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鹭已经听得泪水涟涟:“娘那时是不是很高兴?”
“她很高兴,她真的很高兴。”申屠浔看着他的目光里也有泪光闪烁,像是回忆起了当时与妹妹重逢的那一幕。
十八岁已嫁作他人妇的妹妹,看到他时露出了小女孩一般欣喜的神情。
“哥哥!我找了你好久!”
“韵儿知道,不是哥哥抛下了我,是我自己不懂事,非要去找你,不小心走丢了,被人牙子带走了。”
“这些年哥哥过得一定不好,以后就可以安心了!”
“哥哥,告诉一件喜事,我有宝宝了,相公还不知道呢,我先告诉了你,你就要当舅舅了。”
申屠浔吸了吸鼻子,对唐鹭哑声道:“当时她怀了四个月身孕,而我回到杳溟宫,得知云影刚刚怀上深儿,一瞬间双喜临门,那或许是家破人亡之后,我遇到的第一件好事。”
“对啊,所以小花是糖包的表妹!”凌青壁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他俩长得有些相像。”
唐雪飞没有被申屠浔的动情所感染,而是继续追问:“后来到底怎么回事?你既然确定她过得好,为何不说明,还是要与她私下相见?!”
“还不是因为她关心你!”申屠浔怒道,“她怕自己身份暴露会给你招来祸事,怕我杳溟宫的身份会有损你们兰杜山庄的声誉!她把你当做眼珠子那般护着,只说知道我过得好就够了,不必公开相认!”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只是快要生产之时,突然心生恐惧,才发了暗号,希望我能去见她一面。若是我知道、我知道那次会令她动了胎气……我……”
申屠浔哽咽得说不下去,扶着土墙痛苦地弯下了腰,面色涨得通红:“其实、其实……她所有的遭遇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她!”
唐鹭想起素未谋面的母亲,当年竟是这般不幸,又是这么隐忍,难过地转身抱住凌青壁哭了。
凌青壁紧紧拥着他,轻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
唐雪飞的心就像被人撕裂一般的痛,新荷一切都为他考虑,而他竟然还怀疑她对自己不忠,还怀着这样的心病跟儿子都疏远了。
那是新荷付出了生命生下的儿子,他怎么能不疼,怎么能不珍惜!
愚不可及啊!愚不可及!
“爹爹!”花雨深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她和周靖还有狄飞从其中一条地道里出来,眼前豁然开朗,又看到了申屠浔、凌青壁等人,本能地十分欣喜。
可是跑到他们身边,却又见几人全都是一脸忧伤悔恨的模样,小丫头吓坏了:“你们……你们怎么了?”
周靖担心道:“师父,没事吧?难道是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不是,还没顾得上找路呢,小花,过来。”凌青壁是其中情绪最稳定的一个,他指向唐雪飞,“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你姑丈。”又拍了拍怀里唐鹭的肩膀,“这是你表哥。”
周靖和花雨深吃惊地面面相觑:“……”
“爹?”花雨深不知所措地看向申屠浔。
申屠浔拭去眼角跌落的泪水,淡淡笑道:“对,爹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是皓月剑派的后人,爹的妹妹、你的姑姑名叫梁韵,是鹭儿的娘亲。”
“这些……娘知道吗?”花雨深怔怔地看了看唐雪飞和唐鹭,一时间无法代入他们就是自己亲人的这种认知,只担心自己娘亲得知真相后会如何。
申屠浔摇摇头:“她不知道,稍后我自会向他说明。”
“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快寻找出路吧。”唐雪飞毕竟年纪大了,不适应在小辈面前展露太多情绪,很快稳住心神,“此地不宜久留。”
狄飞环视周围这六条地道,表情为难:“该走哪一条?”
“师父,其实走到这里,我认出来这个地道的结构了。”周靖道,“此前在海长老的房间里看过这个结构图。”
凌青壁乐了:“真的?!太好了!没白让你看那些!”
“但我没看全,咱俩分头翻的,我只记住一半,另一半你当时说记住了……”周靖表情尴尬。
刚擦干眼泪的唐鹭:“……”
“这岂不是出不去了?”他哀怨地说,“不然我们几个还是分头用内力探路吧。”
凌青壁:“……”
“小糖包,这么看不起我?!你站哪边的?”他恼火地轻轻拍了拍唐鹭的脑壳。
唐鹭“嘿嘿”一笑:“你要是能想起来,我自然站你这边。”
“我记性也没这么不好!”凌青壁抱着胳膊,做苦思冥想状,“你让我好好想想。”
唐鹭遗憾道:“要是早知道能用上,我把那些图纸都背下就好了。”
周靖抽出疾风,在地面上开始划拉:“师父,我把我记得的那部分画出来。”
“爹,申……”唐鹭见申屠浔瞅着自己,别别扭扭地改了口,“……舅舅,我们分头用内力去探这几条路,回来也把图纸画出来。”
凌青壁望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淡淡一笑,小糖包最爱他娘,现在知道申屠浔竟是自己的亲舅舅,恐怕此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彻底改变了。
唐雪飞和申屠浔异口同声回答:“好。”
说罢两人互相看了看,神情多少都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唐雪飞,毕竟与申屠浔当了半辈子的敌人,一朝得知真相,竟是自己错怪了对方,多多少少还是会觉得尴尬。
于是唐鹭、唐雪飞和申屠浔分别走进三条通道,狄飞则去了剩下一条,留凌青壁、周靖和花雨深在原地琢磨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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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房中被困的林轻云也面露疲惫之色。沈灼倒是没有离开,一直在她身边待着,并非为了看守,而是担心她出事。
但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沈灼清晰记得自己母亲得知父亲有个外室后伤心的反应——即便这世道男子一妻多妾实属平常,可事情发生在自己的母亲身上,他清楚地记得那些年母亲曾流过的泪水,实在无法原谅林轻云。
只不过厌恶归厌恶,他从想过要伤人性命,尤其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实在是不能再多添一条人命债。
他知道让林轻云交出《无隅心法》不切实际,心里倒是暗暗期盼凌青壁能尽快从地下机关里出来。
外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片刻后,沈溪声推门进来。
“爹!”沈灼立刻站了起来。
沈溪声倨傲地看着林轻云:“你想通了吗?”
“我没有心法,你就算困死鹤儿,杀了我,也找不到那半本。”林轻云冷声道。
沈溪声嗤笑:“我还以为你有多疼你的儿子,看来也不过如此。你知道吗,这地下机关密道出自隐鼹帮之手,只有我才知道出口在哪儿,里边阴暗潮湿,空气稀薄,待得久了,人会憋死在里边。”
“再说一遍,我、没、有、无、隅、心、法!”林轻云瞪他,“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沈溪声一把抓住她的脖子,收紧虎口,沈灼担心地阻止:“爹!”
“你给我闭嘴!”沈溪声抬头吼道,接着低头盯着林轻云的眼睛,“密道里还有很多暗器机关,就算他们能找得到出口,也躲不开那些淬了毒的暗器——”
就在此刻,突然“嗖”地一声,一把刀从敞开的门外飞了进来,“咣”地插在了沈溪声身旁的厅柱上,接着凌青壁大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混不吝的笑意。
“沈溪声,想困住我,没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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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凶险
那地下机关如沈溪声所言, 的确凶险,越是靠近出口的地方, 越是暗器密布, 但凌青壁就像是参加科举之前看过了考题,并且知道了标准答案,当他费了一番功夫想起了后半部分设计图,所谓凶险的机关, 几乎就成了寻宝游戏。
隐鼹帮设计的机关十分精妙, 沈溪声不可能自己擅加修改, 所有的设置都是严格按照图纸来的, 凌青壁就算记忆稍有些模糊,短距离中他们几人利用内功也能准确找出机关所在, 轻松将它们一一破解, 悄无声息地寻到了狭窄的出口——就在山庄的后侧。
“沈溪声,若非你为难海长老和盈长老,令她们受伤,或许我也根本不会意外获得这一切。”凌青壁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他略显惊讶的表情,得意道,“什么叫天理昭昭, 报应不爽,现在你明白了吗?”
林轻云哈哈大笑:“就算没有地图, 我儿如此有本事, 小小的机关密道又怎么可能难住他?!”
“娘,你受苦了。”凌青壁温声道。
“无妨, 为娘只要看见你, 心里就高兴!”林轻云笑道, “但我真没留下那半本《无隅心法》,实在交不出来,救不了你。”
凌青壁摇头:“那种东西咱不稀罕!”
听到林轻云跟凌青壁都这么说,沈溪声不得不相信,《无隅心法》是真的没了,他这四十年来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做了那么多事,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一时间无法接受,愤怒地抽出龙腾剑,向凌青壁刺去。
凌青壁步法灵活地避开,几步跨到了厅柱边,拔下插在上边的分野刀,一个侧身翻,“啪”地一声劈断了林轻云身上的绳子,接着便一个跟头翻出门去,引得沈溪声追到了院子里。
唐鹭等人都在院子里等着,此刻见他们出来,便瞬间围了上去。
这次沈溪声没有再玩那些花样,实打实地与他们对打,且不论内功,他的轻功与剑法的确独步武林。
“唐雪飞,几次盟主对决,你都败于我手下,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认为这次能赢过我?”他冷笑道。
唐鹭大叫:“爹,别跟他废话!”
凌青壁心里不由发笑,难道自己这废话流的本事是从这里传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