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走。
一定要在眼皮子底下。
夜风吹过来,祁津整个人都很放松。
宋朗泽从来没见过他祁哥这幅样子。
哪怕是祁津没有转学时候,还是人人眼中没有污点的大少爷,宋朗泽都没见过。
而现在在他面前这个刚才打过架的祁津,如此鲜活,仿佛换了个人。
宋朗泽觉得他祁哥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也可能是今晚受惊的缘故,他可怜巴巴地想,祁哥和童哥都太牛逼了。
先是见识了童凉一番惊为天人的身手,仿佛带着3D眼镜在电影院里看特技,还是IMAX厅和按摩椅。
紧接着再度见识了祁津那种直接毁灭的打法,挨他一脚,至少半年内做梦都能被恐惧感惊醒。
所以这两大佬在说什么呢?尤其是祁津脸上挂着罕见的温柔神情。
上一次宋朗泽见他这么温柔,吓得一周都没敢跟他祁哥说一个字。
童凉抬头,看见男生利落的下颌线条,但他忍不住往车里缩了缩,像是怕被看见似的:“报什么警。”
刚才还凌厉的男孩,在眼前狭窄的环境里,小心翼翼的模样,一点点深刻的烙在眼底。
祁津声音很轻:“不报警,留着他们过几天来报复吗?来学校里堵你?”
童凉避开他的目光:“我又不怕他们。”
祁津说:“宋朗泽怕,他们知道宋朗泽家住哪里,每天上学放学的路线。”
童凉就不说话了。
祁津继续说:“上次报警的时候,那个人还是未成年,宋朗泽他爸想了办法,也只关了几天。这次正好他既然成年了,就多关一段时间。”
他说的很在理,童凉明白。
祁津问:“笑什么?”
“祁哥你挺会关照人的,关照你小弟。”童凉说,他的手揣在兜里,就怕下一秒感觉到手机震动,他妈妈把他薅回家。
他从记事起就开始练武,虽然他知道现在练武并没有什么用,但他很喜欢。
就像学钢琴学奥数,除了少数那些拔尖的人,绝大多数人学了都没什么用,甚至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才会说一句,“哦,我会弹钢琴啊,钢琴九级,要看证书吗。”就没了,但还是会学下去。
他不过是想练武而已。
不是不务正业,不是烂泥扶不上墙,更不是不学好。
一学十几年,他想继续学下去。
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入夜后的温度一天比一天高。
血气方刚的男生,刚运动过一番,一件卫衣就够了,不用再套上宽宽大大的校服。
祁津眼底带着细碎的笑:“你怎么不说我挺会关照你呢?”
童凉这几天跟他学习,还是顺着他的话说:“对,祁哥挺会关照我的!”
祁津笑得眼睛弯了:“开个玩笑,不会把你牵扯进来,也不会给你妈妈打电话。”
童凉:“真的?”
祁津:“我知道你不想见警察,不会牵扯你。”
童凉也不在兜里偷偷攥紧随时都会响的手机,放松下来:“早说啊,我担心那么久。”
他对这个处理结果满意得不能更满意,甚至躺倒在后座,惬意地摊开来。
祁津扔来什么东西,他抬起手接住。
胃药。
童凉重新坐好:“什么玩意?”
祁津:“你肠胃不好。”
童凉:“……”
童凉震惊了:“我都不知道!谁说的?”
祁津淡淡地说:“医生说的,上次看你看急诊,你烧糊涂了没听见,让你注意点,别冷的热的一起吃。”
刚才吃串串香,一时不察,让童凉偷喝了冰镇柠檬水。
童凉沉默了,他真没想到祁津会关注这些事,他隐隐约约还记得那天在急诊的情形,被牵着手排队,还有个小女孩。
竟然敢说他凶!
真有眼力见!
他就是超凶的校霸好吗,现在这么有眼力的小女孩不常见了。
童凉晃晃药盒:“谢谢。”
祁津点头:“等着,我去拿水。”
警察速战速决,压着坐满了几个警车的嫌疑人回了警局。
宋朗泽作为受害者,本该去警局,但他明天还要上学,这又是件混混打劫学生不成被反杀的事件。
警察们几乎每天都要遇到这种报警人,身经百战,简单的录了口供,留了电话号码,叮嘱宋朗泽早点回家睡觉,就没让他来警局。
宋朗泽肚子里有很多话,见祁津和童凉说话又不好意思打扰,就和司机一起在路边蹲了半天。
他见祁津终于说完话走过来,连忙迎上来:“祁哥,你怎么找到我们的?我打你电话都没打通。”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被推开,响起电子女声:“欢迎光临——”
冷饮柜货架里,摆着琳琅满目的冷饮。
祁津粗略扫了一眼,看见常温的饮料货架,走过去:“我买了东西回来,没看见你们,就听见旁边有人说打架了,他们给我指了方向。”
“这都能找到。”宋朗泽劫后余生,又见欺负过自己的人在警察面前怂成了狗,好不解气,这时正激动,“我都不知道童哥带我往哪儿跑的,只记得绕来绕去。不愧是我祁哥,牛逼。”
其实祁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找到的。
粗略总觉一下,大概就是觉得童凉在那个方向。
字面意义上的觉得,于是他就追了过去。
童凉面对一群张牙舞爪的混混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但眼神里有种担心。他知道童凉在担心什么,怕被家长知道。
随着这些天的相处,那个叫哥哥叫得很好听的男孩子,在他心里拼凑成型了。
童凉平时总是很凶,维持一副凌厉的样子。
但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冰冰的壳子下,是温柔体贴,对人很好,乖到让人心疼。
这样的童凉,不该没有父母关心。
祁津拿了瓶常温矿泉水:“你要喝什么吗,不喝就走。”
宋朗泽抢先付了账:“我请我请!今天多亏了你和童哥,不然我死定了,改天再请你们吃饭。”
他一开口就叨叨逼逼停不下来:“我发现你来十三中后就不一样了,开朗多了。”
祁津给了他一个「找揍」的眼神。
宋朗泽梗着脖子强调:“我今晚是受害者啊!”
祁津:“……”
再丧心病狂的大佬都没法对心灵创口还热乎的小弟动手。
宋朗泽嘚瑟的厉害,走路都是飘的。之前吃串串的时候和汪一旭他们说了整整两个小时不够,这会儿上下嘴皮子一碰,又开始说相声了:“祁哥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吗?转来十三中后,你还挺开心的,你是不知道,打从你转学那天起,我就吃不着睡不着,就怕你过不好,生生给我自己瘦了三斤,结果——嗨!好家伙,统统白担心了。”
祁津面无表情:“你瘦是因为我走了你没有作业抄急的。”
“也许吧……但是,童哥……”宋朗泽竖起大拇指,“真的很厉害。”
祁津想说我家小同学厉害用得着你说,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宋朗泽的话还没说完:“第一眼见童哥时,我还想你俩是不是……你知道……”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俩在谈恋爱呢,但后来听说他叫童凉……我才想怎么可能……”
祁津比他快了半步,原本一只手已经搭在玻璃门把手上,却并没有推开,反而转头,冷静地问:“为什么不可能。”
“那可是童凉啊。”宋朗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分不清他祁哥为什么突然生气。
虽然看起来又乖又可爱,关键时刻还捞了自己一把,但到底是令人闻风丧胆十三中校霸。
祁哥会和童哥恋爱,不要命了?
宋朗泽只怀疑自己脑袋糊涂了,竟然这么联想。
经过这么一遭,宋朗泽已经把童凉当哥了。但他发现祁津气场偏低,眼尾有一抹戾气,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好。
然而没等他再仔细观察,祁津就推开门,先一步走了出去。
「欢迎光临」的刻板机械女生再次响起。
祁津走到车边,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
童凉接过水:“谢了。”
他脸上除了眉角有个像小痣的疤,不长酒窝,也不是很爱笑,就显得说话时唇间两颗对称的虎牙尖尖十分吸引人。
童凉拧开矿泉水瓶,祁津顺手拿起他放在腿上的药盒,拆开,抠出两颗红白相间的胶囊,童凉很配合他的吃了药。
宋朗泽腼腆地笑笑:“今晚还要多些谢谢两位大哥仗义相助,我送你们回学校?”
童凉朝不远处一指:“几步路而已,我走回去。”他又看向祁津,“你呢?”
祁津把剩下的药揣进兜里:“走回去吧。”
天很黑了,小吃街生意兴隆,每隔着几步路就矗立一盏明亮的路灯。
宋朗泽没有再强求,为了表示内心深处油然而发的感谢,他站在车边,向两位大佬的并排远去的背影行注目礼。
盛夏要来了。
从今夜开始,那个在老师校长面前最会装乖的小同学,那个逮到小同学深夜跳墙还威胁「把冰棍摊赶走」的转学生,就是室友了。
周一的第一节 是胡景的语文课,直到临下课前五分钟,他才犹犹豫豫地宣布:“这个那个,其实我不是很想说……”
教了一辈子语文的胡景也有找不到合适形容词的时候?
岂不是天快塌了!
讲台下,几乎全体四班学生都屏住呼吸,心底七上八下。
胡景终于叹了口气,还是说了:“这次月考是全市联考……”
同学们:“……”
有同学举手,不等胡景提问就主动说:“胡老师!我们上周就知道了好吗!就是尖子班的老……啊不,万老师!万老师说的!”
胡景震惊了:“那你们是不是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