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是真的。
顿时，沈泉父子席地，互相搀扶着将颜景拉到怀里。
地上相拥的三人，诉说着彼此的思念和疼惜。
“傻孩子啊，为什么不来找外公？为什么不告诉外公真相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会让我在寻找女儿的心迹里有了多少宽慰啊。”
沈泉为找寻自己的长女，弃武从文，多年的苦楚颜景看在眼里，如今他只能一遍一遍的致歉。
“对不起外公…对不起。”
他不想的，他不想让他们卷入这场仇恨之中，他更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小疼爱的女儿遭此毒手，丢了性命。
为此他只能瞒着他们，这世上留有希望，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希冀。
人活着总比死了好，这是他母亲在世时，常对他念叨的话。
她说，她已做出了错的选择，那么对于家人，她希望她带给他们的是希望和爱，不是留下的仇恨和悔恨。
第91章 谁也不能拆散
屋内，众人就坐，平复情绪后，才开始了问长问短。
沈泉将颜景的手拉在怀里，满是温柔怜惜：“孩子…你母亲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母亲？颜景扫了一眼旁边的束轩后，开始解释。
那些陈旧的回忆终是被掀开，无论对于在场的谁，都是悔恨已晚。
那时戚怀刚继位，成为楚国历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国君，所以为了彰显国之大量，将朝内所有小国质子送还，并签订了和平朝贡契约。
也就是那一年，沈贵长女沈心楠，为了良人，改名换姓颜沫，踏上了晋国之旅。
在晋的那几年，起初两人琴瑟和鸣，叫人艳羡，可是后来，还是抵不住后宫内的教唆攀咬，终是离了心，叛了情。
而那个人当时对于权力，面子极为看重，不查不探不宣诏，欲将当初那个捧在手心的人和他的孩子赶尽杀绝。
许是天理不容，他们最终逃出了那深渊，可是在那段逃亡的路上，总是抵不过长时间的厮杀追捕。
最后的最后，颜沫身死，所有自小陪着她孩子的人都为了他而死，逼不得已之下，她的孩子也改名换姓，回了楚国，从头开始。
回忆落幕，良久之后，屋内只剩抽泣哽咽的声音。
戚怀更是双拳紧握，微抖着手问道：“他是谁？负了心楠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戚怀所言，颜景未回，倒是边上的陈列见状不忍，低声说道：“那个人，便是当初晋国在楚的质子…裴烨。”
亦是如今的阶下囚，将死之人…。
裴烨？晋帝裴烨？
心楠喜欢的人是裴烨？是那个质子？
瞬时，戚怀桌上的茶杯摔碎在地上，满脸气愤：“好一个质子，好一个裴烨，竟然听信谗言，下此毒手，实乃可恶。”
戚怀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他不是被关押了吗？带朕去，朕要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戚怀的怒吼终是被颜景所压制，他说道：“陛下…他快死了。”
快死了？
戚怀转头道：“就算是快死了，朕也要让他在死之前，受尽各种折磨。”
折磨？颜景想，自他知道母亲与人有染是被人陷害之后，便已经受尽了折磨吧…
如今只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沈泉见颜景神情，若有所思，随后道：“陛下，老臣如陛下心情一样，恨不得将这个裴烨斩于刀下，可是他始终是…”
始终是颜景的亲生父亲啊…
沈泉的话虽未说全，可在场的人都很清楚。
良久之后沈泉再次道：“罢了…未来跟他，跟晋国终是陌路，我的外孙以后也只有颜景这一个名字，亦是我沈家之子，我会代心楠好好补偿…照顾他。”
其实，大家都明白，颜沫是沈泉长女的消息不能散出去。
一个晋国皇子，为了楚国，灭晋弑父，传出去，舆论之下，败名四起。
如今这样，最好。
屋内，似是沉寂在亲人离去的悲伤之中，良久之后，颜景对着戚怀道：“陛下，您不该来大燕，不该这么冲动的。”
不该？冲动？
戚怀瞥了眼颜景，没好气道：“我看重的候选人成了我的外甥，我怎么不该来？难道等他被别人囚禁了我才出面吗？我戚怀有那么孬种？”
戚怀之言，束轩最为明确，这一次，他无反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颜景见状，说道：“陛下还是回去吧，稍后我会安排回程的路线。”
随后又对着沈泉说道：“如今天下安定，我楚国与大燕百年交好，眼下再不能被有心人挑拨，出了乱子。”
沈泉作为将军多年，岂会不知颜景之意，但是眼下，有比此事更为重要之事。
他起身对着束轩说道：“世子殿下，接下来我等有重要之事商讨，还望世子回避一下。”
这句话…说的颜景立即将束轩护在身后，急切道：“没有什么事能瞒着朝阳，也没有什么事他不能知道，还望…外公坦言。”
沈泉瞬间蹙眉，很是不悦：“你是我沈家之子，亦是楚国将军，这一路以来，你与他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就算如今与大燕交好，那你们也不能…”
“外公…”颜景打断了沈泉的话道：“我活着不仅是替母亲报仇，亦是为了朝阳之希望。”
“十岁那年，我入你军营，不与你们相认，是我背负着仇恨，不能认，后来真相渐明，是我不敢认。”
“不是我颜景懦弱无能，是我想要为一个人，表明我此生诚意。今生今世，我不会再姓裴，活着的只有颜景，颜沫的儿子颜景，朝阳是我一生挚爱，任何人都不能打着对我好的诚意，拆散我们，谁也不能。”
谁也不能拆散，亦是束轩心中希冀。
颜景此言，更是让沈家父子断了心思，与之相处多年，又怎会不知他的脾性。
终是爱子心切，无人再敢劝阻。
一刻钟后，颜景安排好戚怀等人之后，拉着束轩进了侧院。
关上门的一瞬，颜景立即将束轩抱在怀里，威胁道：“朝阳，你答应过的，无论我是谁，无论你知道了什么，都不会离开我，你答应过的，不能失言…不能失言。”
“倘若你还是要离开我，我不介意把你关起来，这一辈子都关起来，你要是想逃，我也不介意打断你的腿，将你一直困在我身边。”
怕怀里的人会逃离，颜景将束轩抱的很紧很紧。
良久没有得到束轩的回应，颜景身子有些微抖，将人放开。
他以为束轩会恼怒会生气，却不料被他满脸的泪水震的发颤。
他有些慌乱的抬手擦拭，很是温柔：“对不起，对不起朝阳，是我混蛋，我不该吓你的，对不起。”
颜景手足无措的样子，更是让束轩心疼，终是不忍，束轩倾身上前，给足了颜景回应。
一刻钟后，束轩轻蹭着颜景的下颌，柔声道：“不会离开你，这一辈子，无论生死，束轩，束朝阳永远不会离开颜景。”
颜景的嘴角因这句话而微微上扬，俯身向下，将他所爱之人牢牢禁锢，彼此缠绵。
此生，只要朝阳爱他，他再无憾。
第92章 盘问
晋帝裴烨，共有七子三女。
膝下第三子裴慕知，幼时便已出名，其才华，认知，能力皆为上乘，四海皆知。
就在所有人认为他会是未来储君，天之骄子时。
传出他年仅十岁，病故皇城的消息，为此，举国哀痛惋惜。
裴慕知…裴慕知。
这个名字，束轩一点也不陌生，因为他父亲幼时总会拿他与这个人比较。
父亲常说，晋国三皇子，棋艺精湛，幼时便已独步天下，难逢敌手。
当时他为了逃离这枯燥无味的学习，总是私下反驳说，下棋厉害又能怎么样？又不能救人于苦海之中，还不如学武来的痛快。
呵…如今想来，倒是他狭隘了。
知道颜景便是晋国三皇子裴慕知的时候，束轩除了震惊就是自责。
上一世，他还记得朔风说的那句话，他说，要不是为了他，颜景不会舍弃他本应有的辉煌。
是啊，他是晋国三皇子，有一国国君之大才，虽然经历波折，做了楚国将军，但是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想，晋国对他来说，犹如蚂蚁一般，任人践踏。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也没有打着楚国的名头为他换来至高无上的荣耀。
那是因为他，因为他束轩，不爱朝堂，不爱纷争，所以才舍弃了一切。
哪怕上一世他没有给颜景回应，他至死都没有那样做。
束轩有时候在想，要是没有重生，没有这来世，那爱他的颜景，他的一生都将是遗憾。
幸好幸好，老天怜悯，他有了来世，有了爱他不变的爱意。
……
明州都尉府地牢，越往深处走，环境越肮脏，气味夹杂的血腥味越难闻。
黑色披风下，束轩着一身白衣，直到走近关押裴烨的那处，他才停下。
烛火下，那人背对着他，束轩看不清他的模样，直到身侧的狱卒吼他，他才轻微移动了下身子。
发丝凌乱，容颜老态，双手双脚被锁链束缚着，每移动一下，身子弱的拉扯着他的身体，颤抖咳嗽的声音响彻整个里间。
果然是已到濒临死亡之际。
他可怜吗？束轩冷眼瞧着，是可怜至极。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吗？
裴烨费尽了全身力气，才得以回身，等看到牢房门口站立的两个黑衣身影时，不禁自嘲。
“怎么？就这么想看亡国之君的下场吗？”
束轩未回，而是对着身后的人道：“一柱香后，我来接你。”
束轩说完，便抬脚离开了，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个将死之人，竟然听信谗言，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这样的人，颜景不认也罢。
日后，颜景失去的一切，他都会补回来。
待束轩走后，身后的人上前，扯下他身上围着的黑帽。
透着烛火，裴烨才看清眼前人的真容，虽然上了年纪，虽然多年未见，但仔细看去，又怎会不识？
“楚帝戚怀，真是好久不见啊…”
想他在楚为质时，总于这个年少轻狂的皇子打交道，已离楚二十六七年了，如今相见，一人还是如日中天，一人依旧落入尘埃。
戚怀看见裴烨的模样，厌恶至极，他今日来此，并不想与他攀当年的交情。
戚怀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你可知颜沫是谁？”
颜沫？裴烨苦笑，真是好久没有听见她的名字了…裴烨当下不解，为何戚怀有此问？不等他思虑，戚怀再次道：
“她是我楚国人，是沈泉长女，更是我戚怀疼爱的妹妹，是你…是你。”
戚怀近乎发狂，双手紧握着柱子，愤恨道：“是你带她离楚，是你承诺她会爱她一生一世，是你将她那颗相信爱情的心，捂热又背叛，为什么？为什么要负她？为什么到头来还要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