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是在等朋友,也是因为怕他来了看不见自己,所以没去屋里避雨。
“你等的哪个朋友啊?是开车来接你的,还是后来拎着伞来学校找你的?”门卫大爷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好奇的看向苏瑾宁。
话一出口,苏瑾宁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抬头,像是没听懂大爷说的话一般,皱着眉头问道:“您什么意思?还有人来接我?”
门卫大爷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然后语调微微提高:“哎呦,你不知道人家小伙子来学校找你啊?”
苏瑾宁额前的碎发随着微风飘落下来,显得他有些呆滞。
他喉结缓慢的滚动了一下,然后像是在确定一般:“你是说,除了开车来接我的那个男生以外,还有……”
他把话说到这顿了片刻,低下头像是在问自己一般:“还有人来接过我?”
“是啊,就你走了差不多五分钟吧,哎呦,那么大的雨,那小男生拎了把伞就进了学校大门。”门卫大爷没去看苏瑾宁震惊万分的表情,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还纳闷这是进来干嘛的,刚想出去看看,他就摔在这门口了。”
门卫大爷边讲边手舞足蹈,样子很是夸张:“我把他扶起来就问他,这么大雨来干嘛,他说他在找人,我一寻思,在这躲雨的就只有你一个啊,我就说,你早被接走了。”
“摔了?”苏瑾宁自言自语,脸色有些苍白,像是知道了什么很不好的消息一般。
他突然想起沈墨羽膝盖上的那块血淋淋的伤口,还有刚才沈墨羽很认真说的那句:“我没有不接你。”
雨下那么大,他一个人匆忙跑过来,当得知自己已经被接走的那一刻,会是什么心情。
苏瑾宁难以想象。
“呼……”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下意识舔了舔虎牙。
“他……没和您说什么吗?”苏瑾宁静静的望着眼前那条长长的林荫路,眼神有些涣散。
“那倒没说什么,耸拉个脑袋就走了。”门卫大爷撇撇嘴,然后有些责怪的看向苏瑾宁,偷偷的嘟嚷了一句:白白折腾一个人。”
苏瑾宁还是听见了,但他没有去反驳。
门卫大爷无意间说出的话,却如同昨晚的漂泊大雨一般把他淋成了落汤鸡。
他没在去询问些什么了,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自责和愧疚萦绕在胸口,裹住了苏瑾宁的呼吸道,让他整个人闷的喘不上气。
接下来的一下午,苏瑾宁就一直纠结在要怎么道歉这件事上。
最后选择了最实用的办法:死缠烂打。
他一脸坚定的看了看手里的一大堆好吃的,然后神经兮兮的说道:“加油!”
买完了零食,苏瑾宁踩了风火轮一般跑向教室,一路上被他撞的同学老师数不胜数,嘴里说了几十遍对不起,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沈墨羽正跟陈圆圆聊着天,嘴角时不时上扬,丝毫没察觉到马上就要撞过来的某人。
“沈墨羽!”苏瑾宁没刹住车,在沈墨羽转身那一刹那,两人撞了个满怀。
“哗啦…”零食也洒了一地。
沈墨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身旁的桌子,才不至于摔下去,但膝盖被他的动作一拉扯,痛感又慢慢席卷上来。
“操!你有病吧?”沈墨羽往后退了两步,没好气的骂他。
陈圆圆尴尬的不知所措,但还是询问了句:“没事吧你们?”
苏瑾宁看看沈墨羽,又看看零食,心知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懊恼的拍了拍脑门,然后不好意思的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哇宁哥,买这么多好吃的啊?”陈航又好信的凑过来,弯腰拿起了一袋薯片,刚要拆开,苏瑾宁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爪子“啪”的一下就拍了过去。
“想吃自己买去,这是我给别人买的。”
“奥!疼啊我靠,这么大反应,难不成给女朋友买的?”陈航惊呼了一声,然后欠揍地说道,尽管被打了也放不下一颗八卦的心。
“哦~真的假的啊体委?”陈圆圆和陈航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捂嘴笑了起来。
沈墨羽听着身边吵闹的起哄声音,莫名心烦,再加上膝盖的伤又开始疼,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瑾宁皱皱眉没空管:“走开走开,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啊宁哥,放学去约会?”陈航搓着手,用胳膊轻轻怼了一下苏瑾宁。
苏瑾宁的眼神不自觉的看向了沈墨羽,当他发现沈墨羽也在看着他的时候,内心竟有片刻的慌乱。
“闭嘴!再逼逼给你脑袋开瓢。”苏瑾宁有些脸红的转过了头,骂骂咧咧的说道。
陈航无所谓的撇撇嘴:“切,就是不承认。”
沈墨羽听的头疼,转身拎着书包就往出走。他根本不想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瑾宁没空再管陈航,赶忙回头对着还在收拾书包的顾俊潇丢了一句:“老顾,今天我不和你一起走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沈墨羽听见这句话停下了步子,不和他一起走?难不成和陈航说的一样,是去约会吗?
沈墨羽眨了眨眼睛,顿时感觉自己想的有点多余。
但下一秒,苏瑾宁的手就拍上了他的肩膀。
“大学霸,一起回去吗?”苏瑾宁往前走了两三步,拎着零食的手朝他挥了挥。
沈墨羽有一刻的怔愣,他盯着朝他微笑的苏瑾宁两秒,有点惊讶的问:“你不是去约会?”
“啊?”苏瑾宁把笑容收了回去,然后翻了个白眼说:“他们说你就信啊,我要是能谈恋爱,铁树都能开花。”
沈墨羽听他说的最后一句,感觉心情有点奇怪,却说不出为什么。
“哦。”沈墨羽扯了扯书包带,对于昨天的事还是有点生气,不想多和他说话。
“给。”苏瑾宁伸出手,仗着自己胳膊长,一把拦住了沈墨羽的去路,顺便把那一大袋零食也送到了沈墨羽面前。
沈墨羽看了看他递给自己的零食,目光却停留在了他白如葱根的手指上,他有点不解地问:“干嘛?”
“给你买的。”苏瑾宁贴近了说道,接着又把袋子往他眼前送了送,朝他挑眉。
没等沈墨羽接过去,他笑了笑,然后拉起沈墨羽的胳膊掉头往回走。
沈墨羽的思绪还停留在“给你买的”那句话上,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正拉着自己朝反方向走。
他赶紧甩开了胳膊,有点不耐烦的说:“你到底在干嘛?”
苏瑾宁看他那副日常炸毛的样子倒也不生气,继续笑着说:“请你喝奶茶。”
“你有病吧?”沈墨羽往上提了提书包,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想喝奶茶找谁不行?干嘛非要拉着他?
苏瑾宁抱着胳膊:“听说盛夏那杯奶茶店马上就要搬走了,最近在做活动,去喝一杯?”他心知沈墨羽肯定还会拒绝,所以又加了一句:“顺便和你说点事。”
沈墨羽摸不透他,撇了他一眼说道:“有事就微信说,喝什么奶茶。”说完,他又要转身走开,却又被某个死缠烂打的人抓住了手腕。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传来,让沈墨羽猝不及防,他回头,对上苏瑾宁略带请求的眸子,吐字莫名有些不清晰:“松开。”
但面前的人好像没听见,依然死死的拽着他,然后难得正经地说道:“很重要,必须当面说。”
或许是苏瑾宁的眼神太过于有说服力,又或许是沈墨羽看他可怜,最终还是跟着苏瑾宁到了那家奶茶店。
坐在落地窗旁,沈墨羽只是看着外面车来车往的马路,并没有说话。
倒是面前的人先开口了:“你喝什么?”
沈墨羽回头,看着苏瑾宁的他一脸坦然,突然觉得不应该。
这是他和苏瑾宁第一次单独喝奶茶,他不觉得别扭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坦然。
他看着苏瑾宁等待自己的模样,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咳,就,烟火盛夏吧。”
说完,沈墨羽有点愣了,他本来只想点一杯相对比较便宜的柠檬水,竟然不自觉的念了烟火盛夏的名字。
两人一同想起晚会结束的那杯奶茶,一时间,气氛突然尴尬了。
苏瑾宁也不再像刚才一样坦然了。
“那我,和你一样吧。”苏瑾宁岔开话题,和服务员点了两杯烟火盛夏。
奶茶店因为活动的原因,比以往还火爆,周围服务员的喊声和吵嚷的人群让苏瑾宁感觉……
他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他想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来着。
“啧,真他妈吵。”苏瑾宁揉了揉太阳穴,想说的话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还知道吵?”沈墨羽往嘴里送了一口奶茶,吵你还来这里。他翻了个白眼,眼神又游走在窗外的人群之间。
苏瑾宁舔了舔嘴唇,干脆捧着奶茶就坐到了沈墨羽旁边。
“诶,你干嘛?”沈墨羽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往窗边靠了靠。
苏瑾宁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有点嫌他矫情的说:“不是大哥,咱俩睡都睡过了,我挨着你坐怎么了?”
…………
“啊不是!我是说……就,那天,我喝多了咱俩不是住在一张床吗,所以就算是一起睡了…不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闭嘴!”沈墨羽堵住了耳朵,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很勉强一般看向他,满脸嫌弃:“你是傻逼我的错。”
“我……”苏瑾宁扁了扁嘴,没话反驳了。
气氛又安静了一会儿,苏瑾宁终于憋不住了:“那个…”他挠了挠头,准备进入正题。
“我昨天,不知道你来接我,因为你微信没回,所以,我就和顾俊潇走了。”苏瑾宁往沈墨羽那边靠近了些,想让他听清。
沈墨羽握着奶茶的手突然一抖,眼神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片刻,他才从薄唇里慢慢吐出一句话:“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