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安慰她反而好,这么样一安慰她,这小姑娘反倒掩住脸失声痛哭了起来了。
郭大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要叫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大哭一场无论什么样男人都可以做得到。
但要叫她不哭,就得要有经验很丰富的男人才行了。
在这方面郭大路的经验并不丰富。
所以他只有在旁边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小姑娘才总算抽抽泣泣的停住了哭声。
郭大路这才松口气柔声道:“难道你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小姑娘还是用手蒙着脸道:“我本来已睡着了后来突然醒过来时已经在这地方。”
郭大路道:“你醒过来的时候这里难道没有别的人?”
小姑娘道:“这里又黑又冷我实在怕得要命,幸好总算在桌上摸到了块火石…”
神案的灯旁边果然有副火石火刀。
郭大路道:“所以你就将这里的灯全都点着了?”
小姑娘点点头。
郭大路总算明白了件事情,但却又忍不住问道:“刚才这里既然没有人你为什么不乘机逃走呢?”
小姑娘道:“我本来是想逃走的,可是一出了门外面更黑更冷,我……我连一步都不敢往外走了。”
直到现在她身子还在轻轻的发抖但说话总算已清楚了些。
一个足不出户的闺女,醒来时忽然发现自己在破庙里,居然还没有吓得发疯,已经是奇迹了。
郭大路看着她,目中充满了怜措之意。
她的手虽然还是蒙着脸,却也已在指缝里偷偷的看着郭大路。
郭大路看来的确不像是个坏人的样子,非但不像也的确不是。
他本来想叫她从桌子下站起来的,但刚伸出手又立刻缩了回来。
她模样虽然长得娇弱但却已发育得很成熟。
她身上穿的衣服单薄得可怜。
她的手既已在蒙住脸,就不能再去掩住别的地方。
灯光还是很明亮。
郭大路非但不敢伸出手,连看都不敢再看了。
就在这时另盏灯也熄灭。
第三盏灯熄得更快,这些灯里的油仿佛本就已全都将尽。
忽然间,七盏灯全都灭了。
那小姑娘“吁”一声,已惊呼着扑人了郭大路的怀里。
黑暗中,郭大路骤然间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心跳立刻就加快了两倍。
他立刻警告自己:“你是人,不是畜牲你千万不可乘人之危,千万不能做这种事。”
“非但不能做,连想都不想,否则你非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对不起燕七。”
他心里在警戒自己,心想要控制自己可是个人身上有很多地方,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第一个地方就是他的鼻子。
处女的幽香发泽间的甜香,阵阵随着呼吸,钻人他的心。
再加上怀抱间那温香柔软的感觉。
再加上这要命的黑暗。
不欺暗室,这句话说来虽简单,只有体验过这种情况的人才能知道那是多么不容易。
郭大路不是圣人也不是神,若说他在此时此刻还能不分心那就是骗人的。
可是却有股更强大的力量使得他居然能控制住自己。
这力量既不是神也不是别的,而是他对燕七那种深挚纯厚的感情。
他并没有推开这小姑娘。
他不忍。
这小姑娘伏在他怀里就像是一只受了无数折磨和掠吓的小鸽子,终于在满天风雨中,找到个可以安全栖息的地方。
郭大路轻轻攒住她的肩柔声道:“你用不着害怕,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道:“真的?”
郭大路道:“当然是真的而且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小姑娘道:“可是…─你三更半夜到这里来定有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放下自已的事送我回去呢?”
郭大路暗中叹了口气。
他能到达这地方实在不容易,要他就这样走了之他实在不甘心。
那麻子说不定随时会来的,他说定定随时都能得到燕七的消息。
但现在他已无选择的余地。
一个男子汉活在世上,非但要“有所不为”还得要“有所必为”,这其间的选择当然很难,且非但要有勇气,还得要有信心。
他又拍拍这小姑娘的肩道:“现在天已经快亮了,你父母若发现你失踪定会很着急,别的人若知道你一夜没回去更不知会有多少闲话。现在你年纪还小也许还不知道闲话有多么可怕,可是我知道。”
那些闲话有时非但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名誉,甚至会毁掉她的。想到这里,郭大路更下定决心断然道:“所以我现在非送你回去不行。”
小姑娘忽然紧紧抱住了他过了很久才柔声道:“你真是个好人,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的人。”
“我的家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右边的第三家,前面种着棵柳树的那扇门。”
巷子里很安稳。
东方刚刚出现曙色照着青石板上的露水。
郭大路轻轻道:“他们一定还没有发现你失踪,你能不能溜得进去不让他们知道?”
小姑娘点点头道:“我可以从后门进去,我住的屋子就在那边。”
郭大路道:“你最好换间屋子睡,最好找个年纪大的老妈子陪。”
他想了想补充着道:“这两天晚上,我会随时在附近来看看的,说不定我还可以替你查出来,谁是那绑走你的人。”
东方的曙色,照着他的脸,照着他脸上的汗珠就仿佛露珠般晶莹明亮。
他脸上也仿佛在发着光。
小姑娘仰着脸凝视着他忽然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难道你永远不想再来看我了吗?”
郭大路勉强笑了笑柔声道:“我是个浪子,又是个很随便的人,若是与你来往也一定会有别人在背地说闲话的。”
小姑娘道:“我不怕。”
郭大路道:“可是我怕。”
小姑娘眨着眼,道:“怕什么?”
郭大路没有回答,又拍了拍她的肩道:“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怕的是什么了,现在你赶紧乖乖的回房,好好睡一觉,最好能将这件事完全忘掉。”
小姑娘垂下头,过了很久,才轻轻道:“你走出这条巷子最好向右转。”
郭大路道:“为什么。”
小站娘也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忽然抬起头,畅然笑道:“你真是个好人,好人是永远不会寂寞的。”
晨雾已升起。
初夏的清晨风中还带着些寒意。
但郭大路心里却是温暖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亏负别人,没有亏负那些对他好的朋友,也没有亏负自己。
无论谁能做到这点都已很不容易。
他仰起头,伸了个懒腰,长长吐出口气。
“这天真长。”
在这天里发生的事,几乎每件都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那个神秘的麻子﹑那个突然在黑色中消失的驼背老人﹑那个武功极高来历诡秘的独脚和尚﹑还有这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
这些人的出现,也全都出乎他意外。
他也遭遇了很多危险,受了很多气还是连点燕七的消息也没有得到。
可是他已有了收获。
他做的事虽然并不希望别人报答,但却已使自己心里温暖愉炔。
好人永不会寂寞,行善的人也是有福的。
“你出了这条巷子最好向右转。”
郭大路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他却还是向右面转了过去。
他立刻发现件很奇怪的事。
第四十四章 秘屋奇人
凌晨。
晨雾刚刚从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升起,路很窄。
郭大路转过右边这条巷子就看到扇很熟悉的门户。
那意思就是说,他曾到这扇门里去过。
可是在这城市里,他几乎连一个熟人都没有,更没有户熟悉的人家。
他立刻就想起这扇门就是白天他追踪那麻子时,曾经闯进去过的那扇门现在里面巳没有灯光。
那面黄肌瘦的丈夫是不是又正在做那些使他面黄肌瘦的事?
郭大路本来就想晚上到这里来搜查的看,看那麻子会不会在这里出现。
但现在他却已改变主意。
他再往前走又向右转。
这条巷子的路上,铺着很整齐的青石板看来远比别的巷子干净整齐。
现在已是凌晨,巷子里居然还有几盏灯是亮着的。
他看到其中两盏灯笼上的字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留香院。”
那位梅兰姑娘的香巢原来就在这条巷子里。
只可惜现在已不是寻芳的时候,梅兰姑娘的玉臂说不定已成了别人的枕头。
郭大路纵然是个登徒子现在也不能去煞别人的风景。
但是他心里却似已有了种很特殊的感觉,就仿佛诗人在觅得一句佳句前的那种感觉一样。
他走得更快,再向右转。
这里已是大街﹑他沿着街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了那间粮食坊,也看到了斜对面会宾楼的金字招牌。
街道旁有几个石墩子,郭大路在上面坐了下来沉思着,小姑娘住的那排房子,假如是第一排。
那夫妇住的房子就算是第二第。
留香院的那排房子算是第三排。
粮食坊这屋子,当然就是第四排。
这四排屋子里,都有一户人家,和那麻子是有关系的;若不是那麻子要他到龙王庙去,他怎会遇见那小姑娘?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安排?
是不是因为她知道某些秘密,却不便说出来,所以才如此暗示他?
她知道的秘密是什么?
她是不是故意躲在那神案下,故意要郭大路发现的?
这一切难道都是那麻子早就安排好的?
他这么样做究竟是什么用意?
郭大路站起来又沿着原来的路重走了一次。
这四排房子,正是个不等边的四角形。
无论什么城市的街道,前面的一排房子,必定是紧接着后面一排房子的。
但第一排房子和第三排房子之间却有段很宽的距离。
第二排房子和第四排也一样。
所以这四排房子的中间,想必一定有块空地。
郭大路的心突然跳了起来。
“这四排屋子故意建筑成这样子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的原因?”
要找出这答案来,只有一种法子。
郭大路纵身掠上了粮食坊的屋脊。
粮食坊前面一栋房子是柜台,后面还有个院子。
院子两旁的厢房,好像是住人的,后面的一栋就是堆粮食的仓房。
再后面就应该没有别的屋子了。
郭大路现在已到了后面那栋堆粮食的仓房屋脊上,立刻看到这四排房屋中间,果然还有一栋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