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呵斥的人微微挽着袖子，步子很大很急地从办公室出来：“填都填了，宋素阿姨也签字了，我又不转班，还是在原班学文化课，不耽误成绩。”
屋子里的男人还穿着西装，像是从某个谈判场合赶来的。
那是慎南行的爸爸，已然是被气得不轻。
气人者却无比轻松，对在外等候的慎南行眨眨眼：“快走，他急起来连你一起骂。”
说完又对着办公室里说话：“改来改去很麻烦的，还是别再麻烦老师了，而且你都有小的了，就让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吧。”
两人快速下楼，到一楼平台才再次听见慎凌壑的声音：“慎南行！你以后别回家了！”
慎南行耸了耸肩，一屁股坐上陆笙阔的自行车后座：“怎么办？看来我得一直住你那了？”
陆笙阔的声音在风里抖了一下：“今晚我爸妈在家。”
平时陆笙阔家都没人，他爸妈常年在外，妈妈是个演员，也希望这个帅儿子跟着一起，但陆笙阔不乐意，遂矛盾也大。
他俩同桌一年多了，次次有矛盾都不回家，互相借宿。
但今天不行了，慎南行一手抠着座垫，张嘴发声就呜呜啦啦的：“那怎么办？”
陆笙阔的校服被吹得鼓起，在自家楼下停了下来，后门关着，却没有落锁。
陆笙阔说：“等着。”
他悄悄进家门，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两件白T：“去开房。”
但未成年人不可能开得了房，慎南行抓着书包：“真要去啊？”
陆笙阔满眼无辜：“那要不去网吧凑合一宿？”
慎南行当即摇头：“网吧多味儿啊，而且打游戏的太吵了。”
陆笙阔：“那找个招待所。”
“不行，”慎南行对这些很讲究，和家里闹矛盾是闹矛盾，不可能亏待了自己，能接受未成年的都不正规，谁知道那些床上翻腾过什么，他直摇头，“不干净。”
最后慎南行拨通了自己表姐的电话。
唐婧似乎是在食堂，吵吵闹闹的，接起来就“嚯”了一声：“小南南舍得给我打电话啦？我家庭群可说你爹要扒了你的皮。”
“你现在还好？”
慎南行扶眉：“被赶出家门，落魄……”
唐婧清嗓子：“那你去睡桥洞吧，你爹不让我们收留你。”
慎南行挑眉看了一眼已经准备睡桥洞的陆笙阔，拉住人：“我画了张稿子，是特别适合最近穿的裙子。”
唐婧的声音很清脆：“1807，密码00354719，晚点我去拿稿子。”
慎南行将手机揣兜里，自己坐上自行车坐垫，对陆笙阔扬了下巴：“小爷带你去享受高档住宿。”
唐婧家的酒店有几间单独的房间，方便家里亲戚住宿，每次慎南行有事，都在1807。
但这次慎凌壑打了招呼了，为了安抚老同志，唐婧爸妈当着他的面改了个密码，对慎南行来说没什么影响。
陆笙阔手里拿着烤肉外卖，有点不太敢走，被提着饮料的慎南行拽着：“放心吧，平时这上面没人，我表姐也打好招呼了，不会撵人的。”
没去登记，陆笙阔多少觉得这有点偷偷摸摸，心里感觉怪怪的，心脏跳动得很快，机械地到了房间门口。
房间的装潢和平常的房间不一样，墨绿色的风格比楼下温馨，有股厚实感，床边还有软式沙发。
唐婧来得很快，两人才把锅烧热就听见敲门声，一开始慎南行还怕是慎凌壑来拎人了，确定只有唐婧才开门。
这位表姐就没打算进门，要了稿子就要跑，但看见了屋子里面的人，脖子差点变长：“帅哥？”
慎南行：“我同桌。”
“哦，”唐婧嘴角一撇，不满，“我说你怎么回事？平时要和你同桌黏一块就算了，咋这时候都要人家陪着你？一个人在酒店怕啊？”
慎南行嬉皮笑脸：“怕死了，要个人保护。”
唐婧翻白眼：“别用这词好吗？你有什么好怕的，还保护，背着所有人转艺体，简直不要太不怕死好吗！”
说着她靠上了门框：“诶弟，你真不是因为慎北越？亲戚那边可要乱猜了。”
说起这个慎南行就头疼，抓了抓头发：“以后解释吧，这些人也是，哪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我就是想学画画，以后做设计。”
唐婧蛾眉一扬，又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凑近慎南行：“你同桌，他是学什么的？”
慎南行：“音乐。”
“……小提琴。”
唐婧微微眯着眼睛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打了招呼就走，门口的人愣了愣，被自己表姐笑得有点不自在。
轻蹙着眉毛坐回到桌边。
陆笙阔已经烤了几块五花肉，裹好了生菜放他盘子里。
慎南行咬了一口，生菜的清香和五花肉的香气混杂，伴着蘸料，滋味简直美死了。
他眼睛一亮，很满足地拍了拍陆笙阔的肩膀：“亲爱的同桌，此刻我要授予你烤肉大师的称号。”
陆笙阔勾着唇角：“你太贫了。”
锅里的肉滋滋响，香气四溢，汽水也在唇齿间留香，满桌子一滴酒精不含，在慎南行满是激情地数落了自家成分后变得微醺了。
陆笙阔安安静静地听，他俩已经很了解了，相互抱怨的时光也不少，但第二天就双双淡忘。
慎南行看他有点走神，故作伤心：“啊，果然，我这还没走呢，就不理人了，渣男。”
陆笙阔：“你又不转出班级。”
当初他是作为艺体生插进班级的，爸妈托了关系，慎南行没有转出去，也是托了一层关系。
慎南行听了哈哈大笑：“对哦，那你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不再是文科生慎南行了？”
陆笙阔捏着玻璃瓶看他，肉已经烤完了，加了汤锅在慢慢冒泡，白色烟雾缭绕。
“你为什么要转啊？”陆笙阔发出了这段时间的疑问。
慎南行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但大多数都很独特，没什么人能预想他的行动。
就像现在一样，慎南行的表情凝了凝，与他面对面的陆笙阔都不知道他会回答什么。
这人耸耸肩：“想做个服装设计师，开个自己的店。”
这答案很正常，但陆笙阔却没有预料的那样宽心。
“他们说……”
慎南行歪了一下头：“说我是因为家里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后妈故意的？”
摇头：“是我爸不签字，我特地叫后妈帮我签的，这和那个弟弟没关系，我纯粹是因为喜欢画画，宋素阿姨也劝过我。”
陆笙阔的眼神有点复杂。
“你呢？”他的肩膀被撞了一下，听见面前的人问，“你学音乐是为了什么？”
陆笙阔往后靠：“为了演戏。”
“啊？”慎南行不解，“以你爸妈的关系，不能现在就去吗……哦，能去，你拒绝了。”
慎南行突然不理解了，略带激动地撑着地板侧身：“不是，为什么啊？你现在就能出道的啊，干嘛一直拒绝，还和家里人闹矛盾。”
陆笙阔的眼睛被白烟撩了一下，晃了晃，挑着眼角看慎南行。
房间里安静了好久，只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慎南行突然发现，他也不是很懂自己同桌的所作所为，特别是……
一颗脑袋突然靠上了自己的肩膀，沉得他肩膀一偏，脖颈触碰到了身边人的头发，少年的头发剃得短，硬实坚韧，还有点扎脖子。
刺挠得有点痒麻，慎南行身上的肌肉紧绷起来。
陆笙阔垂下眼眸，小心翼翼把手伸到慎南行的手边，颤巍且试探着抓住了，感觉到轻微的瑟缩，但没有大力挣扎。
这一瞬间，仿佛有许多心照不宣充溢心腔。
已经有几百个日日夜夜的相处，所有的对话和情绪都交汇，化做了两道粗起来的呼吸。
“可能是因为，”陆笙阔捏了捏慎南行的手指骨节，“想和你做尽量久一点的同桌吧。”
“还有多很多像现在这样，黏在一起的相处。”
慎南行：“……”
他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
手心冒汗，又有点羞怯，怕汗水沾上陆笙阔的手上，但两手相握的感觉太过奇妙，让他很是贪恋。
他们坐在地上，相互靠着，安静了好半天。
“呃……”得说点什么，慎南行这么想，半天开不了口，收了收五指，攥紧了陆笙阔的手说，“啊我……我这么报美术，应该可以考一个大学吧？”
“一个大学了，相处的时间会更多？”
“呃……是吧？”
陆笙阔被他憋了半天的话搞得愣了愣，好一会才笑出来，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对，亲爱的男朋友，我俩可以以后试着同考一所学校。”
慎南行听见“男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愣住了。
紧靠着的两个男生又沉默了好半天，屋子被汤的热气蒸得很烫，慎南行才再开口：“所以我俩，从同桌变成了……男朋友？是我想象的那种吗？”
陆笙阔：“以后要一直在一起的那种。”
慎南行：“………”
陆笙阔：“你开心吗？”
慎南行：“如果心脏跳得快炸了算开心的话，那我现在快要开心炸了。”
两只手在地板上十指相扣，继而手臂相靠，再后是脚，他俩很幼稚地碰了碰，腿也贴在一起。
慎南行的心里有点躁动：“刚刚你那是表白吗？”
陆笙阔点头。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慎南行的耳朵彻底红了，红到脖子，“我看别的人告完白，还有其他的……”
陆笙阔十分赞同地点头：“你想接吻吗？”
慎南行整个人都红了。
陆笙阔伸手按住他的下巴，拇指划过柔软的唇，又滑向喉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