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长清看了眼这片汤泉，“开阀换水，不要继续泡在毒水里。”
姜绒怔了，连忙扶起唐麒上去，唐沐雨也来帮忙，给两人披上干净的衣物，并不忘问：“绒儿你的衣服怎么也不见了？”
姜绒正帮唐麒穿衣服呢，闻言立刻甩手不干了，嘴上却掩饰起来：“没什么！”
唐沐雨愣了，什么叫没什么，他在问衣服怎么不见了！
“我让他脱了。”唐麒勉力回答，虽然身上虚弱，但师弟的颜面还是要护着。
姜绒哼哼，穿好衣服靠着唐麒一起坐。唐麒便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让他靠得舒服些，即便自己身上有伤，他也不肯委屈了姜绒。
唐沐雨去安排人开阀换水，地下的汤泉引过来早早就在另一个池子里蓄满了，这边开闸，另一边干净的热泉边立刻涌进来。不到一刻钟，原来的脏水就已经被全部替换，池中水恢复澄澈。
这期间两人服下的药丸也已起了作用，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乌长清又给他们把了一次脉，姜绒担心地盯着乌长清，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情况来。
乌长清被姜绒这小眼神给逗笑了，“这么紧张？”
姜绒用力点头，自己师兄的生死还不够他紧张的吗？
乌长清摸摸他的脑袋，“去池里疗伤吧。”
唐沐雨连忙扶着唐麒和姜绒，好让他们尽快进去。
刑堂的院子里站了许多人，正月夜里的寒风都没驱赶他们。唐凌殊和唐韵自不必说，唐映禾也不肯走，即便这里是刑堂，他才这里受了苦。唐海来了又走，但他的亲传弟子替他一直守在这里。
唐沐雨从浴房出来，看到唐凌殊几人，忍不住讽刺道：“几位是想等什么呢，等我们师兄弟的噩耗？”
唐凌殊忍不住皱眉，“唐沐雨，慎言。”唐凌殊现在并不希望他们中任何一个出事，器堂和草堂两个堂主任何一个出了事，唐门都会跟着乱。且如今要想保住唐映禾的命，唯一的希望就是唐麒和姜绒安然无恙。
唐沐雨哼笑一声，“各位也不必在此守候了，乌长老会在这里帮忙，不会出事的，各位请回吧。”
唐凌殊问：“绒儿可好？”
唐沐雨点头，“自然，少主还是回去吧，您坐镇聚英楼比在这儿守着我们家小师弟来得有价值。”
唐凌殊便不再问了，“既然如此，有事请务必传信于我，不打扰了。”说完，他率先离开。
少主都走了，其他来看热闹的自然也不好继续留着，唐映禾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当唐凌殊不在场，他一与唐沐雨对视，唐沐雨就露出了杀气，唐映禾只能连忙离开。
唐韵走在最后，他本想留下来，但是想到之前唐麒吩咐他的话，权衡轻重后，他还是立刻离开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乌长清被唐沐雨请到偏房休息，浴房里只剩下姜绒和唐麒，开始共修前，姜绒气鼓鼓地警告唐麒：“再当登徒子，我就要犯上了！”
唐麒轻笑，抬手抚摸姜绒受伤的嘴角，他动作轻柔，姜绒感觉到一股麻麻的刺痛，但到底也没避开。
“下次我再这样，你就该用十成的功力来反抗。”唐麒说得很认真，姜绒也听得很认真，但心里却说才不要打我自己的师兄呢。
姜绒摸了唐麒的脉门，亲自确定他现在可以运功，便道：“我们开始吧。”
两人同时坐下，双掌对执，缓缓运功。
与在荒野山洞时比，这次的共修要顺利得多，但是也因为姜绒这一日来耗费了太多精力，内力运转得慢了许多，唐麒体内那杂乱的真气需要他花更多的时间疏拢，因此两人的运功频率倒是出奇地一致契合。
唐沐雨在外给他们安排护卫，只是没想到这个过程竟然持续了一夜还未结束，浴房的池水换了一遍又一遍，饭菜送了一轮又一轮，还是没有等到他们出来。
乌长清时不时到浴房里往池水加药，唐沐雨总是忍不住问了又问，乌长清笑道：“你要相信你的师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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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从姜绒把唐麒带回来，唐门各部无不关注着他们二人，尤其是在看到唐麒前所未有的虚弱模样，大家都在想那个冷酷又狠厉的器堂堂主就这么没了。
刑堂的弟子和仆役们成了各部了解最新消息的第一眼线。
“唐麒这次只怕是真的要废了，听说连姜绒都救不回来。”
“可不是，姜绒为了给他疗伤好像也受了重伤。”
“秋意长老这一脉岂不是一下就折了两员大将？”
“烟堂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难道真的是他们设的埋伏要杀唐麒？”
“怕不是活腻歪了，跟秋意长老对着干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那可说不定，你看唐映禾和唐玉宁，哪个不是一回来就趾高气扬地闹事，闹出事来还理直气壮地污蔑姜绒，还是烟堂弟子金贵啊，天天在皇宫里就成了皇亲国戚了。”
“你们可别胡说了，到时候让烟堂的听见，下个被埋伏的就是你。”
一众弟子在演武场练功，休息时聚在一起，讨论的自然是最近发生的要紧事。靠着道听途说和眼线消息，他们也能拼凑出一些“真相”，唐门弟子没有多少蠢笨之人，多数人心里都清楚只有唐门内齐心对外才能保住威势，才能财源广进，才能图谋更大的目标。
但是烟堂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拨是非残害同门，显然是要唐门内部混乱失序，这必然是存了异心的。
至于是什么异心，门主对此又是什么态度，只有等门主回来做出处置了，他们这些弟子才能知道。
姜绒和唐麒在浴房待了一天一夜后，乌长清才从刑堂出来。
乌长清的离开，意味着唐麒的伤势有结果了。
紧接着，刑堂弟子把唐麒和姜绒一起送回了草堂。
唐颖早就帮姜绒把房子收拾好了，姜绒便让人把唐麒安置在自己房里。姜绒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了，趁唐麒躺着休息的功夫，给唐麒开了新的药方，让唐颖帮忙熬药，还不忘提醒唐颖：“药里放点蜂蜜，不然苦得很。”
唐麒隐约听到了，便道：“不用蜂蜜。”
“我是大夫我说要就要！”姜绒走到床前跟他理论，显然是不打算听从唐麒的想法。
唐颖见此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着他们都累了，便不再打扰，转身出门去了，顺便还帮他们把门带上。
唐麒看着姜绒这小倔驴模样就不想和他继续争执了。
姜绒褪了外衣和鞋袜也上了床，钻进被窝和唐麒躺在一块儿。唐麒便一如往常搂住他。两个人经历一天一夜的修行都很累了，从热汤泉里出来时腿软得差点跪下来，这才需要其他弟子送他们回来。
“师兄睡吧，睡醒了就能喝药了。”
唐麒将被子掖好，确保姜绒不会受凉，姜绒靠着他的脑袋，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很快就都睡着了。
两个时辰后，唐颖过来送药，姜绒听到敲门声醒了，而他身边的唐麒还在沉睡，若是以往必然是唐麒早早就察觉到门口有人的，但如今唐麒受了重伤，又熬了一天一夜，睡得比常人都要沉。
姜绒去开门拿药，唐颖细细看他的神色，看他睡了一觉后已经恢复常态，“绒儿你没事了吧？”
姜绒点头，共修的好处就是内伤好的快，两个人的力量共通共融，恢复得极快。
“麒堂主呢？”
说起这个姜绒就有些沮丧：“师兄这次伤得实在太重，根基已经受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那就好好调理吧，我们草堂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的。”
姜绒点点头，“颖姐姐你去忙吧，我照顾师兄就行。”
唐颖也不和他客气，草堂最近事情不少，加上门中盯着草堂的人太多了，姜绒又分不出心思管理，守卫草堂的事情只能由她负责了。
姜绒把药端进内室，唐麒也渐渐醒转，姜绒便把他扶起来，“该喝药了哦。”
姜绒发现这似乎是唐麒第一次这么虚弱，以前被抱着喂药的人是他，唐麒是那个抱着他的人。难得有这样的反转，姜绒忍不住逗唐麒，“不乖乖喝药要被打屁股！”
唐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大没小，是又想挨揍吗？”唐麒接过药碗将乌漆嘛黑的药汤一饮而尽，不带半分犹豫。
姜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药里面加了蛇胆，又熬了许久，真的苦到令人作呕的程度的，即便里面加了蜂蜜！
“师兄你也太厉害了吧！”姜绒接过碗，发现里面真的空得一滴药汤都不剩。
唐麒又白了他一眼便转身躺下。
姜绒赶忙跟着他进被窝，趁着被窝还暖和，还可以继续睡。
唐麒看姜绒一脸惬意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引得姜绒呀呀叫嚷，“师兄你不要闹！”
唐麒不闹他了，收敛了玩笑态度，唐麒十分严肃地说：“如果唐凌殊还来找你，不许和他说话。”
姜绒不得不睁开眼询问为什么，“你不是说这件事和凌殊大哥无关吗？”
“我也说过以后就不一定了。”
“可是凌殊大哥昨天还和我解释了。”姜绒觉得自己一定舍不得和唐凌殊断绝往来，他暗中仰慕唐凌殊以及有两三年了，这两三年来事事都把唐凌殊考虑进去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怎么可能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呢？再说了，他只是生气唐凌殊护着唐映禾，但也能理解他作为少主确实要顾全大局，不能任由自己胡来。所以他的报仇计划里已经把唐凌殊划走了，他打算自己找个时间把唐映禾给了结了，到时候烟堂要是敢来跟他算账，他就让唐沐雨把唐映禾的罪证公开，让烟堂没脸。
“如果有一天他找你让你帮着他对付我呢？”
如果是从前唐麒问他这话，姜绒一定觉得他师兄多疑，也觉得唐凌殊和唐麒真的动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现在，姜绒又有点怀疑自己的想法了，唐凌殊真的不会和唐麒动手吗？
回想前两天的细节，唐凌殊虽然没有拦着他去救唐麒，但也一直没有让人去接应，后来还是唐麒把器堂的兄弟召集过来护卫的。也许唐凌殊是相信他能救人？
还是说在他眼里，唐麒能不能救回来并不重要，姜绒能不能全身而退也不太重要？
姜绒敲敲自己的脑袋，不愿意承认刚刚那些阴暗的想法，依然为了维护唐凌殊光风霁月的形象而努力了找补。
也许唐凌殊就是确认自己能救回唐麒，毕竟那个围场也没有高手，山崖下也没有什么埋伏，他救人的过程很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