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尘不禁伸出手往自己腰间摸去。
他自己的身体他很清楚,这块红色胎记,的确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一重又一重有力的证据,皆证明陆家人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真的是陆伯庭霍南鸢的亲生儿子。
可越是多的证据证明他们所言皆真实,并没有骗自己。他的亲生父母的确是陆伯庭与霍南鸢、亲生大哥的确是陆鸣封——
苏以尘对自己的身世,却感觉到恍惚。
霍南鸢又将两块一模一样的金锁拿出来。
“宸宸,还有这个金锁,你一定认识,你刚出生的时候,我亲自给你设计的,也是我给你戴上的。”
一个旧的正品原版,一个是复刻版本。
两个金锁同样刻了“宸”字。
苏以尘认识那枚有些老旧的金锁,正是儿时他常戴的那枚。那时候,妈妈苏雪娟总说这个不值钱,陈强也相信了,所以从来都没有打过这枚金锁的主意。
有一年,他惹陈强生气,被陈强抓着脖子便往水里灌,陈强见这枚金锁好看,便将这枚金锁从他身上抢走了。
他当初哭着求陈强还给他,陈强便踹他两脚,辱骂他杂种不懂事。
苏雪娟抱住年幼不懂事的苏以尘说:“乖尘尘,只是丢了一个金锁不要紧的,身外之物不重要,你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千万千万不要惹怒他,万一他不高兴又打你,把命也丢了,就得不偿失了。”
那时他懵懵懂懂地点头,再也不敢与陈强对抗。
当年他也从中悟出一个道理来,在没有绝对的硬拳头和强实力之前,妄想与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人对抗,无异于自取灭亡。
唯有不断地让自己变得强大,拥有与敌人相匹配的实力,方可漂亮的绝地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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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再次见这枚金锁,苏以尘的脑海里浮现的只有那座大山里伴随着打骂与血腥的童年。
那是噩梦。
所幸,那些噩梦早已无法困扰如今的他。
苏以尘握住这枚金锁,轻声道:“这枚金锁的确是我的。”
霍南鸢坐在苏以尘身边,双眸含泪,她不停地解释:“这件事情千真万确,我们不可能拿这件事情来骗你。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可以拿出更多的资料给你看。”
“宸宸,你现在相信我们说的了吗?”
霍南鸢与陆伯庭以及陆鸣封用一种极为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苏以尘轻轻地放下金锁:“嗯,我信了。”
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苏以尘哪怕不愿意相信,也由不得他不信。
可越是相信,苏以尘的内心便越来越恍惚。
他问道:“所以,陆鸣辰呢?”
陆伯庭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当年我们以为你不在了……你离开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们便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与你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孩子。聊以慰藉。”
“原来如此。”苏以尘淡淡道。
陆伯庭与霍南鸢小心翼翼地望着小儿子。
陆鸣封握紧一对拳头,通红的俊眸中红血丝闪烁,想起自己从前为了陆鸣辰对亲生弟弟的所作所为,他便无法原谅自己。
陆鸣封几乎一句话也不敢插嘴。
包厢中,一片寂静。
苏以尘抬起眸,口中喃喃:“同年同月同日生啊……”
“所以说,陆鸣辰的生日宴会,实际上,也是我的生日。”
苏以尘说着说着,轻笑着自嘲了一声:“我却在我的生日上,被我的亲生哥哥打到进医院……呵呵,这也太可笑了。”
一声自嘲的笑容,犹如刀尖刺进陆鸣封心中,成了处刑他的利刃。
陆鸣封觉得自己的喉间泛起阵阵血意。
他双目猩红,眼里红血丝遍布,自责且愧疚地凝视着眼前的俊美青年。
他喉咙微堵,感觉感觉眼中模糊一片,发出的嗓音低沉而嘶哑:“宸宸……是哥哥错了,是哥哥从前的所作所为对不起你,如果、如果你恨哥哥,你想怎么报复我,哥哥都没有怨言。只求你能回家。”
苏以尘双眸微红,反问道:“回家?”
“是……哥哥希望你能回家。”陆鸣封握紧不住颤抖的双拳,他轻轻地、小心翼翼的问道,“宸宸,回家,好吗?”
苏以尘双眸凝视着眼前西装革履却满脸疲惫的男人。
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皆是陆鸣封第一次见他时,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指责他施舍他的模样。
眼前的这个男人,
曾在公众面前,不问青红皂白地逼迫他给陆鸣辰下跪道歉;
曾在酒吧中,对他的求救视而不见;
曾在陆家生日宴会上,凶狠犹如狮子野兽,打得他鼻出血胃出血进了医院治疗。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在这里,满脸愧疚悔恨地告诉自己,他是他的亲大哥,希望他能够回家……
苏以尘仅仅用了一分钟时间,便逼迫自己的心情归于平淡。
他握紧拳头,用一股极为冷淡的声音说:
“陆家不是我的家。”
“我不叫陆宸,我是苏以尘。”
“我有父母,他们叫罗庆丰和苏雪娟。是他们抚养我长大成人,有他们才有今天的我。生恩不及养恩,我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弃他们而去。”
“既然陆家已经有了一个陆鸣辰,又何必再多一个陆宸。”
说完这些话,
三道绝望而的视线瞬间盯着苏以尘。
苏以尘握住裴夙月的手,他起身,神色从容:“多谢陆家的款待,我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
“宸宸!”霍南鸢惊慌的唤道。她说着便站起身,眼角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往下落,她几乎哽咽道没办法说话,“哪怕你知道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也不愿意回家吗?”
苏以尘没有与霍南鸢对视,他看向别处,深呼一口气,继续道:“对不起。”
霍南鸢几乎站不住,陆伯庭连忙扶住妻子,他双眸含泪看向眼前的青年:“宸宸,爸妈知道,缺失了你人生太多年,我们也知道,我们无法比你的养父母更亲。我们也不逼你、不奢求什么。”
“我们只求,你能常来陆家看看我们,哪怕只是吃吃饭,只是闲话家常,让我们能好好地看看你。我们也满足了。”
苏以尘看了过去。陆伯庭又红着眼眶继续说,
“你不用抛弃你的养父母,你还可以继续喊他们爸妈。继续赡养他们。我们不会逼你离开他们……”
“我们也非常感谢他们,毕竟是他们把你抚养长大。”
陆伯庭言语之中皆是让步,他双瞳通红,紧紧扶着妻子。霍南鸢捂着唇,泪眸紧紧盯着苏以尘。
苏以尘没有说话。
陆伯庭红着眼眶,轻声道:“宸宸,如果你还没有想好,你可以再好好想,我们不着急的。”
第064章 哥哥的火葬场(亲情戏)
苏以尘说:“没有必要再想了。”
他的态度决绝又淡漠,陆家人泪眸望着苏以尘,不知该如何继续劝说他回家。
良久,陆鸣封抬起头望向苏以尘,“宸宸,你,是不是因为鸣辰的关系才不愿意回家的?”
苏以尘将视线转移至陆鸣封脸上,他扯了扯唇,淡漠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陆总,您难道不觉得说这话很可笑吗?因为陆鸣辰?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自己呢?”
此话一出。
陆鸣封便感觉自己宛如被万箭穿心一般,心脏仿佛在滴血。
他颤抖着双拳,眼眸猩红,“宸宸。我从前对你做过的事情,哥哥向你道歉,如果你是因为哥哥从前的所作所为选择不回家,那你想怎么报复哥哥都可以!你甚至不想认我这个哥哥,我也认了。爸妈只是想要接你回家。你可以不顾念我,但是,总要看在爸妈的面子上……他们很想你。”
苏以尘望着陆鸣封通红的双眸,他的脑海里却是昔日陆鸣封高高在上指责自己的模样。
他望着陆鸣封,双眸微微泛红,眼底没有一丝神情。
“有一点你说对了,我厌恶你,陆总,为什么你偏偏是我的亲生哥哥呢?”
陆鸣封神色蓦地僵硬,呼吸一窒,这话犹如冰水从头泼到脚,让他浑身颤抖,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他也很后悔,为什么他会处处针对苏以尘?
陆鸣封的悔恨,苏以尘看在眼里。
他轻轻一笑,“只要一想到你是我的亲生哥哥。我的脑海里想到的是当初你为了你的好弟弟陆鸣辰,不分青红皂白地认为我偷了他的东西,逼迫我给他下跪的画面。”
顾家生日宴会陆鸣辰等人污蔑他是小偷的事情,陆鸣封自觉得愧对于他,牙齿轻颤,高大的他在苏以尘面前低下头,胸中翻涌着一股泣血的悔恨。
“对不起……宸宸。”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件事我永远都没办法忘记。”
陆鸣封胸中的剧烈疼痛更甚,他双眸已经被血红侵染,他痛着望向眼前的青年,眼前模糊一片,痛意让他不敢迈开步子走到苏以尘面前。
“宸宸,我——”
苏以尘冷冷地望着他,继续说,
“除此之外,还有陆鸣辰生日宴会那一次,你听信他的话,直接打我打到胃出血。进医院治疗三四天,这件事情,陆总,您让我怎么能够忘记?”
他越说,陆鸣封便越觉得心被刀子割裂一个口子,每一个伤口都在沁血,他疼,他悔恨,他望着苏以尘,终于迈开脚步走到苏以尘跟前。
“宸宸,这些事情,大哥都对不起你。”
“大哥向你道歉,你打大哥吧,你打到你满意为止,只要能让你原谅大哥,大哥绝对不会还手。”
陆鸣封握住苏以尘的手,却被苏以尘狠狠地甩开。
苏以尘冷笑一声,说道:“打你?你以为我是你吗?”
陆鸣封止不住地颤抖。伸出去的空荡荡的双手僵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