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春荣当场怔住，他从没有听说过这样古怪的事情。
倒是兽医站站长不以为意，反而教育薛春荣，“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通人性的动物，这世上可不止少数。”
“站长也见过？”
“见过，不过如此聪慧的动物总是少数，猴区上面那两只猕猴，估计是和人类相处久了，这才有了变化。”
站长亲自过去看了小猕猴，观察了它的恢复情况，和张朝阳估算了时间。
“这只猕猴先放在我们兽医站，最多三天就能恢复过来。这几天猴区要进行消杀，这么小一只猴崽子，也不适合送回去。”
张朝阳回到峨眉山，刚踏进猴区，老猕猴从隐没的树丛后面跳出来，跟在它身后的是小猕猴的父母。
“我的孩子怎么样？”
母猕猴一见张朝阳就急切询问，并且用眼睛不断看向他身后，等没看到小猕猴的身影时，当下就暴躁了。
“吱吱——我的孩子在哪里？”母猕猴朝着张朝阳扑过去。
张朝阳侧身躲开，母猕猴想要再往上扑，就被老猕猴拉住了。
“别着急。”它眼神安慰，转过去看张朝阳，“小猴崽子还好吧？在山下接受治疗吗？”
张朝阳点头，说了小猕猴大概要在山下兽医站接受三天治疗的事情，也请它们放心，三天后自己会亲自把小猕猴接回山上的。
母猕猴表情僵滞住，回过神冲着张朝阳道歉，“对不起张医生！我太着急了，我太着急了，我……”
“可以理解，但希望不要有下次。”
张朝阳看向老猕猴，说了猴疱疹病毒一事，他是希望老猕猴能够起带头作用，尽量的将猴区的猕猴都召集在一起，也方便疾控中心的人进行检测确认。
“猴疱疹病毒相对于人类而言，不是致命的传染病，但是你们猴子一旦感染传播开，没有相应的治疗，无论是自行痊愈还是感染死亡，都是很痛苦的过程。现在疾控中心的人进行消毒检测，如果有其他猕猴也感染了，正好可以一起医治。”
张朝阳想的挺美好，觉得这是双赢的局面。
然而老猕猴却反问一句，“张医生，你能确保其他人类也存有善心吗？你能肯定他们检测到生病的猴子，会给我们进行治疗吗？”
“额……”
“我们只是猴子，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死一两只，又或者死十几二十只的，对你们人类完全没影响。猴区的猴子这么多，每年都有新猴崽诞生，谁又真正在乎我们的数量？”
张朝阳心里预感不妙，老猕猴已经先一步讲出来了，“他们会将感染的猴子处理了吧，治疗是不可能的。”
张朝阳回到旅馆时，心情很沉重，老猕猴的话让他不得不进行思考。
“啾啾，我是不是太想当然了？总把所有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可如果事情朝着另一面发展，那又该怎么办？”
小麻雀歪着头站在床头边，它不太懂对方的愁苦，在它看来，每天吃好喝好玩好就够了。
张朝阳失笑，“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这小脑袋瓜儿就知道吃。”
“啾啾知道的，生病了要死，可是朝阳哥哥，不是有你在嘛！”
“嗯？”
“你帮助了小猕猴，也可以帮助其他猴子呀，那些生病的猴子，你来帮助它们就好了。”小麻雀在床垫上欢快跳跃着，“朝阳哥哥这么棒，一定都能救到的。如果不可以，那也不是你的错。”
张朝阳心头一震，忽然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了，他自己为什么不能参与进来？尽他所能的做些事情，只要他自己全力以赴的去做了，那这件事的结果究竟如何，他都不会有遗憾。
世界之大，他不可能帮助到每一只动物，但是从他眼前过的，他唯尽心尔。
峨眉山猴区当天就被关闭，正好疾控中心的人上来消杀，于是张朝阳自荐，想要参与这一次行动。
“这不妥，你不是我们疾控的人……”
“我可以当志愿者，而且我是兽医，和其他人相比，我是有相对优势的。”
“可是……”
“我不会添麻烦，你们划定的区域，我会严格遵守，不会擅自行动的。”
疾控的人还在考虑，有人已经先开口了，胡新研从后面的人群中走出来，看了眼张朝阳，又看向疾控负责人。
“让他跟着我吧，你们负责全面消杀，一旦发现生病或不对劲的猕猴，就送到我这边。”
张朝阳受宠若惊，“胡教授！”
“你既然是兽医，那治疗猕猴的事情应该没问题，凑个人头给我当助手。”
“我可以！保证听胡教授你的安排！”
张朝阳如愿加入大部队，而且是治疗猕猴的最后一个环节，这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
他真的没想到，胡新研会选择留下，而且亲自治疗这些可能被传染的猕猴。这可是大佬啊，大佬放下身段做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挺不可思议的。
“这有什么，我师父以前还住牛棚呢，成天吃喝拉撒和一群牛待在一起，也没见他皱了一下眉头。”边上小年轻忍不住开口。
张朝阳看过去，那人才自我介绍，“我叫胡勒，是胡教授的徒弟。”
张朝阳：啊？哦，好的。”
胡勒：“……”
老实人实锤，天被聊死了。
胡新研从猴区回来，一进屋子，就看到自己徒弟站在张朝阳身边叭叭叭。而张朝阳呢，明显一副“我不想搭理”的微表情。
可是自己这徒弟愣是看不明白，还在那里自来熟。走近了，甚至听到他在打听对方的私人事情。
胡勒：“张朝阳，你在云市上班啊？那我们离的挺近的，以后可以出来一起玩儿，唉！你在哪个宠物医院来着？”
张朝阳：“欣欣宠物医院，不是什么大医院，你可能没听过。”
“欣欣宠物医院？”胡勒当即就笑了，“那巧了，我还真知道。我二师伯也在那个医院里呢，他——”
“胡勒！事情干完了？”
胡新研直接插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然后冲着自己徒弟眼神警告，不许他再打听张朝阳的私事儿。
胡勒暗叹没趣，却也没再接着往下问了。
张朝阳感激的看向胡新研，并且主动过去帮忙，至于这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胡教授的徒弟——
自来熟的热情人他搞不定，躲为上策。
第68章
事情比预想的顺利, 三天不到，整个猴区的消杀和大检测都完成了。
“情况挺乐观，除了七八只猕猴有类似症状, 其他的都很健康。”
胡新研这边给猕猴的治疗结束, 和疾控中心那边做交代, 至于剩下的活儿就由其他人负责扫尾了。
张朝阳趁着空下了一趟山，将那只小猕猴接回来了。
不同于去之前对他的害怕，痊愈以后的小猕猴变得格外黏人, 它像小孩儿一样两手扒拉着他的脖子, 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张医生, 你身上好温暖。”小猕猴声音憨憨的。
张朝阳往上提了提，把猴崽子抱稳了, 这才笑起来，“我穿的衣服厚，帽子又是毛绒绒的, 所以你才觉得暖和，我抱着你也觉得热乎乎的。”
才不是！是一种很特别的温暖，一靠近就暖洋洋的, 觉得十分的舒服。
小猕猴喜欢这个抱着它的人类，有种在长辈怀里的亲近感, 这个人类救了它, 它什么都知道, 除了爸爸妈妈, 它最最最喜欢这个人了。
“张医生, 谢谢你救了我, 我能叫你张叔叔吗？”小猕猴忽然抬头问。
张朝阳被“叔叔”二字震惊到了, 还从没有人叫过他叔叔？
二十二岁, 我难道就老了？
小麻雀在旁边不高兴了，“不是叔叔，是哥哥！”
小猕猴瞪着眼，表情执拗，“叔叔，是叔叔！”
“不，哥哥！”
“你错了，叔叔！”
“你这只坏猴子。”
“你是一只坏小鸟。”
一只猴一只鸟从山脚吵到山上，谁也没说服谁，最后直接各叫各的。
张朝阳听着一声“哥哥”，又紧接着听一声“叔叔”，差点神经质。
“张叔叔，你真好，你要走了吗？”小猕猴回到自己父母身边，看向张朝阳依依不舍。
张朝阳心头触动，但是却无可奈何，他终究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我差不多得回家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见面。”张朝阳伸出手，想和小猕猴握一下，结果被对方拍开了。
边上的两只成年猕猴顿时尴尬非常，母猕猴拍了下小猕猴的脑袋，狠狠瞪了眼，回头冲着张朝阳说：“张医生，猴崽子还小，你别介意。”
小猕猴忽然哼了声，不高兴的嘟着嘴嚷嚷，“才不是，我不小了，我什么都知道！”
“你干嘛！”
“张医生骗人，他不会回来的，他走了就永远不会回来的！”小猕猴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张朝阳离开猴区，而后下了峨眉山，一路上挺安静的。
小麻雀觉得奇怪，忍不住问：“朝阳哥哥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动物对情绪感知很敏锐，张朝阳不过稍稍一点点外露出来，它就感受到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感伤，分别总是这样的。”
话说完，张朝阳就把小麻雀捧起来，表情认真极了，“啾啾，我现在送你回家。”
“为什么？不是说好的一起旅游嘛！”
小麻雀惊呆住，它的大世界才刚刚开始呢，这就结束了？怎么可以这么快！
张朝阳：“我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玩了好久，也该回家了。”
半个月假期还有小一半，按照原计划，还可以详细再玩两个景点，起码九寨沟和带熊猫基地是可以去的。
可是他忽然就没有想去的欲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