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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獍徒 清金钩钓 3466 2024-05-26 00:00:00

陶道常跪得远一些,应道:“臣在。”

萧成棠朝他招招,说:“你近前来,近一些。”

陶道常堪堪跪在了萧寻章身后。

“陶相啊。”萧成棠慨叹道:“朕记得你在父皇在时,便入仕了吧。”

“是,”陶道常答道:“嘉弘朝时,臣不过一介无名文官,仰仗陛下青眼,如今才得了拜相之身。”

“真可惜朕在龙椅上的时日太短,短短数载,竟又要你来看顾我的孩子了。”

陶道常说:“小太子龙章凤姿,必能使得国祚绵延。”

“才几个月,说什么绵不绵延的。”萧成棠眼神晦暗下去,说:“将来的事情说不准,只一条,修远临政前,你永远是朝中首辅,好好替朕监察着百官。”

陶道常尚在壮年,官帽下却藏着丝丝缕缕的白发,他叩首谢恩:“臣领旨。”

“知锦。”萧成棠已经咳不动了,他珍惜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声音小下去,整个人几乎在靠盛知锦支撑着。

盛知锦扶着他的手,柔声道:“臣妾在。”

“你是朕的皇后,”萧成棠说:“朕与你,自潜邸至皇位,多年夫妻,感情甚笃。回望半生,难免颇多遗憾。唯遇你,朕从未有过纤毫悔意。待朕去后,恐你为世家所制,便将玉玺留给你,还有护卫天子的皇城司,也一并给你,待修远成人,再交还与他。”

盛知锦压着啜泣:“谢皇上。”

萧成棠闭着眼,桩桩件件回想起来,突然道:“传成棣过来。”

盛知锦没听清,说:“什么?”

萧成棠抓着她的手摇晃道:“快传成棣。”

盛知锦慌忙拭了眼泪,对侍立一旁的秉笔太监道:“快传三皇子。”

“传三皇子——”

萧成棣年岁太小,此刻还养在宫里。太监一声通传,他很快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他知道皇兄生了病,可是病得如何有无人愿意告诉他,他只能从太监侍女越来越严的口风中推测,大概是日复一日地差下去了。

萧成棣无能为力,他惴惴不安地等着,终于等来了再见到皇兄的机会。

他已然猜到了结局,可他只能来面对。

“皇兄,皇兄。”萧成棣冲到了内室,扶着床沿,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萧成棣伸出枯瘦的指节,摸了摸幼弟的头,说:“别急......”

他似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脸上的表情短暂地陷入了空白,过了一阵才又缓缓开口道:“你才十二岁,按理是得弱冠才能离宫开府的。只是我想,既然寻章已开了年未弱冠便出宫的先例,我再给你开一开也无妨。”

萧成棣眼前逐渐黯淡下去,他沿着幼弟的脸摸下去,摸到了满手温热。他温声道:“别哭,是好事呀。”

“是,是好事。”萧成棣不愿让皇兄在弥留之际还为自己担忧,他努力压着情绪,泪水却决了堤。萧成棣声音中止不住地颤抖:“谢,谢过,谢过皇兄。”

“封号就定个‘晋’字吧。”萧成棠声音很低,几乎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萧成棣凑上前去,听萧成棠对他咬着耳朵,道:“皇兄去了,倘若你的小侄子出了意外,这一辈只有你能继承大统......”

萧成棣从未想过此事,拼命摇着头,喉咙中逸出猫叫般的声音:“不......”

萧成棠拼着全身力气,声音突然大起来,说:“萧家的根在皇都,自我起始,所有萧氏子弟不得离都,如有违者,当场除去皇族身份,贬为庶人!”

成棠帝颁布完他此生的最后一段诏令,急促地喘息两声,彻底瘫软在了床上,与世长辞。

盛知锦颤抖着手,伸过去探了探鼻息,片刻过后,放声痛哭。

宫中上下一片哀恸,萧寻章冷着脸,离了宫直奔枢密院。

他对虞骁说:“替我去趟定安府,接个人。”

“谁?”

“谢将军的儿子,谢怀御。”

“可以。”虞骁不假思索地应了,而后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你要在这种时候接他进京?你知道那些人的行事,泼过去的脏水不是你能抗衡。”

萧寻章说:“那就全杀了。”

虞骁诧异道:“你这摄政王的位子就这么稳么?”

萧寻章揉着眉心,说:“算了,别让小孩子听太多关于父亲的谣言。我在江南有座宅子,送他去那里吧。”

虞骁怕又是他一时冲动,确认道:“里面的人可靠吗?”

萧寻章很笃定,说:“可靠。”宅子和人都是母亲留给他的,世上再没有比那里更稳妥的去处了。

虞骁接了令,在国丧中出了郑都。

虞骁沿着沧江东下,船行至中游靠了岸,举目望去,赤地千里,哀鸿遍野。

平襄路的驿站早没了人,只剩下几匹瘦马还被关在马厩里,虞骁给它们添上草料,待它们饱腹后解开了拴马的缰绳,主副马轮换,星夜兼程地赶着路。

定安府城门大开,烽火台上的胡人守备喝得酩酊大醉,让虞骁轻而易举地入了城。

谢怀御已足足五天不吃不喝了,他藏在柜子里,脱水晕了过去,醒了就昏昏沉沉地发着烧,然后脱水得就更为严重了。

母亲的尸体在离他不足三步远的位置,只要他推开柜门,就能看到斜穿过母亲腹部的狼牙大刀。

可他不能推,乌契引水来淹定安府时,母亲就带着他将房屋上所有空隙都堵住,险险捱了过来。大水退后,满屋的水渍,母亲才说过要将水渍都铲掉,外院便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

母亲慌里慌张地四下查看,将谢怀御塞进了角落的柜子里,对他说:“不管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嗯。”谢怀御乖巧应了,问她:“那你呢?”

“我,”母亲朝他挤出一个笑容,说:“我有地方去,别问了。”

“好。”谢怀御说:“那你快一点哦。”

母亲抱了抱谢怀御,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而后关上了柜门,挂上了锁。

她长呼出一口气,平静地向门口走去。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藏了,于是她不藏,她要用自己的生命赌一赌儿子的希望。

谢怀御在柜中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猜到了那是什么。他死死捂着自己的耳朵,嘴唇被他咬出血来,泪水沿着下巴无声滴落,洇湿了尚未干透的木板。

谢怀御眼前漫上黑暗,待到外面脚步声走远,他终于扛不住,昏了过去。

虞骁绕过满城巡逻的胡族,摸进了萧成棠安置谢居衡妻儿的院子,一间一间搜寻起来。

全都空无一人。

虞骁稍作思索,又返回了其中一间,敲了敲高大的柜门。

谢怀御猛地惊醒,是谁?

虞骁贴近柜门,小声说:“我奉了摄政王的令来接你离开的,你若在里面,便出个声,我来开了这柜子。”

谢怀御不吭声。

啧,真难搞。虞骁又说:“摄政王就是萧寻章,他跟你父亲一起上过战场的,可还有印象?”

好像......有点印象。谢怀御很累,没有力气说话,倚靠在柜门上,声音小得像在自言自语:“是那个漂亮哥哥。”

虞骁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萧寻章,愣了愣,转念想想,说:“是挺漂亮的。”

谢怀御猛地往柜门上一撞,锁晃了晃,纹丝不动。虞骁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莽,赶紧安抚他道:“别着急,我来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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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ω\*)

 

 

第39章 新生

谢怀御趴在虞骁背上,脸烧得通红,额头滚烫。虞骁肩胛骨处的薄衫已被汗水浸成深色,谢怀御处不断传来过高的体温,令他禁不住愈发急躁。然而□□的马实在太瘦了,虞骁数次将马鞭扬起,终究只是虚张声势地划裂一道空响,擦过了它瘦骨嶙峋的皮肉。

出了城,谢怀御再没有清醒的时候,成日里被噩梦魇着。一茬接一茬的大夫来了江南路,任凭什么天材地宝,只要是世上有的,萧寻章没有半个“不”字,借了陶家的道,源源不断地送来。一年半载间没日没夜地折腾,逼得萧寻章险些把手伸进御药院去,谢怀御终于有了动静。

只是断断续续的呓语呢喃,在众人看来,已是阎王老爷的大恩,愿赊他几分阳寿还来人间。

谢怀御只觉得自己伏在什么东西的背上,脊骨太硬了,又覆着坚硬的鳞片,硌得他生疼。谢怀御知道自己在梦里,可他醒不过来,像被抽干了力气,眼皮重愈千斤,只能无止境地沉下去,再沉下去。

不知麟兽载他行过几季,碧落黄泉茫茫无尽。谢怀御的发已留长,他习惯了昼夜不歇的风刀霜剑,快要成为冰川封冻的鱼。

可他等来了那一点暖意,温柔的手掌抚过他的长发,一件厚实的毛氅盖了上来。仅凭这一点暖意,便使得风雪归程,转眼寒木春华。

你是来渡我的神明。

阿勒苏在远地耐心地蛰伏着,紧扣弯刀的指节被连日风沙磨得皲裂,露出其中血色的嫩肉。他却浑然不觉,眼神紧盯着偏西河流,柔桓无知无觉,正在河边饮马。

蓟北之东,草木葳蕤。往西则寸厘寸荒,旱生禾草灌木,是别无选择的栖身之所。

柔桓是被九越的先祖驱逐至此,荒地的日子不好过,总想报仇回迁,是以力量不足却骚扰不断,侥幸赢了便得寸进尺地东迁几厘,败了不过退回原地从头再来,惹得九越族不胜其烦。

阿勒苏舔舔干涩的嘴唇,弓起腰来,蓄势待发。外公派人给他递了消息,背弃盟约的乌契已独吞下平襄路,建全“大契”,若他不能尽早亮出手腕,大契的下一步便是重返草原。

阿勒苏必须抢在大契恢复之前,将草原上所有力量都收归自己手中,如此才能让大契有所忌惮,赢取一线喘息之机。

柔桓的马动了。

刹那间阿勒苏下了令,他带来的兵马不多,个个是以一当百的精锐,顷刻结成长蛇阵,疾如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

柔桓最擅游击,专攻的就是反应迅捷。阿勒苏此番突袭,虽确是让其措手不及,却也绝无速战速决的可能。敌军未至眼前,柔桓已逃往天边。

作者感言

清金钩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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