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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别想了 吕天逸 3298 2024-05-24 00:00:00

他听见顾修寒起身走开,过了一会儿,又回到岸边做了些什么,随即再次走开。

过了不知多久,被失去亲族踪迹的惶恐折磨着,阮语惴惴地浮上水面。

湖岸边放着一盆新鲜干净的小银鱼,去掉了鱼刺、鳞片与内脏,一颗专门播放幼儿节目的全息球,各式防水玩具,一件干净的军装以及一个做工精细的机甲模型。

那是按照顾修寒的专属机甲等比例缩小后制作出来的。

食物、玩乐抑或安全感,顾修寒把阮语可能需要的都放在湖边。

“……”

“咿。”

接下来的整个一下午,阮语都耷拉着小脑袋,倚着湖壁蔫蔫地揪自己尾鳍。

活像人类小孩儿臊眉耷眼地抠手指头。

那条亲族很好。

那条亲族还救过他。

是他太胆小,害得亲族伤心了。

……

当顾修寒再一次被阮语的水泡泡和水箭召唤到湖边时,阮语没像前几次那样一看见他就惊慌地躲进湖底。

相反,小阮语竟奋力扭着短尾巴朝湖岸拱了上来。负责游泳的鱼尾巴力气不小,但人鱼幼崽在上岸一事上十足笨拙,为了借力在湖中狂甩,溅了顾修寒满身的水。

顾修寒愕然,怕惊扰了胆怯的幼崽,不敢动,甚至不敢躲,任由湖水沿着裤脚滴滴答答。

“咿呀……”

你不要伤害我呀。

阮语稚嫩的叫声打着抖,好不容易挪到顾修寒脚边。

见顾修寒的精神力暂无爆发迹象,阮语勉力克服恐惧,摇摇晃晃地用尾巴立住身体,抬起胳膊去抓顾修寒。

幼崽的手极小,白白鼓鼓,圆胖五指间连着一层水亮透明的蹼。

他用小孩子不分轻重的力度,一手一根,牢牢攥住顾修寒覆着薄茧的淡麦色手指。

接着,阮语就这样拽着顾修寒坐到地上,艰难地翘起尾巴——那尾巴太短,又胖滚滚的,实际上只是费力地朝顾修寒弯了些许。

他拽着顾修寒的手,把它按在自己粉红珠白的鱼尾巴上,耳鳍、肘鳍和尾鳍皆因本能的害怕而颤抖不已,可从那双小手传递给顾修寒的力道是坚定的。

允许碰触重要的尾巴。

——这是关系紧张的人鱼间表达“已经卸下防备”的和平信号。

鱼尾幽凉光滑,因紧密嵌合着鳞片,抚过时会给手掌带来细微阻力,像浸饱了冷水的丝绸。

常年握持冷硬枪械与机甲操纵杆的掌心极少体会到这种触感。

那时的顾修寒只觉奇妙又心软,像在抚摸一只奶猫。

可如今……

顾修寒收敛住滑向禁区边缘的思绪。

……

机械臂对力道与肌肉骨骼分布的拿捏都比人手准确,相当适合按摩。

舒适到犯规的手法,让阮语放松得过头,加上之前因为尾巴疼休息不好正困着,他眼睛半眯,在躺椅上瘫成了一片昏昏欲睡的鱼饼。

直到机械臂触碰到神经密集的尾巴尖,阮语才受惊般抖抖尾鳍,清醒过来——

他还有正事没办呢。

阮语将脸偏转过一个微小得鬼祟的角度,自觉隐蔽地端详顾修寒。

那是一张轮廓鲜明的面容,眉眼乌黑,脸冷得像沉厚冰壳下封冻的玉石,被湖水镀了层粼粼的光,薄光涌动,反衬得他寒气更盛。

一年没见,模样倒是没变。

凉凉地掠来一眼,就能止小儿夜啼,也能止鱼崽半夜吐水泡泡。

可是,从边境回归首都星后,顾修寒确实有哪里变得不对劲了。

阮语凝神思索。

他将精神网的全部能量都集中在顾修寒身上,探测顾修寒的精神状态。

在少年时期,因SSS级别的精神力太过强悍,难以驾驭,顾修寒时常面临精神力爆发的危险。

当时还幼小的阮语教给他一种构筑“精神堤坝”的办法。

这种精神堤坝能圈住顾修寒洪水般汹涌的精神力,最大限度降低精神力爆发的频率。

但与此同时,精神堤坝也会屏蔽掉阮语的精神感知,使阮语难以捕捉顾修寒的脑电信号,连最基本的情绪感知都需要调动全部精神力,全神贯注。

此时此刻,顾修寒的精神体沉淀成了一团黯蓝,忧郁压抑。

这证明顾修寒处于郁郁寡欢的消极状态中。

今天早些时候,阮语问过顾修寒是不是有事不开心,结果被他一句硬邦邦的“没事”噎了回来。

意料之中。

顾修寒长嘴倒是长嘴了,但除了下军令,日常就那么几句话——没事、怎么了、知道了、阮阮……

有多少不开心也只会默默憋着。

至于脑波,阮语听不到什么有意义的句段,就算竖起耳鳍拼命听,也只能勉强拦截到一些杂乱的脑波,像通讯信号差时滋滋的电流音。

[滋滋……滋滋……]

[滋……滋滋……]

微弱又嘈杂,毫无意义。

阮语只得放弃聆听,通过逻辑去梳理。

边境星上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不然就算顾修寒不说,星网上的报道也早就铺天盖地了。

也就是说,令顾修寒不高兴的是小事。

……难道是时差症?

边境星与首都星昼夜节律差异较大,冷不丁换环境,可能出现时差综合症,进而导致情绪敏感,容易因为一些小事感到低落……

因为琢磨得太入神,阮语早忘了遮掩,抱臂托腮,眉头紧拧,目光笔直笔直地盯着顾修寒。

明显到顾修寒用余光都能看出阮语正在激烈揣摩他。

顾修寒:“……”

心头涌过一抹柔软的情绪,驱散了沉郁。

“修寒哥,”阮语悟了,严肃关怀道,“你是不是时差没倒好,吃药了吗?”

“嗯,”顾修寒糊弄鱼,“刚吃的。”

果然。

阮语忍了忍,没忍住,轻声细气地埋怨人:“我就知道,预防时差症的药应该在星舰上就提前吃,我那天特意提醒过你,结果你还是忘了……”

顾修寒一顿,一把寒冰似的嗓子,冷不丁开口能吓得士兵一激灵,此刻却没半点威压:“对不起。”

顾修寒认错态度良好,阮语瞬间软下来,小声道:“嗯……那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就多提醒你几遍。”

语毕,顾修寒的精神体已从黯蓝缓缓转变成了淡金。

那是温暖愉悦的,微笑着一样的状态。

果然修寒哥再强悍也不是铁打的,低落时也需要亲族的关心。

阮语满意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扭扭尾巴,将能量从顾修寒身上撤了回来,不再检视顾修寒的精神状态。

“等一下,我要翻面。”阮语说着,一骨碌从仰躺改成俯卧。

鱼屁股也得给鱼摁摁。

顾修寒一顿,机械臂迟缓地探过去。

阮语趴卧时,能看得见腰窝。

边缘生着些细碎软鳞,凹陷处的浅灰阴影衬得周围愈发白腻,像用汤匙划圈搅动牛乳时造成的微型旋涡。

按压别处时,它们会因拉扯稍稍变形。

[好软。]

过了片刻。

[不要乱想。]

禁欲到骨子里,顾修寒连思维都很克制。

就算有精神堤坝在,阮语听不见什么,他也不肯放任绮念孳生。

因为那不“正确”。

作者有话要说:

扭着小短尾巴上岸的鱼崽:gù yong者

 

 

第3章 

书房。

顾修寒在光屏前阅读一份关于某军用制式机甲能量统筹模块的改良报告。

处理这种琐碎的报告不是顾修寒的工作,何况这份报告早已在几个月前通过审批。

他只是想让大脑有事可做。

蓝荧荧的模块示意图旁,说明文字快速密集地掠过视网膜,使人不得不全神贯注,无暇肖想他事。

可是他不想,架不住那件“他事”偏往这里闯。

门外,静悄悄的走廊传来辘辘的滚轮响动声。

片刻后,是几下怯怯的,却又清晰入耳的叩门声。

像是胆怯,担心自己吵到屋里的人,但又娇气得想进屋就非进不可,于是只用一个指关节小心翼翼地敲。

顾修寒一顿,心知一门之隔瞒不住,不能装不在,便缓步走去,拉开房门。

“修寒哥,”阮语仰着脸,“早上好。”

昨晚鱼尾巴被按得太舒服,阮语饱饱地睡了个懒觉,是气血丰润的样子,脂玉般的面颊沁着粉,笑盈盈的。

“早。”顾修寒立在门口没动,“有事吗?”

他不动不要紧,阮语操纵的代步车滑得像条小鱼,从顾修寒与门框间的空隙中呲溜一下就钻进了书房。

顾修寒:“……”

阮语怀抱一条卷成筒状的软毯,挪下代步车,一板一眼将软毯展平,铺在地板上,理所当然道:“我是来陪你的。”

语毕,趴到毯子上,还在一旁摆了个拳头大的便携静音加湿器,塞进几片固态水,调整喷口对准鱼尾巴。

鱼尾的结构使人鱼难以长时间维持坐姿……毕竟“鱼屁股”这种器官不是真的存在。

因此阮语在岸上的时候更喜欢趴或躺着。

摆弄完加湿器,阮语又从代步车储物箱里掏出今天计划看的书,一扭头,却见顾修寒仍杵在门口,定定看着他,像随时会把鱼叉起来扔出门外。

阮语一怔,被那凉森森的黑瞳盯得一阵发毛,结巴,却振振有词道:“沈,沈阿姨让我来的……她都特意叮嘱了,让我没事儿就多陪陪你……”

沈婧雅是顾修寒的母亲,亦是当年力主向军部申请将阮语安置在顾家的高级研究员。

这一举动中除去为儿子打算的私心,也存了几分对阮语的怜惜。怀着为人母亲的心情,她希望这条流离失所的人鱼幼崽能在相对正常的环境中成长。阮语感念这份心意,因此沈婧雅平时随口念叨句什么,阮语都会认认真真听进耳朵里。

作者感言

吕天逸

吕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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