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刚使过坏的人，他很难不怀疑萧斯也这一手是准备以牙还牙。
然而他师父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似乎是准备观赏一下他们和睦相处的场景。江昭只能虚伪地一扯唇角：“多谢师兄。”
一块鱼肉而已，就算萧斯也在里面藏了根刺，以他阅鱼无数的经验，也能轻易挑出来。
江昭漫不经心地将那块鱼肉送入口中，刚刚咬下去的瞬间，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淦！
萧斯也这混蛋，居然在鱼肉底下藏了香菜！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视香菜如命的，一种是与香菜恨不得死生不复相见的——很遗憾，江昭属于后者。
但箭在弦上，他只能味同嚼蜡地一口一口咬下，任凭香菜的气息在他极为敏感的嗅觉系统中疯狂乱窜，像是横冲直撞的南方大蟑螂。
江昭咽下鱼肉，语气里藏着只有萧斯也能听出的咬牙切齿：“多、谢、师、兄。”
萧斯也风度翩翩，笑容盎然：“不用客气，师弟。”
一顿糟心的饭吃完，双方各有千秋，难较高下，只能等到下回再分解。
饭后，江昭主动起身洗碗，而萧斯也跟着他站了起来：“我也来。”
江昭在心里冷嗤一声，呵，学人精。
师母连忙拉住他们：“哎呀你们放在那儿，我弄就好了嘛。”
“饭都是您和师父做的，哪有让厨子洗碗的道理，”江昭抢过她要拿的盘子，“您快跟我师父歇着吧。”
师母跟师父去了客厅，江昭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瞥了一眼萧斯也：“我说。”
萧斯也闻言垂眸，与他对视。
江昭莫名有点不爽。他181的身高在男生之中并不算矮，但面对188的萧斯也，却总是要低那么一截。
他忍不住道：“你低头。”
出乎他意料的是，萧斯也居然听话地微微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许多，对视之间，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的气流。
江昭下意识往后一仰：“也不用这么近。”
萧斯也轻笑一声：“要说什么？”
江昭跟他拉开距离：“一会儿师父要是问到什么，你别露馅儿。”
萧斯也：“是说你把我删了的事情？”
江昭：“是。”
萧斯也点头：“那也好办。”
看他这么好说话，江昭莫名有点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秒，萧斯也就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再加回来就行了。”
江昭：“……”
江昭：“不是我说，你最近是不是脑子水逆，你跟我加什么联系方式？”
他实在是不了解萧斯也的脑回路，两人分明就是针尖对麦芒的对家关系，中二一点的说法那就是王不见王。
而萧斯也现在的举动，就像是刘邦要跟项羽喝酒，诸葛亮邀请周瑜结义，刘秀半夜跑去王莽同榻谈心一样——大写的离谱。
萧斯也却是一副认真询问的模样：“为什么不能加？”
江昭盯着看了萧斯也几秒，突然开口：“那你豆腐脑喝甜的还是咸的？”
萧斯也微微一怔：“咸的。”
“那我告诉你，”江昭面无表情，“我这辈子跟喝咸豆花的人，不共戴天。”
萧斯也：“……”
甜豆花党和咸豆花党泾渭分明地洗完了各自的碗。
江昭来到客厅时，师母立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小江，小也，过来。”
这就是师父准备训话的征兆了。江昭立即选了师母身旁的位置坐下，占据了沙发一角，等萧斯也走过来，就不得不选择唐延东身边。
唐延东各自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徒弟，道：“你们都已经是华国影坛里的有名有姓的人了，能看到你们如今各有成就，师父很高兴。”
“但，越是如此，就越要戒骄戒躁。”
唐延东的训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一壶茶水下来，他总算是说得差不多了，江昭在旁边也悄悄松了口气。
还没等他彻底放松，唐延东再次开口：“今天破戒让你们师兄弟见面，是出于师父的一点私心。”
江昭微微一愣，萧斯也的视线也望了过来。
“我有个老朋友，明年要筹备一部新电影，你们都认识的，”唐延东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瞿震。”
江昭微微睁大眼睛。
瞿震这个名字，在电影圈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曾导演过十余部获得各大奖项题名的电影，其中一半以上都拿了奖。
而在他手里，更是走出了十几位影帝影后，他也因此被誉为电影圈的「金奖神话」。
但瞿震跟唐延东是同一辈的人，这些年身体出了不少毛病，再加上他极为严苛和精益求精的态度，近十年来几乎没怎么导过戏，只友情监制过一些片子，可以说是已经淡出影坛的地步。
谁知就是这么一位被写在教科书里的老前辈，竟然又要出山了。
江昭的心头不禁一阵滚烫。瞿震的电影，说白了，拍了就是准备拿奖的。但如果只谈论奖项未免太俗气，瞿震导演的影片，其实更担当得起「艺术品」这一名号。
他所追求的并非跟其他文艺片一样，要求每一个画面都是深度的阳春白雪的东西，他讲究艺术不仅要有内涵，更要跟大众接轨，让每一个看见成片的人，即使完全看不懂，也能潸然泪下。
这是一种能引起全人类共鸣的力量，而如果能够参与这样一部电影的制作，对江昭来说，就算让他倒贴片酬也愿意。
而此刻，唐延东在他跟萧斯也面前提起这件事，难道……
“老瞿信任我的眼力，但我也不能辜负老朋友的信任，”唐延东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上，“现在我要问问你们的态度，如果你们愿意，我就把你们推荐给他。当然，试镜还是老瞿自己全权负责，我无权干涉啊。”
江昭几乎是立即开口：“师父，我愿意。”
“师父，”萧斯也跟他差不多同时答应，“我也愿意。”
唐延东欣慰点头：“好，好，但你们切记，不论到时候试镜的结果如何，你们都还是师兄弟，明白吗？”
江昭立即懂了，为什么唐延东今晚要把他们一起叫过来。
这么好的机会，他既不想厚此薄彼，又生怕自己的两个徒儿反目成仇，干脆坦白开来说，让两人公平竞争。
然而他师父并不能想到，他这两个徒弟早八百年就已经成了对家。
话虽如此，江昭还是非常愿意在此刻表演一番团结友爱的。他看向萧斯也，露出了今晚最真诚的一个笑容：“那是一定，无论结果如何，我跟师兄之间的情谊都不会变。”到死都是对家。
萧斯也与他对视，从善如流地回应：“没错，我跟师弟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又怎么会因为一次竞争起隔阂。”
江昭表面笑嘻嘻，心里表示鬼才跟他情投意合。
唐延东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拿起手机：“那好。来，阿也，我把老瞿的微信号分享给你，你不是加了小昭吗？直接转发给他就行。”
江昭的表情顿时一僵。
他呵呵一笑：“师父，您转发给我也行啊，我来转发给师兄……”
却见他师父老神在在地摇摇头：“你那微信名字，一串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你师兄的名字好找，就一个数字。”
说着，始终学不会添加姓名备注的唐延东慢吞吞地在师母的指点下，将瞿震的微信名片转发给了萧斯也。
而萧斯也微微一笑，看向不远处的江昭：“师弟，那我转发给你？”
江昭：“……”
萧斯也的微信，可还躺在他的黑名单里呢。
作者有话说：
两种都吃的人表示：你们都不吃饭的吗.jpg
第6章 生日快乐
话虽如此，江昭还是捏着鼻子，把萧斯也的微信重新加了回来。
毕竟正经事在前，相比之下，区区对家，根本阻拦不住他结识瞿震导演的急切心情。
不过瞿震那边的试镜并不急，估计要等到明年夏天才会结束，等剧组筹划好一切开拍，至少要等到年末了。
“对了，”唐延东忽而道，“还有一件事。”
江昭立即又打起精神，准备听师父的吩咐。
却见唐延东前一秒还严肃绷着脸，下一秒就看着他笑了起来，而师母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忘记啦？周末就是你生日，我跟你师父早就给你准备好礼物了。”
说着，师母变戏法一半从茶几下面的架子上抽出来了两个礼物盒，塞到了他怀里。
江昭愣了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都多大了，还过生日。”
师母道：“多大了都得过，我每年都给你师傅在蛋糕上插蜡烛呢，这是生活的仪式感，”
江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师娘教训的是。”
他其实并不注重生日之类的形式，前几年忙的时候，连蛋糕都顾不上吃。
但当自己都遗忘的事情，却被其他人记挂在心上的时候，总是会让人心里发暖。
他打开第一个礼物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米白色的围巾。
“师母，您亲手织的？”江昭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围巾真软。”
师母喜笑颜开：“快戴上试试。”
江昭闻言照做。他天生肤色偏冷白，脸颊被米白色包裹着后，衬得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柔软了几分，连眉眼间的张狂气都淡去不少。
围巾的针脚很密，戴上去暖暖的，一看就耗了不少功夫。
他把围巾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重新叠好，有点不太好意思：“师娘费心了。”
“哎呀，我就说这个颜色适合小江，”师母笑眯眯地把另一个盒子推过去，“再看看你师父的。”
江昭拿起那个小一些的盒子，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他就愣住了，抬头：“师父，这……”
盒子里，是一个小小的金兰奖奖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