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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江天 李念棠 3679 2024-05-24 00:00:00

李氏分为两脉,祖先分别是一对战功赫赫的兄弟,哥哥被封永平侯,弟弟被封永定侯。两兄弟感情甚笃,家徽便是棠棣纹样。弟弟定居临安后依旧乐善好施,家风忠良,很受百姓爱戴。

定侯府惨案后,临安百姓自发吊唁,凌霄子弟听闻此事也颇多惋叹。

聂行观耳闻了临安李氏覆灭的消息,却未想到师父转头带回一个李姓少年,收为弟子。那时鸣鹤殿尚称含痕,聂行观还是凌霄楼首席弟子。

含痕堂前,那少年清瘦的背影朝他转来,花枝在他的衣袍上落下重叠的影。

这众人口中常常惋惜的孩子对他深深行礼,口中念:“师兄好。”聂行观将他扶起,看到他明澈温柔的眼睛,有些恍然,轻轻替他拂下额发上的桃花瓣。

李洹很是乖巧懂事,乍遭此大变故,人前还能端着几分世家子温柔有礼的面子,言谈应对自如,独处时却眼神沉郁,和在人前丝毫不同。聂行观与他同居放鹿崖,见过几回不由留了几分心思,常带着李洹一同出入。

一日他们遇见一位师兄,伸手便掐李洹的脸,聂行观皱眉拦下。他分明见那人离去后李洹厌恶的眼色,再见那人,李洹依旧笑意微微,温言寒暄。

聂行观素来不喜虚与委蛇的做派,却轻易谅解了李洹。世上众生为人处世各有不同,想来世家子弟需要面面俱到,从小便被如此教导,也情有可原。

漏夜落雨,聂行观起身关窗,在李洹房门前听见低低的哭喊:“阿娘……”

李洹梦魇乍醒,慌乱扑进来人怀里,冰冷的面颊蹭过温热的下颔,贴在那人肩头。

聂行观一下僵住了,半晌伸出手,生疏地轻拍他师弟的背。李洹环着他,伏在他怀中哭泣,热气和冷泪都扑在他脖颈里。聂行观像被拢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烟雨里,无伞可撑,只得任由自己被淋湿。

李洹在他的拍抚下渐渐安静,聂行观揽着他,终于坐到床边,让李洹也坐下来,扯住被子围着他。他的手指穿过李洹铺了满背的头发,轻轻按着他的后颈,“没事,”他抱着李洹,声音很轻,“不要怕,没事了。”

一夜又落春雨,聂行观在李洹门前驻足,没听到什么声音才回房。

“师兄。”

那声音像梦中飘来似的。聂行观微微睁开眼。

片刻,又传来一声。

“师兄,你在吗?”

聂行观完全清醒过来,打开门,李洹赤足站在门外,半长的发散落在肩头,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聂行观把他抱起来,李洹一惊,已被放在床上。

他被聂行观自然地搂进怀里:“睡吧。”

自此再梦魇惊醒,李洹便默不作声推开聂行观的房门。经过几回,聂行观再听到开门声,只微闭着眼展开被子,习以为常把冰冷的李洹拢进怀里。

李洹待众人都能言善道,独独对着相处最多的聂行观不怎么说话,日日像认了主的小狗般跟在他身旁,时而拉着他的衣袖,默然如一截温热的影子。

这夜聂行观忽醒,李洹埋在他怀中,乌发披散。聂行观看了会儿,百无聊赖数起李洹的睫毛。他眼睫很长,根根分明,如幼鹿的眼睛。数到三十二,那双睫毛忽地动了动,随即李洹皱起眉,呼吸短促,聂行观知道他又被魇住,轻声喊他:“阿洹,醒一醒。”

李洹醒来,贴在他肩窝,闷闷不乐。聂行观早已哄惯了他,拍抚着他的后背,熟稔劝慰。怀中人忽地轻声咕噜了句:“哥哥。”

聂行观一顿。他与李洹差不了几岁,日夜陪伴,阿洹对他生出依赖和亲情并不意外。但他不知怎么心中就是有些异样,便没有应,只轻轻摸着李洹的头发:“快睡罢。”

下山采买的日子,师弟师妹缠着聂行观想去茶楼歇歇脚,实则都是想去听说书。聂行观应了,说书人却不在,只有一女子琵琶袅袅,莺声燕语,缠绵地唱一支小曲:“叫一声郎哥哥……”

聂行观惊魂动魄,耳根霎时红起来。茶楼里的茶客听罢一曲鼓掌叫好,年岁尚小的师弟师妹毫无兴趣,聂行观愣愣带着他们走了,一直到回到凌霄楼还没缓过神,遥遥望见李洹,又觉面颊微微发烫。

李洹毫无所觉,跑过去迎他:“哥哥,我好想你……”

聂行观倏地捂住他的嘴,李洹不明所以,聂行观把他带回房,拿出小吃给他,看着李洹雪白的腮一鼓一鼓,还是忍不住道:“阿洹,以后不要这样叫我。”

“为什么?”

聂行观微微抿唇,道:“你叫我比叫别人亲,他们听了会不高兴的。往后……私下叫。”

李洹心想,我其实毫不在乎他们。但聂行观说的话他自然要听,他便点头应了,又问他的师兄:“我也想出去玩,你什么时候带我下山?”

聂行观将他抱坐在腿上,替他理了理衣领,浑然不觉二人姿势太过亲密:“现在天太冷,等桃花开了我们就下山。”

李洹有些不满,聂行观见他那样子心中好笑:“嘴上都要挂油壶了。不要闹,着凉了你又要吃药。”

李洹闻言只得点头,倚在他怀里。

聂行观被他这样全身心依赖着,只觉心中爱怜无比,几乎要生出愁绪。他不知这哀愁从何而来,只能又抱紧了些李洹,暗想,我永远不会同你分开。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无那尘缘容易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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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洹攀着含痕堂前繁盛的花树,踮着脚,颤颤去够高枝,聂行观悄没声走到他身后,一把将他举起来。李洹吃了一惊,见是聂行观又笑起来:“你吓到我了。”

凌霄楼几乎没人见过聂行观笑,这惯着黑衣的俊俏少年向来如带着张玉雕的面具,至多眨一眨乌黑的长睫。但此时他看着李洹,忍不住笑意微微,柔如春风。

李洹折下那花,聂行观将他放下,并不放开,仍把他半抱在怀中。李洹靠在他肩上,指尖拨弄那花瓣,指甲和桃花是一样的颜色。他忽道:“往后你不要用剑,就用这桃花,将来别人说起你,都知道你是桃花剑神,不,桃花剑仙……”

聂行观失笑:“树枝怎么敌得过刀剑?”

李洹把花枝硬塞到他手中:“你最厉害了,总有一日拿树枝也能做天下第一。”

聂行观摸摸他的脸,收起那枝花。这日紫微宫人来访,他练过剑,便趁乱私自带着李洹下山玩耍,牵着李洹在市集浑逛。李洹见什么都想摸一摸碰一碰,聂行观见他有喜欢的便买下来,二人总是带着一堆零散物件回山。

李洹指使聂行观将一只风铃悬在屋檐下。放鹿崖终年长风呼啸,那铃时常叮铃作响。

那一段花枝骨朵累累,尚未盛放,花朵有的半开,有的还含着苞。聂行观用水将它养了起来,只是还未等到完全盛开,花枝就枯萎了。

这日聂行观练过剑回去,却见殿中里里外外围了许多人。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却见司药长老面色凝重出来,见到他,竟然避开他的眼睛。聂行观心知出了事,进去见到李洹躺在床上,人事不知,才骤然变了脸色。

这无名的奇毒发作不定,剧痛难忍,李洹从来不作声,聂行观都不知道,他这娇生惯养的师弟怎么如此能忍。

李洹每每精神好些便提起笑宽慰他,有一搭没一搭说些撒娇话。聂行观实在提不起心绪,一只手握着师弟削薄的手腕调理经脉,一手按着少年骨骼突出的后背。

聂行观不再练剑,一心守着李洹。汤药水一样送进房里,也水一样无用,李洹渐渐疼得难眠,在他怀里因为疼痛颤抖,却始终沉默着,夜夜在他身旁装作睡着。聂行观听着师弟颤抖的轻浅呼吸,一面抚着他汗湿的脊背,一面焦躁地下意识数着更漏。一声,两声,三声,多少声才能捱到天亮,多少声你才会长成大人。

陈宗明因为聂行观的懈怠头一次训斥了他,次日清晨聂行观便依旧持剑去平日练剑的地方,却骤然不知该如何出剑。他手中握着冰冷的铁,想着夜夜怀中温热的骨肉。他的剑只能夺走生命,不能守住生命。

他在放鹿崖的长风中坐了许久,又回去找李洹。离开半日,李洹似乎很不开心,拉着他握剑的右手,在指节上咬了一口,留下半个浅浅的牙印。聂行观心中酸楚,把他拢进怀里:“是我不好,往后我都不出去了。”

李洹被那无解的毒折磨得形销骨立,单薄寝衣包裹着未长成的骨肉,在怀里像一片鸟羽。他周身清苦的药香总是松松萦绕着聂行观,沾染上他的每一件衣裳,与他素日惯燃的檀香交织难分。

李洹并无好转,拖到最后已说不出话,喘息艰难,眼睛却固执地不肯闭上,只看着聂行观。

聂行观茫然地将他抱进怀中,心中空空,不合时宜想到,莫非道心已大成?为何他心中竟无一丝难过苦痛。

怔愣间,冰冷的手指拽了拽他的衣袖,力道很轻。他低头望去,李洹面上头一次露出苦痛的神情,眼睛里噙满了水,嘴唇张合。

他知道李洹很能忍耐,不知要多痛神情才会如此难看,有些慌乱地俯身倾听。

不要哭。

聂行观愣住了。

李洹又以气声说了一遍:你不要哭。

他用指节轻轻擦去少年面上的眼泪,心中想着,明明是你在哭。突然又一滴水落了下来,正落在李洹面颊上。

聂行观怔了怔,他一摸自己的眼睛才恍然,那是自己的眼泪。

刹那间他下了决断。他沾着泪迹的手按上少年满是冷汗的额头,轻声哄劝。睡吧,阿洹。睡着就不疼了。

李洹眼睛已经无光,却乖顺地看着他的方向,嘴唇张合。聂行观知道是在劝他不要难过。

他没被人这样劝过,也没为谁的离去流过泪。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卿自早醒侬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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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在陈宗明身前砸碎,残茶溅了一地。

聂行观面不改色撩袍跪下:“是我擅自给师弟用药。”

陈宗明面色阴沉:“你可知道大还丹有多珍贵?天下仅有一枚!那是救命的时候用的!”

聂行观蹙眉:“如今不正是救命的时刻。我可以救而不救他,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陈宗明气结,几乎脱口而出,大还丹哪是那废物的命可以比的!奈何眼前是聂行观,不是别的什么人,陈宗明到底遏住了。他同自己的首席弟子空有师徒之名,实则没什么可以教给这天纵之才,两人相处甚少。这祖宗打不得骂不得,陈宗明看了来气,喝道:“退下!”

李洹服下丹药后一直沉睡,聂行观照旧端了流食,行至门前竟听见房内有响动。他一时心如擂鼓,胸口热切,头一次如此无措地去见一个人。

李洹坐在床上,看见他进来,神色有些茫然。

聂行观替他掖了掖被子,只作无事道:“还痛不痛?不要骗我。”

作者感言

李念棠

李念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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