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冰块做的吧!”文俊彦不觉得疼,注意到乐无极手冷,才触到面上,就冷得惊人,“来,我给你号个脉。唉,小伙子,你纵欲……”
“纵欲什么?”
乐无极猛然抽出手,且恶意地放文俊彦脖颈上。又戳文俊彦痒处。
文俊彦被冷得一哆嗦,但坚持故作老成,压着嗓子:“唉,小伙子,忠言逆耳利于行啊!不能被戳了痛处,就和老前辈过不去啊!”
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若不是桃花眼笑的都眯成缝了。
“那你说说,关纵欲什么事。”
两人在船上闹了会儿。
一个巨大的浪打来。船身一震,又都被吓一跳,静住。
文俊彦讪讪:“我还以为海啸呢。昨儿还风平浪静的,说变天就变天。”
“可不是。”
乐无极懒洋洋附和。
“我去煮茶喝,你要不要?”
乐无极眸光动了动:“要。”
他其实畏寒,但因演技精湛,擅长表演,很少有人看出他畏寒。他自己有空也会主动练一套功法,让身体不那么冷。
……
时日过得有些快,时日过得有些慢。
鉴于乐无极长期处于要么搞钱求生存,要么醉生梦死的状态。在乐无极生辰过了第六日后,文俊彦才迟钝地发觉异常——
乐无极在生辰后到底不一样了,隐约在逃避一些事。
念及此,他认为朋友有心事,不该袖手旁关,刚预备关心询问,一瞧,乐无极实在是逃避的太舒服了。
弦颂成风,笙歌合响。
流水麹尘,垂杨漫舞。
在舫上请了一群人,弹琴跳舞的,剥葡萄的,捏肩捶腿的。
“无极。”
“怎么。”
乐无极吃下一颗葡萄。
文俊彦心念动摇,不是,朋友逃避的这么爽,他真的要问烦心事吗。“我以为你在难过。”
“没有。”乐无极笑了笑,以示自己不难过,“对了,下午有约,去不去?”
文俊彦好不容易觉得要问重点,就这么一下被带偏了:“什么约。”
原来是邻近画舫上的主人,看乐无极这里热闹,被请来坐过一次客,递了拜帖,特意回请。附一张节目单。
有说书的,演戏法的。
文俊彦一边细细看单子有没感兴趣的,一边思索道:“这的确该去,要搞好邻里关系。”
“我也觉得该去。”
乐无极点头。
于是询问心事一事,在文俊彦下午去到隔壁舫,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时,彻底搁置。
“哟,爷生得真是年轻俊美!”
一双双酥手招呼上来。
乐无极神色淡定,文俊彦脸红得压不下来,白瞎一双天生含情的眼睛,强忍着没对乐无极喊救命。
文俊彦被拉到一张软椅上,莺莺燕燕们香肩半露,招呼文俊彦的同时,将他身上也摸了个七七八八。
乐无极看起了稀奇,待文俊彦受不住,逃也似的跑来寻求他的庇护,才解围:“姐姐们找别人玩去吧,我兄弟受不得这么热情的。”
莺莺燕燕哪里想放过他们,无奈乐无极一声姐姐叫的好听,也不端架子,她们心里欢喜,叫乐无极请了两杯酒,就散了。
文俊彦像个刚出世的小鸡崽一样,将毛茸茸的头埋进乐无极胳膊下,怕看见什么“非礼勿视”的。
乐无极嗤笑:“你不是喜欢胸大的,怎么会这么纯情,莫非要改好男色?”
“那不成。”
文俊彦闷闷道。
“我看也不成。这是邪路。”
乐无极垂眸,目光微黯,若是有选择,他也不想喜欢同性,更不想为龙子珏的一双腿魂不守舍。貌似玩脱了。
----
第40章 好戏
冷雾袅袅,烛暗香残。饮酒过度后,大脑的反应也变得迟钝。
“跪下。”
这世间这么喜欢叫乐无极跪的,只有乐瑾瑜。
军队闯入舫上,叫人心惶惶。
从天黑到天明,乐无极才刚睁开眼睛,被踹飞到桌上。
接着,乐瑾瑜趁他酒未醒,扣住他的头往桌上硬磕。
桌子不堪冲击被掀翻,珍馐佳肴连着茶碗一律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爆裂的声响。
“侯爷,使不得,这使不得!会出人命的!”
画舫主人在惊叫声中劝道。
乐无极倒是没怎么发出声音,一摸额头,渗出血。被磕的地方一阵阵发疼,青筋直往外崩。
“也罢,回去跪。”
乐瑾瑜道。
这出在皇城里演烂了的,镇国侯和他的不孝子的戏码,这次很不一样。
许是那血腥气太过浓烈了。
又许是乐瑾瑜神色不再冷然,直白将愤怒写在冷峻的脸上,将乐无极当场打得半废,又用绳子栓起双手,套在马上。一扬鞭,马飞快地跑了起来。乐无极起先还跟着跑,无奈腿受了伤,演变成被拖拽。
“乐无极!”
乐无极脑子昏沉间回头,见到文俊彦在后面一路狂奔追逐,在长街上,逐渐变成一个不起眼的点。
他眼前黑了几下。想叫文俊彦别追了,张嘴却被自己的血呛住。
“天啊,这不是乐统领吗。这次怎么打的这么厉害。”
皇城内看热闹的百姓被镇国府的士兵隔开。
马蹄扬起,马一声怒鸣长啸,停留在镇国府门口。乐瑾瑜走到乐无极的跟前,乐无极的视线先是乐瑾瑜的靴子,被一把薅住头发拎起,再是脸。
“咳咳,我又犯了什么错?”
他咳嗽着问。身上的衣服在一路拖拽下,早已破烂不堪,露出浑身擦伤。银色的头发染了灰尘与血,还夹着路上细碎的石子。
“明镜大师死了。”
明镜大师?
乐无极头疼欲裂,想了一会儿才忆起,是曾经和乐瑾瑜勾结,将自己关押在菩提寺的那位大师,他定了定神问:“与我何干?”
乐瑾瑜冷睨着他:“你怎么不问问当时山上的爆炸与你何干?”
眼前又黑了一下。
“他是爆炸的时候死的?”
“不是。”他看到乐瑾瑜眸中写满厌恶:“当时你引发爆炸,他为了救一名弟子受伤,拖到上月过世。不然你以为本侯此前为何放过你。”
乐无极听明白了,一愣:“所以你是想把他的死算我身上?”
“不该算你身上?”
当然不该。乐无极为人嚣张,若是他的错,叫他认也罢了。不是他的错,他为何认。“当时最后一场爆炸不是我引发的,凭什么算我身上。”
乐瑾瑜见他不承认,气笑了:“不是你引发的,你用什么证明?”
这问法本就荒谬。
人如何证明一件自己没干过的事。那就只能找干过那些事的人。可最后一批同他研究火药的人私自试验,全把自己炸死了。死无对证。
乐无极拿不出证据,只得反问乐瑾瑜:“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
“你若不在菩提寺,菩提寺就什么事都没有。”
乐瑾瑜一心认定是乐无极干的,已在这样一问一答的诡辩交谈中觉得烦了,手扬起,落下——
乐无极目光一滞。
却见眼前一暗,多了一人的背,那一掌并没落到自己身上,而是文俊彦胸口。霎时。他心跳慢了。
俊彦。
文俊彦被拍出血,跌到他身上。一脸愤恨道:“乐侯爷说的什么蛮横道理,你若不逼他去菩提寺,菩提寺才是什么事都没有!如此,罪魁祸首,当是乐侯爷您才是!”
乐瑾瑜打错人惊了惊。又在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后脸色铁青,原本心中一点打错人的歉意也散了:“文家公子,本候是不是警告过你,你这年纪该好生学习,不要与奸人为伍。”
口中的奸人无疑就是指乐无极了。
俊彦。鲜血落到掌心。乐无极的唇动了动,脸色发白。
他自己被打不觉得有什么,见文俊彦为自己受伤,一时目光变化不定,竟感受到恐惧。
那是深藏在记忆里的恐惧,他以前好像也看过类似的场景。
“俊彦你该看大夫。”
乐无极的手支撑起文俊彦的后背。
文俊彦侧过头,看到乐无极被麻绳磨破皮翻出血肉的手腕,“你才该看大夫。”龇牙咧嘴抱怨:“好痛!从前总见你被打像没事人一样,声都不吭,就想着替你挨一下,没想到这么痛。”
二人说着话。
这样的场面落到乐瑾瑜眼里,只是龌龊的蝇营狗苟,与义气没什么关联,他似笑非笑:“倒是勇,这回不怕连累文家了。”
文俊彦身体一僵。
随即,乐瑾瑜一挥手,叫人上前将文俊彦与乐无极拉开,送回文家。
乐无极看着文俊彦被押走,明白,若是镇国府的人出面将文俊彦送回,文俊彦回去后免不得被教训,以后再想出府也难了。
“义父。”乐无极明知不该是自己的错,也变了脸色,主动跪好求人,“义父,你有事冲着我来,看在我当初为你救了龙……救了敬亲王的份上,不要为难文家。”
可他的膝盖早就不值钱了。
特别是在乐瑾瑜跟前。
对方重复他的话,讳莫如深:“你替本侯救了敬亲王?那你又对他做了什么,你当本侯全然不知道。”
“我和敬亲王……”乐无极顿了一下,“应该是你情我愿的。”
“应该?敬亲王能替你证明吗。”
乐无极唇也白了,无言以对。龙子珏本就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两人有关系,乐瑾瑜若问,就更不会替他证明。
他竟真只能硬背下所有过错。
“畜生。”
乐瑾瑜一脚踹在乐无极胸口。
他眼前一黑,呕出口血来。
刹那,耳边传来陌生孩童的哭泣声。原来是路上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孩童被暴力场面吓坏了。
乐瑾瑜朝孩童走去。
孩童吓得直往后退,慌张间左脚踩右脚,绊倒在地。
“不哭。”
乐瑾瑜半蹲下身,将孩童扶起。这人分明不会哄孩子,语气却是同乐无极在一起时不同,刻意压低,温柔得像一汪秋水,衬着清风明月的相貌,叫人心中减去几分惧怕。
“你,你为什么打那个大哥哥?”
孩童抽抽噎噎。
乐瑾瑜斟酌道:“他罪有应得。”
乐无极神情愣怔,望乐瑾瑜关爱一个陌生的孩子。
他也想这样。
曾经,他也是想这样的。但乐瑾瑜不喜欢他。
在他还没长开的时候,他的相貌男女莫辨,被人评价貌若好女,那时候,他若受了伤,乐瑾瑜就会因他漂亮的容貌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关心他。他甚至知道自己那个角度,如何低头,能让博乐瑾瑜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