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又传来一阵刺痛,温钰寒收回视线,半垂着眸子又点燃了一支烟, 神色淡漠如常,仿佛只是没睡醒的样子罢了。
小洋从他身后跟了上来,接过温钰寒手上的那摞剧本。语气无比心疼道:“老师,你真的要去么?”
温钰寒笑笑:“真惹恼了他,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小洋还想劝说, 可一想到温钰寒今早跟他说的话, 又觉得自己再婆婆妈妈就更没出息了。他咬了咬唇, 闷声道:“时间还早,咱们先回房间休息,我给你按摩一下。”
“好。”温钰寒闭了闭眼,他的确需要睡一觉,不然真不能保证还可以再撑到天亮。
……
房间里的灯被小洋调得很柔和,他将毛巾在热水里浸热拧干,帮温钰寒挽起袖口,撕下他腕上的膏药,悉心地热敷着。
温钰寒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左手夹着烟,配合地让小洋帮他按摩手腕。小洋看到温钰寒腕骨的周围已经泛红肿了起来,心里的怒火又开始噌噌往上冒。
“畜牲……”小洋咬牙从齿间逼出了句,“明明用电脑两小时就能解决的事,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温钰寒像是没听到,仍看着窗外出神。
“腊梅开了。”他的眼波柔和,唇角微微向上勾着,“我姥姥以前也种过,冬天早上洗脸的时候,摘几朵放进脸盆里,毛巾上都会沾上香味。”
温钰寒温柔轻缓的语调,宛如深夜里刮来的一缕晚风,安抚了小洋焦躁不安的情绪。
小洋明白这又是温钰寒想要转移话题的方式,既然事实不能改变,他们又选择了留下,那么一味的渲染负面情绪只会让人更加烦心。温老师这个人看似跳脱,实际却又活得很通透。
也只有他,会在深陷凛冬寒夜时,还去品一抹腊梅香。
“到床上去吧,我给您揉揉腰。”小洋将新的膏药贴回到温钰寒手腕上,对他道。
温钰寒捻灭烟头,站起身朝床边走去:“那就麻烦你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熄灭又亮起,通话记录上已经显示了一排的未接来电,都是裴邵城的助理,Emily打来的。
见迟迟不见有人接,她又连续发了几条消息过来,无一不是在催促温钰寒尽快去找裴邵城。
手机的震动声小洋和温钰寒都听到了,却默契地谁也没提醒谁。小洋推起温钰寒的上衣,将手摁在他的穴位上,施力一下下按压着。
小洋:“老师你闭眼休息会儿,八点左右的时候我叫你。”
“嗯。”温钰寒应了声,闭上了眼。
屋子里陷入了安静,小洋早些年在老家跟一个老中医学过几天按摩,因而手法十分熟练得当。温钰寒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呼吸也慢慢地均匀绵长了起来。
正当小洋以为温钰寒睡着了的时候,只听他轻声开口道:“小洋,等这批款到账,你就先全部拿去给你妹妹做手术吧。”
小洋手上的动作一停,想都不想地皱眉反驳:“不,这是您的劳动所得,我其实一直都没帮到什么忙。”
温钰寒的睫毛微微颤动,倒也没睁开眼,仍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说:“就这么定了,我手头还有些积蓄,你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老师!”
“嘘…”温钰寒示意小洋噤声。他将脸在枕头上蹭了蹭,牵起唇角,“小洋技师的手法真专业,我给五星。”
“温老师……”
“再吵可就只有四星半了。”
小洋抿紧唇,只觉得眼眶又开始发胀发涩。温钰寒不再说话,又过了几分钟后,倒是真睡过去了。
小洋吸吸鼻子,怕吵到温钰寒,探身又将床头灯的光线调暗了些。继续帮他按摩着腰背和小腿……
正当小洋稍稍拉了拉温钰寒的裤腰,要给他揉腰侧肌肉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温钰寒皱了下眉,竟没醒来。小洋赶忙翻身下床开门,以为是点的晚餐送到了。
结果一打开门,整个人就僵在了玄关。
裴邵城高大的身影就伫立在外,面无表情地睥睨着小洋,暗沉的眼神透过他的肩扫向了屋内。
在发现室内光线昏暗,温钰寒正趴在床上,衣衫向上掀起,裤腰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白皙的腰肢时,他的眼底瞬间就又蒙上了一层阴翳。
“你们在干什么。”裴邵城眯起了眼。
小洋本想让他别误会,自己只是在帮温钰寒按摩。但念及裴邵城对温老师做过的种种,也仰头冷冷地逼视着裴邵城,沉默地与他对峙着。
裴邵城拎起小洋的领口猛地向上一提,把他往墙边一推。小洋红着眼便挥拳朝裴邵城打来,被攥住了手腕,反手一扭。
下一秒,裴邵城按亮了屋里所有的大灯。
顷刻间,灯火通明。
温钰寒被强光刺激惊醒,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手腕因为撑床时用了力,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倒抽了口凉气,却还是忍着疼迅速下地。
“裴邵城你放开他。”温钰寒看到小洋被裴邵城施力扭着手臂,语气也冷了下来,“走廊里都是摄像头,真不怕被人拿了放出去吗?!”
“为什么不接电话。”裴邵城答非所问。
温钰寒深吸口气:“睡着了没听到。”
“是睡着了,还是睡了。”
“裴邵城!”
“他哪只手碰你?”
……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没等温钰寒开口, 小洋已经气急败坏地怒喝出声:“裴邵城,你别把人想得都像你那么下作……就算你演技再好又怎么样,骨子里都是条毫无人性的疯狗!”
裴邵城眯了下眼, 片刻后低沉地笑了, 双肩微微起伏, 钳制住小洋的手则是不断加重。
小洋疼得五官都要拧到了一块去, 可就是不愿向裴邵城服软低头。
“那又怎么样?”裴邵城的语气戏谑,“你的温老师难道没有告诉过你, 在这个行当里,疯狗要比蝼蚁吃香得多。”
“裴邵城。”温钰寒冷声打断,“你何必要为难一个新人,你恨的人是我。”他抬头盯着裴邵城的眼眸,“松开他,我跟你走。不然,我和小洋现在就收拾行李离开剧组。”
“你不会。”裴邵城轻蔑地笑了声,“为了求成可以不择手段,我还不知道你么?”
“就算如此, 我也不能搭进去不相干的人。”温钰寒平静道,“至于对剧组的赔偿金,我想有人自会愿意借给我。”
“你说陆彦珩?”裴邵城黑着脸, 从齿间逼出了这个名字。
温钰寒镇定道:“放开小洋。”
裴邵城的目光此时像是能放出锋利的刀子,逼视着温钰寒。
终于,他还是缓缓松开了控制小洋的手,小洋重心不稳往前栽了下扶住墙壁,只觉得胳膊差点就要被对方拧断了。
温钰寒从衣架上取过自己的外套, 又翻出包新烟拆开装进了口袋里。这才从裴邵城眼前径直经过, 朝电梯走去。
裴邵城抿唇不语, 根本不再多看小洋一眼,转身跟上。
套房内萦绕着裴邵城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带给温钰寒一种无形的压迫。他尽量让自己忽视掉这股令他心慌的味道,坐回到桌前,将剧本放至好,拔开了笔帽。
头顶的灯忽然暗了,温钰寒蹙眉,波澜不惊地看着裴邵城。
裴邵城交叠双腿靠在沙发上,一如昨晚般给自己倒了杯酒,对温钰寒缓声道:“你房间那么暗,怕是不喜欢亮光。”
温钰寒握笔的手微微紧了下,继而呼出口气点点头,一副「随你吧」的样子,继续写了起来。
裴邵城目不转睛地盯着温钰寒的后背,带给他持续增强的压迫感。
温钰寒只觉得后背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纸上的文字,手腕的疼痛更是令他的额头蒙上了一层细汗。
滴答,落在了稿纸上,将字迹晕染成一团。
门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伴着易礼轻柔温和的嗓音:“师哥,你在么?我拿了些车厘子还有荔枝给你。”
裴邵城又看了温钰寒一眼,将酒杯搁在茶几上,起身缓步朝玄关走去,打开了门。
只见易礼穿着件白色的羊绒衫,手里端着的水果晶莹剔透,站在屋外就像是从宗教油画里走出来的天使。
看到裴邵城后,易礼扬起脸露出了个腼腆而开心的笑,将果盘又往上举了举说:“我听说这里盛产荔枝,就拜托化妆组的小姐姐帮忙带了些……”话及此处,他突然意识到裴邵城的房间里并没有开大灯,皱了下眉问,“我吵到你休息了么?”
裴邵城的眼底划过些不明的情绪,末了闪身给易礼让开了位置道:“没有,进来吧。”
易礼原想着只是在门口把水果送给裴邵城,没曾想对方居然邀请他进房间,当即弯起了眉眼,开心地说:“太好了,正好我有些关于角色上的事想要请教师哥!”
裴邵城扬了下眉:“这么巧,温老师刚好也在。”
“什么?”易礼愣了下。
裴邵城又从酒架上取过一支酒杯,给易礼倒了杯红酒说:“温老师正在改你那段,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好。”
他说着打开了灯,温钰寒被突然亮起的光晃了下眼,钢笔正好按在了一个句号处,留下个黑色的墨点。
裴邵城走到温钰寒面前,将他正在写的部分直接抽了出来,迅速扫了遍,接着递到了易礼手中。
“我们对下戏。”裴邵城沉声说。
易礼点点头,也看向稿纸上新改的台词,迅速将自己调整到状态。
他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瞳仁已经惊恐地收紧,向后退了半步,声音颤抖地恐惧而又愤怒道: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凭什么他犯的错要我来承担?!凭什么?!”
裴邵城随性地坐在沙发上,点燃支烟向后仰去,台词早已烂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