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枫昨晚何时回来的？”
“昨晚回来时，便看到你趴在桌案上已经睡着了。”
已是年关将至，颜厥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古洛枫一天都见不到他一面，只有到了晚间颜厥才会有时间到古洛枫的住处看看他有没有休息，在那小坐片刻，或是陪他坐在房顶上看着拓拔的夜景。
都说拓拔的夜景是最美的，站在白石王府中最高的屋顶，可以一览无余，看着万家灯火通明，看着四五成群的孩童穿街过巷嬉笑打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也只有在每年年关时，拓拔的夜晚才会如此热闹。
古洛枫闲来无事，便侧躺在矮榻上一手支头，一手捧着一本书卷，听着屋外的小斯们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便觉得有些聒噪。
想念起在百里馥时，在那人的书房里，睡上一整天，都无人打扰的清净。
他轻抬手腕，顿时屏蔽了外界的那些装饰屋院的，挂灯笼，贴帘子，来回折腾的声音，都似消失了般，在没了声音传进古洛枫的耳朵里，这才露出了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房里架了三四个炭盆，炭火熊熊的燃着，屋内温暖如春。
他看了会儿书，便觉的有些困意，一阖上眼帘便睡着了。
待醒来时，已是夜幕降临，他起身微抬手腕，收了隔音之术，走出房门，便看到一名小斯站在门外，在看到他出来之后，向他伸手作揖，行了一礼。
古洛枫，打量了那小斯一番，后又不动声色的吩咐一声:
“有些口渴了，去沏壶茶来。”
小斯得了命令，便离开去了茶房，不一会，便沏了壶茶回来，恭恭敬敬的将杯盏递到古洛枫的面前。
古洛枫伸手去接，却没有接住，杯盏从手中滑落，却没有掉在地上，而是被人稳稳的接在手中，一滴都未洒出来，再次恭恭敬敬的将茶水递到古洛枫的面前。
“公子，喝茶！”
古洛枫微眯凤眸，嘴角微勾，眼前之人如自己所料，武功高强，内功深厚。刚才不过是试探一二，而那人显然不怕自己知道他的底细。
古洛枫接过他手里的杯盏，笑着看向他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恭恭敬敬的向古洛枫伸手作揖，行了一礼，随后抬起头，说了简单的两个字。
“清风！”
“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
古洛枫微微一笑:
“好名字。”
清风腼腆一笑，与古洛枫并肩站在廊下，虽是并肩，但他还是向后退了一小步，细小动作，看在古洛枫的眼里，却明白的很，这代表着地位的不同。
古洛枫喝了一口茶水，看向远处不知名的地方，似是呢喃自语。
“年关已至，过些时日便该回去了。”
茶水的温度，透过杯盏，传入手心，好温暖，想起了璃笙。
记忆里，从小到大都有一个毛病，那便是……每到寒冬腊月时节，他总是手脚冰凉。
璃笙便将他的手脚揣在怀里捂着，捂热了，便开心的笑着看向古洛枫，眼底里却总是有一层，说不出来的哀伤，细细看去，却是怀有内疚与自责。
璃笙总是这样，明明是看她嘴角在笑，眼底却总是有一种浓浓化不开的哀伤，那哀伤在对上自己的眼睛时，变成了内疚与自责。
古洛枫曾多次想要看看璃笙的记忆，想要一探究竟，到底在璃笙的身上曾发生过什么，让璃笙总是不能真真正正的从心底里感到快乐。
因为璃笙的一句话，最终还是放弃了。
“小不点，有的时候，人迷糊一些总是比知道真相活的快活些，所以，万事都别去追求真相，那样会不快活的。”
璃笙，你快活吗？你不曾亏欠过我什么，我亦不曾怪过你，你宁愿将所有的一切悲伤都自己承担，也不愿让我记得。古洛枫轻轻叹息。
“起风了，要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的又下了起来，古洛枫嘴角微勾，将手里已凉的杯盏放至清风的手里，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打些水来，我想沐浴。”
清风得了吩咐便转身离开了。
第22章 年关将至·下
房间里，古洛枫沐浴过后，便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袍，未束腰带，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头发也未擦拭干净，便披散在身后。怀里抱着手炉，坐在桌案边，就着暖黄的烛火，看着白日里未看完的书卷。
颜厥走到门口时，便看到如美人出浴般的古洛枫，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一头乌黑茂密的青丝披散在身后，也有几撮因为是倾斜着身子，散落身前，一双明亮清澈的冰蓝色眼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红润的薄唇紧紧的抿着。
“看够了没有？”
正这样的看着，古洛枫忽然淡淡的开口说话，偷窥被捉个正着，颜厥也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怎么看都看不够！”
说着，便轻笑着走了进来。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走到古洛枫的身前，才发觉他的头发因沐浴之后，还未擦拭干净，依然还有水滴。
“洛枫的头发还未擦干，坐在窗棂前，会感染风寒的，我来帮你擦拭干净可好。”
还未等古洛枫应答，便走到他身后，拿起巾帕，细细的擦拭着。
古洛枫察觉他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却没有催促，老神在在的等着。
许久之后，才听到身后之人犹犹豫豫的开口。
“年节将至，洛枫今年留在拓拔过年可好。”
语气里有些紧张，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寻问。
房间里极为安静，安静的似乎颜厥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紧张与期盼。
许久之后，直到听到古洛枫手里的书卷翻动声，才听古洛枫缓缓的开口道:
“让我想一想！”
以往从未在外面过过春节，即使璃笙不在了，他每年初雪过后不管身在何方，都会回到秦岭楚门，等着过春节。
颜厥揉了揉他的发丝，取来木梳，细细的梳着，一边梳，一边道:
“罢了，我也不勉强，只是，过几天便是春节了，你我相识多年，却从未在一起过过春节。”
古洛枫沉默不语，依旧看着手里的书卷，心思却不知去了哪里，许久都未再翻动一页。
他合上书卷，站了起身，看着窗外下的飘雪。颜厥也随着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二人都沉默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过了这个年头，他们便算是相识了六年。
自那日之后，古洛枫和往常一样，每日里都在房中，看书，睡觉，偶尔兴致来了，便为府中的哪位小斯，丫头，或者是侍卫描画丹青。似乎他们不曾有过那日的谈话，颜厥也闭口不提，好似二人都有默契一般。
外界声响与他无关，他如往日里一样，施法隔音之术。
站在桌案旁，望着窗棂外的景色，他凝思了一会儿，忽然收回目光，铺开宣纸，研磨滑墨，执笔轻点墨汁，神情专注地在宣纸上描描点点，纸张与指尖的温度仿佛融在一起了，他手中的画笔在橘色暖光中嬉戏，他抿着嘴，眉眼里尽是认真，仿佛这一刻，他的一切就在这张纸上，由浅入深，细腻勾画，不消片刻，一副画便呈现在眼前。
搁下笔，便察觉有脚步声渐渐地走近他的住处，收了隔音之术，轻抬手腕，房门便打开了，静静地等着那人的到来。
颜厥走近，便觉门以大开，像是在等自己，他微微一笑，便走了进来，
看到古洛枫站在窗棂前的桌案旁，等着自己，走近些，才看清桌案上展开的宣纸，上面似是一副画。他拿起来细细的看着。
“墨笔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素笺，几笔勾勒似云锦，点墨绘出心中情，意境如此赞！怎一个好字了得。”
古洛枫谈笑不语。
画中先入目的，便是十里梅林，一对男女对坐在梅树下，执手抚琴，相互对望，眼中都只有对方，再容不得第三个人。男子绝美，女子倾城，都是仙人之姿。
画的上方还有一句话。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如此至深，眼中只有对方。
颜厥知道，那画中的男子便是古洛枫，那女子便不知是何人。
他们曾经如此相爱，那么如今呢？
在那人心中他是何位置，那么绿竹呢？又是何位置。
曾自以为，与他相识数年，便是能猜出他的几分心思，如今看来，他还是不懂他的，猜不出他半点心思来，也不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许久之后，古洛枫看向窗外，淡淡开口道:
“你族中人数众多，过年时定是热闹吧！”
“恩。”
颜厥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画，站在古洛枫的身边。
“洛枫今年与我一同过年可好？同我一起守岁。”
古洛枫再次沉默不语。许久之后答非所问的看向颜厥，道:
“颜厥今日怎的有空，后天便是春节了，不应该更忙些？”
“想起你来的这些日子，忙于春节便没有好好的同你说说话，便来了。”
古洛枫微微一笑，似是低语，又似是无奈:
“他何时能和你一样，同我好好的说说话呢。”
颜厥耳聪目明，再轻的声音，也听进了耳朵里。轻声叹息，转头看向窗外。
许久之后，缓缓开口道:
“我以为，你喜欢的定是像绿竹那样，什么都不说的性子。”
古洛枫苦笑。
“他的性子，若有你一半，我便不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轻声叹息，颜厥似是明白，也不在追问。
第23章 新年礼物·上
翌日，难得午后的阳光甚好，透过窗花斜照在窗边的案几上，案上的杯盏此时正腾腾冒着热气。
古洛枫慵懒的躺在矮榻上小憩，颜厥蹑手蹑脚的走近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已经睡着了的古洛枫，他的睡姿极其慵懒，温润如玉的手轻搭在矮榻上，黑发散开却不失凌乱，平添了几分邪魅之气，身上的天蓝湖衣，露出大半个前胸，衣带松垮的系在腰间，仿佛随时一扯便会散开。
只有睡着的模样才显得平易近人些。
颜厥心想着，嘴角上扬，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想要碰一碰古洛枫的脸颊，在指间还未碰触到他高挺的鼻子时，榻上的人，却悠悠转醒，长而微翘的睫毛微微一动，睁开双眸，便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俊容，颜厥有些面露窘态的收回手，连忙站起身，不知所错，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
古洛枫微微一笑，往里头挪了挪身子，手拍了拍身边空余的位置，示意颜厥也躺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