浪费了。
而沉复则庆幸,自己不必被时霁拉去参加那样的宴会,也不必被装扮成珠宝首饰供六界的神佛妖魔参观。
“太可惜了,等你找到你的身体,我们再举办了,不过现在倒是可以准备起来。”
时霁一边计划着,一边拿起毛巾,想给沉复擦个头发。
可是沉复却躲开了。
时霁愣愣地收回手。
他没想过,沉复居然会拒绝自己。
沉复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确实再经历了身世被揭秘,三观崩塌的震惊后,他现在已经冷静了不少。
但一个人冷静下来后,就很容易想到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房间里,自己和时霁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跃入眼帘。
那些关于“金主”“包养”“勾引”“小情人”的词句,像是一个个简单,细密的咒语,在沉复的脑海里盘旋。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误会和乌龙才让时霁说出了要包养自己的话,但是从现在的现实情况来看,时霁大概率对自己是没有那个心思的,那之前自己还——
想方设法地勾引他,还私底下觉得时霁不举。
太——让人觉得羞耻了。
时霁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包养啊,还签了个合约?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真相啊,害得自己误会了那么久!
说起来自己好像还给时霁发过一张果照。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不要看别人,看看我”?
他还以为是时霁不开窍,废话,人家把自己当成是弟弟来对待的!难怪当时时霁和自己说多穿点衣服。
好羞耻啊!好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沉复的脸烧了个通红。
自己为啥要听朱姐的话当个浪荡迷人的小妖精,还不如操高岭之花的人设,现在也不至于尴尬到想死。
但是——
沉复又心有不甘。
他是真的喜欢时霁。
现在不管自己的爱意如何强烈,都只能压抑着然后装成弟弟和时霁相处。时霁宣布身份的那一刻,自己对他的贪恋和喜爱或许都永远只是心里鼓动的欲望了。
他们的关系好像近了,又好像远了。
时霁以为沉复的疏远是对自己没能赶到君子国的介意,他收起手,再次向沉复道歉。
“对不起,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赶到君子国,你就不会流亡在外这么多年。”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他完美的人生里,唯一的污点和遗憾。
“不是,哥我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是没有那么蠢,我相信哥不是故意的,不然你为啥要浪费那么多年寻找我。”
“哥对我一直很好,我知道的。”
从雪夜里将自己接走后,他人生中百分之八十的甜蜜与温馨,都与时霁有关。
对自己而言,他就是披光而来的神。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擦头发?”
“我们以后是兄弟了,又——”
又不是金主和情人。
不需要有太多的身体接触,反正也不可能撩拨出爱和欲望。
“兄弟怎么就不能擦头发了?”
时霁有些生气,一把抢过毛巾,狠狠地在沉复的头上揉了一下。
沉复本想拒绝,但是实在是耐不住时霁掌心的温度,温柔又让人想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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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擦擦吧。
反正是哥哥。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沉复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自己和时霁,是兄弟也挺好的。
虽然无法拥抱无法接吻无法做爱,但是,我们是亲人。
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割舍不掉的亲情。
哪怕爱只能隐藏在亲情的名义之下,哪怕我对你的喜欢永远见不到太阳,但是——
我们是亲人啊。
爱情可以散场,婚姻可以破碎,契约可以撕成碎片随风飘落,两厢情愿也可以走到相看两厌,天长地久海誓山盟磨不过斤斤计较柴米油盐。
时霁。
而我,永远是你的弟弟。
想到这里,沉复的心突然开阔了起来。
爱永远不止一种表达形式,爱也并非一定要得到一定要有肉体的缠绵。
我是你割舍不掉的责任,我是你不得不爱的人。
若一定要这么算计。
那么我已经得到你的“爱”了。
第62章
“对了哥,刚才你吓唬我的时候说,你跟我爸爸有仇,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啊?”
沉复的发型被时霁挠得跟个鸡窝一样,他也不在意,反倒是很喜欢这样和时霁相处的感觉。或许寻常兄弟就是这样吧,自己已经奢求不了更多,偶尔的肢体碰触倒也够了。
说起来刚才洗澡的时候,沉复就已经想清楚了,君子国的事情太过复杂而且太过久远,沉复已经不打算这么快就理解。他把这些情报扫进记忆的角落里,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地问时霁吧。最好是能够回君子国实地看看,也不知道那样会不会有助于恢复自己的记忆。
电视剧里面都是这样演的,说不定有什么类似的“科学依据”?
说起来,沉复其实还挺好奇的,既然自己是神明,那为什么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任何异能和天赋被激发出来呢?而且自己还格外胆小,就是瞅见一些恐怖游戏的封面都会被吓得魂不守舍好几天,完全不像是自己印象中酷帅叼炸天的神仙模样。
“哥?”
见时霁没有回话,沉复喊了他一声催促了下。
“嗯?”
时霁没有走神,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沉复的问题。
他确实告诉了沉复君子国太子的身份,却没有告诉他堂堂太子是如何沦落成为了普通人,甚至在普通人当中都算不上人中龙凤那一挂的,更不要提天赋异禀了。
这件事其实自己应该告诉沉复的,只是他闭口不谈事出有因,一是沉复刚刚醒过来,时霁不想让他一下子接受那么多的信息,怕他无法理解,一个是答案的残酷恐怕沉复难以接受。
他要如何告诉沉复,他的养父,朱鸿,沉复的眼里叫做沉鸿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手握无数条人命,甚至不知道从多久之前就干着这样邪恶的勾当。
朱鸿不仅分开了沉复的身体和灵魂妄图得道成仙,甚至还用镇魂散来削弱沉复的灵魂。若不是沉复阳奉阴违再加上灵魂本身素质强大,恐怕熬不到自己找到他的那一天。
恶心。
时霁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个人,除了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