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高兴的，甚至还点了瓶啤酒。
慎南行也不拦着，他和慎老同志喝过酒，白酒都能喝几两，一瓶啤酒算不了什么，何况慎南行也去拿了杯子准备一起喝点。
这个点正是吃夜宵的时候，店里人只多不少，他们有些是这边的工作人员，也有更远一点开车过来游玩的人，他们侃侃而谈，也撸袖子露膀子的划拳。
喧嚣、吵闹、沸腾，啤酒泡沫炸开的声响和孜然的香搅和在一起，虽然混乱，但很真实。
这里的人都图喝个痛快，不会理会角落里坐了个什么什么明星，陆笙阔很适应。
他喝酒和吃肉都很安静，慎南行也不怎么说话，就盯着他眼睑下那团睫毛投下的阴影看，也看他按着啤酒杯的手。
指甲是前两天修的，当时陆笙阔还拽着他的手一起修了个舒服，现在指甲平整，却有股能挠得心痒痒的劲头。
慎南行刚想伸腿勾一下他，右手手臂就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刚离开桌面的杯子一晃，撒了一大半啤酒进烤盘里。
陆笙阔仰起了头，看见橘红色的沙滩裤一角。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刚跟着朋友进来，挤挤闹闹不小心撞上了，“我没注意到，抱歉。”
慎南行已经在擦手了，没沾到衣服上，抬起头要回一句“没事”，但看见这个人的脸就瞬间卡住了。
橘红色沙滩裤的表情也很惊讶，抬头左右看了看店里的人，语气里都是惊讶：“慎南行？”
“你怎么在这？”
慎南行的瞳孔一缩，肩膀都不自觉的打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下班一看才发现被锁住了，抱歉Orz
第58章 嘴巴苦
在慎南行短暂的、简单的、二十几年的，并且可以说无处挑新奇的生命里，唯一的一个大起伏，就是眼前这个人——栾樊。
也不准确，应该是栾樊的妹妹。
也是让他最终坚定脚步往设计师方向狂奔的一个小女生。
那是个大冬天，这座城市下了慎南行有印象以来的第三场雪，他从教学楼回寝室，栾樊在寝室楼下等着。
他妹妹栾宜还在读高中，是校舞蹈队的，但很不幸，高二的一场舞台表演出了事故，栾宜在高台起舞的时候木板碎裂，摔断了右腿。
当时是从膝盖上截的肢。
小姑娘萎靡过大半年，复健复到痛哭，但没说一句放弃。
栾樊家本来就不是富裕的家庭，治疗费用和杂七杂八的药、器械掏空了所有的钱，在自己妹妹展现的强大生命力里，他其实是有点困难的——他并不能支撑一套像样的礼服。
栾宜的高三毕业演出，有可能也是她跳的最后的舞。
“我学这个就是因为她跳舞嘛，能给她做漂亮裙子穿，”栾樊当时是实在没办法了，学费都是自己打工挣的，“南行，我求你这一次。”
“你是专业课的第一，我想让她漂漂亮亮的毕业和没有遗憾地对舞蹈告别，布料钱以后我会还你。”
他们室友几年，其实除了上课占位和吃饭，没说过多少掏心窝的话，那是唯一一次，两人说到雪没衣肩透着湿气。
*
栾樊喝了口酒，暂时没有坐在那群朋友那边，有点像走了大半生一样叹气：“那次真的谢谢你了，她那天很美。”
慎南行花了很久去设计那条裙子，栾宜说不要遮住义肢，并且要看起来特别积极。
他见过栾宜一次，是个很乐观的小女生，他也着实没想到小姑娘人小小一个，跳的是街舞。
她说自己想穿裙子跳来着，一直等着哥哥的第一条裙子，不过事发突然，能改变自己的想法。
慎南行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再酷还是得有点女孩子的小劲，黑裙子配了浅桃红色的绸带，再加了反光带，灯光打下来亮亮的，像个聚光体。
慎南行不知道毕业演出具体什么样子，只看见了栾樊发过来的照片，栾宜的义肢上被画满了彩色的小花。
她就是那些倔强的小花，向着内心的光野蛮生长。
复健到真的能跳，一年多的时间，慎南行无法体会真切，但看见照片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有参与到这场艰难的愈合。
他做的衣服，神奇的带上了治疗的色彩。
但这仅仅是大学生活的一个插曲，如果不是今天在这遇到了栾樊，这也将埋在他漫长的人生长河里。
是一个无声的支柱之一。
慎南行也从回忆里回来，问：“她还在跳舞吗？”
栾樊点头：“但跳得不多，现在读大学就和寝室同学开了个舞蹈工作室，还是因为看见你开了工作室。”
“你做什么就跟着做。”
说着他才开始提到陆笙阔：“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也没想到你和……”
陆笙阔一直做着背景板，想从他们的话语里多知道点慎南行的事，听见关于自己了，就盯着眼前的人看。
栾樊有点喝开了，眼睛里有好奇：“你大学那会喜欢的人是他吗？”
慎南行一呛：“啊？”
“你放假都不在寝室，除了回家就是神神秘秘地出门，”栾樊眨了眨眼，有点迷惑，但又觉得再说下去不太合适，又看着陆笙阔，“兄弟你别介意啊，我对他真的很好奇。”
陆笙阔：“………”
我也好奇。
慎南行的耳朵尖开始发红，是那种无措的姿态，想转移话题。
栾樊现在很轻松，“嗐”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你都二十好几了，有往事，你现男友应该也不介意。”
这不是介不介意的问题……
慎南行在心里振鼓，到底有什么比不是去见喜欢的人更合理的理由。
栾樊直接掐住他的路：“从你到寝室的第一个月吧，我们就在讨论你是不是喜欢谁，老是抱着手机看，有时候还聊多晚，还会买很多东西过去，也还说什么抢票？”
他笑：“当时以为你在追一个追星的女孩呢。”
“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栾樊总觉得自己这一句两句就指着得罪陆笙阔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当时的猜想，不是慎南行就那样了。”
陆笙阔在东一句西一句里微微蹙眉，更加困惑。
慎老板觉得这个店里的人太多了，各种串端上了也太烫了，滋滋冒油的声音把耳膜都要响穿了。
栾樊用玻璃杯底碰了一下他的杯子：“你那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了吗？我感觉什么票的，和他相关。”
慎南行：“！！！”
陆笙阔：“什么票？”
“什么票……”栾樊抓了抓脑袋，从橘红色的沙滩裤里摸出手机，“我找找云盘哈，有次他急吼吼地回寝室，刚从厦门回那次？不太记得了，反正又要往外赶，落了个票根在地上。”
慎南行：“！！！！！！”
厦门！
他高速运转的记忆像是奔驰的磁悬浮列车，是在厦门去看了粉丝见面会，回来的时候又正好周边到手，他急着回家取那次。
等他回来的时候，票根在桌上的书扉页夹着，他压根没想过自己能带飞了落地上。
“等等为什么你会把这些存云盘……”慎南行想再次转移话题，“你云盘东西还有点多？”
“我那时候手机内存小，”栾樊扒拉了半天，愣是把照片扒拉出来了，“在这！”
陆笙阔还真要看，慎南行都拉不出手，拉了算什么？不拉直接完蛋。
那票根，参与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干啥的。
陆笙阔自然也认出来了，他先是有点惊讶，仅仅几秒，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疑惑。
栾樊感觉自己又做了件错事，突然灵光一现：“这票，不会是关于你的吧？”
陆笙阔：“我的粉丝见面会。”
栾樊：“……………”
慎南行的心里已经大乱，太突然太突然了，他看着陆笙阔的眼睛。
陆笙阔没打算放过他：“你是带人来看的？还是一个人来看我的？”
“…………”
陆笙阔：“你那时候喜欢我吗？”
慎南行内心：喜欢，但不是这个喜欢……那要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最后只能“啊啊”了两下。
第一次如此词穷。
他只能说：“我不是带人去看的。”
“没带人啊？”栾樊这口瓜一口咬下去直接往下猛啃，顺着问，“那你一个人去的？去看粉丝——见面会……”
他怔了一下，和陆笙阔的眼睛碰撞，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错觉。
好像懂得了点什么，又没完全懂。
陆笙阔的眉目舒展，但未完全舒展，突发奇想，步步紧逼：“那你为什么要来看？”
最后慎南行连喝了几杯，愣是没想出确切的话来，最后只能按了按他的手：“等我组织好语言。”
在陆笙阔眼里，慎南行现在快要熟了，其实对此时此刻的他来说，理由好像不是很重要了，不是带个喜欢的人来看，一个人暗悄悄地跑厦门，也不靠近也不声张的，让陆笙阔乱想不起来。
只是有点恍然，想到慎南行淹没在粉丝堆里的场景，有股淡淡的酸。
“为什么要来？”
他在问身边人，也在心里问自己。
三个人心里揣着事，慎南行急需要缓冲点什么，转移话题后选择默默喝酒。
陆笙阔没有拦，栾樊也不拦。
两人都是第一次见慎南行这样，平时不说四平八稳的，至少不会刻意逃避到独自闷酒。
栾樊借着吐烟的姿势，小声地叫了陆笙阔一下：“兄弟，我觉得他被戳中了心思，应该真的挺喜欢你。”
这位兄弟的眉头彻底舒展，扬着嘴角地点了一下头。
“你回去别逼他说哈，”栾樊还是有点紧着这位室友，“他之前，挺忙腾的，你俩虽然这么在一起，但都是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