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阑抿了下唇。
几秒后, 他又把嗓子放软了许多, 轻声说：“江哥，其实我体质比较特殊……”
江昭挑了下眉, 看着他。
“我身上一被磕着碰着, 就特别容易青紫,”说着, 宋星阑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那一小片皮肤顿时就微微红肿了起来，“你看，一会儿这一片就会发青了。”
“所以……如果真的上威亚，我的手臂和腰的皮肤可能就不能看了。”
江昭的目光看向他：“所以你想用武替？”
宋星阑的眼眸顿时露出了希冀的光：“可以的吗，江哥？”
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可怜又可爱，堪称我见犹怜。
而江昭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你确定了的话，就用。我让小秋给你安排。”
左小秋给他按摩的动作顿了顿，接着道：“行，我给安排。”
等宋星阑欢天喜地地离开后，小虎有些不解地小声道：“哥，您怎么答应了？”
在他印象里，江昭可不是这么纵容员工的人啊。就算是偶尔给公司里那些小姑娘上表演课的时候，江昭也从来不会因为她们撒娇卖惨，就对她们放轻哪怕一丝标准。
江昭所看重的领域，从来容不得任何碍眼的瑕疵。
江昭没开口，倒是左小秋看了一眼江昭，说话了：“这次之后，他至少这两年里不会有什么演戏资源了。”
小虎顿时愣住。
他毕竟跟着江昭的时间短，并不知道江昭是个多毛病的性格。而江昭只是懒懒靠在椅子上，点了下头：“不吃苦的艺人，我要他干什么。”
顿了顿，他又皱了下眉：“当时是谁把他挑出来的？”
左小秋说了个工作室里另一个负责带小艺人的经纪人的名字。
江昭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他开始对宋星阑还挺有好感的，嘴甜可爱的小孩儿谁不喜欢，但自从那次萧斯也吃了宋星阑递过来的辣菜，结果犯了胃病，他对宋星阑的好感就散去了不少。
这件事其实说起来是萧斯也自己的锅，不能吃辣还逞强，但江昭就是这么个护短的性格，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在意的人受了委屈，那就肯定是别人的问题。
江昭对宋星阑没什么滤镜了，但也没有小心眼到针对打压宋星阑，该安排的资源和活动都在安排，跟其他的新人一个级别，还特地让他来参演了这次的电影。
谁知宋星阑却是个不争气的，第一次演戏就要用替身。
江昭都不太想说什么了。
胳膊上的酸痛在一通按摩后勉强缓和了一点，江昭松了口气，把宋星阑的事情从脑子里扔出去，拿着平板开始继续看剧本。
他今天还剩两场戏，回去估计就得半夜十一二点了。江昭还没看两页，陈导突然起身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你明天的戏都在白天，等晚上跟我一起，去跟隔壁剧组吃个饭。”
“《江山客》？”江昭想了想，“导演谁啊？”
陈导说了个名字，江昭这才知道居然是这位，跟陈导是老朋友了，跟他也有过一面之缘。
都是一个圈子里，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江昭点头：“行，我先说好，你们喝酒就喝，我吃菜。”
陈导「嘿」了一声：“您是大咖，听您的。”
江昭笑骂：“陈导你行了啊。”
两人都笑了一会儿，正好前面的道具都准备好了，陈导才回了机子前面。
等今天的戏拍完，江昭拖着一身酸痛交加的身体回到了酒店。这个时候还在酒店往来的基本都是从横店回来刚收工的剧组人员，江昭等电梯的时候，余光里看见了一道有点眼熟的女性身影匆匆而过。
他下意识回头，许多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他刚刚看见的人。
左小秋问：“怎么了？”
江昭：“没什么。”
应该只是他眼花了，容纯肯定跟在萧斯也身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
第二天下午，江昭拍完了今天又一场用威亚的打戏。他的打戏基本都凑在这几天拍完，现在已经完成了一多半，估计后天就差不多了。
剧组的武术指导格外欣赏江昭，每次指点的时候都不住地夸江昭基础好、仪态好，天赋也好。江昭只是笑笑，心里却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天赋。
他曾经准备拍一部古装武侠片的时候，跟着一位武术大师在山上特训了一个多月，每天五点起床练拳练剑，风雨无阻。那段日子他瘦得差点脱了相，导演一时都没认出来，还是后来被左小秋硬生生又塞胖了五斤，才勉强达到了进组的要求。
许多演员为了塑造形象，都会在屏幕之外经历无数常人看不见的痛苦，或是暴饮暴食、或是吃沙拉到低血糖晕倒，亦或是冒着生命危险只为拍摄几个一闪而过的镜头。但也有些演员拿着天价的片酬，念着一二三四混日子，等着靠配音演员拯救。
江昭向来看不起这种敷衍观众的同行，但也不可否认，各行各业都会有这种恰烂钱的混子。所以他能确保的，只有自己工作室出来的新人将来不会成为这种不敬业的演员。
今晚就是宋星阑的第一场戏，江昭本来想跟着看一下，但晚上还有跟隔壁剧组的饭局。他只能把左小秋留了下来，让他帮自己看着。
“除了武术替身，其他的都严格要求他，”临走前江昭嘱咐，“就算被副导骂哭了也别管。”
左小秋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去。”
江昭点头，这才跟着陈导一行离开。
他可以容忍圈子里有混子的存在，但决不允许自己的手下出现混子。
今天的饭局就在他们住的酒店一楼，回去的路上，江昭本来想问问《江山客》那边来的除了导演还有谁。
但陈导连这点功夫都不给他，拉着他就开始研究：“来，跟我看看你明天的那几场戏……”
江昭只好又跟着他聊了一会儿，然后借口晕车在旁边装睡，趁机悄悄玩手机。
萧斯也刚刚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个酒局的模样，包厢旋转桌，但还没开始上菜；
江昭顿时皱眉：“你别喝酒。”
萧斯也：“放心，我已经跟他们提前说过了。”
江昭顿了顿，又道：“我不是在管你啊。”
他总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太严厉了，跟班主任似的。
萧斯也回复：“嗯，是我想听你的话。”
江昭看着屏幕，莫名有点脸热。
江昭：“我今晚也有个饭局来着。今天吊了威压，不想喝酒。”
江昭：【猫猫很烦.jpg】；
萧斯也：“身上淤青多吗？”
他们都是不怎么用替身的演员，自然对用了威压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了如指掌。
江昭：“还好。腰上比较多。”
那边安静了几秒，接着，萧斯也才道：“你是自己抹红花油？”
江昭：“胳膊上有小秋小虎帮我，腰上自己抹。”
江昭：“怎么了？”
萧斯也：“没什么。好好休息。”
萧斯也：【狗勾贴贴.jpg】；
江昭觉得萧斯也的问题有点奇怪，没等他再回复，车就已经回到了酒店。
起身时，腰间一阵钝痛传来，江昭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跟着陈导下车。
今晚算是两个导演的小聚，陈导就带了江昭和他们剧组的女主两个人。推开包厢门之后，江昭看见那位麦导演身边也只有个女演员，估计着对面剧组来的人也差不多就是两三个。
桌子不大，只有六个位置，两位导演坐在最里面，江昭让女主角靠里侧坐，自己坐在上菜口方向的外侧。等他们都落座后，只有江昭右手边的那张椅子还空着，江昭本以为那边没有人了，但又看了一眼，才发现旁边的位置的餐具被人动过。
“我们男主刚刚出去接电话了，”《江山客》的麦导笑道，“说起来，江老师跟他还是认识的？”
江昭一愣，刚想问是谁，包厢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宽肩窄腰的男人长腿一抬，迈入包厢，几天不见，江昭才发觉，萧斯也的身形确实比半个月前更精壮了一点儿，裹着那一身黑色西装向他走来时，竟然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感。
“呃……”一直等到萧斯也在他身旁拉开椅子，冲他笑了笑，江昭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
萧斯也不是应该在哪个天南海北的角落里拍戏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包厢？！
江昭的大脑当机了一会儿，而在此期间，萧斯也将他的杯子拿给服务生倒满茶水，又给他推了过去，低声道：“江老师，醒神了。”
江昭盯着杯子里淡黄色的茶水，片刻后，轻声开口：“你给我解释一下。”
萧斯也眨了眨眼睛，神色很无辜：“你一直没有问过，我就以为我告诉过你了。”
江昭：“……”
他确实没问过萧斯也关于他在哪里拍戏的事情，因为他一直觉得，华国那么辽阔的土地，那么多剧组都在同时拍戏，他们遇见的几率简直像是原始人会遇见高达一样离谱。
结果现在的情况是，原始人确实遇见高达了……可能世界真的属于三体。
江昭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压了下去，趁着陈导和麦导大声聊天叙旧的时候，暗中瞪了一眼萧斯也：“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萧斯也：“目前预计是两个，差不多到五月初。”
江昭：“。”
真不错，他这边的拍摄计划也是到五月初。
还真是就一起来一起走啊？
江昭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不太合时宜的话，还没从自己的脑子里抹掉，就听萧斯也又道：“难道我们到时候，要双双把家还？”
江昭：“……”
他脑子里的话就这么被萧斯也精准说出来了，然而他又不能真的给萧斯也一拳之类的……只能狠狠瞪他一眼。
什么双双把家还，还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