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能包住火的纸,对于顾萧寒来说,这个崩溃的消息,他知道是迟早的事,绝望亦是迟早的事情。
连沁沉默半晌,似乎在犹豫着要怎么回答连月的问题。
半晌,她才道:“能瞒一阵子,是一阵子吧……毕竟……”
她抬眼看着顾萧寒的方向:“起码,能让他开心一段时间,等到实在瞒不住了……再告诉他吧……”
这个办法,是饮鸩止渴,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却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听罢,连月微微点头:“我明白……”
两人就此达成一致,对君寒舟出事这件事情,都保持了缄默。
虽然,君寒舟受伤昏迷不醒这件事情,已经够糟糕了。
但起码人还有醒来的可能,只要有可能,顾萧寒就有一丝希望。
若是告诉顾萧寒,君寒舟已经没了,他便连希望也没了。
为了不让顾萧寒看出什么端倪,两人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别人,隐藏得好好的。
就连顾凌枫也不知道,上一次连月回来时,带回了君宴清受伤的消息,他担心了许久,整个人都很不淡定。
而且,他性子如此,并不会说谎,更不会对顾萧寒说谎,若是将此事告知他,恐怕……也等同于告知顾凌枫无益了。
……
江南那边,君宴清并不知道京都状况如何,如今他似乎分不出心思去管理别的事情了。
每天拼命的在想怎么让君寒舟恢复记忆,之序每天也在尽力的想办法去找病因,也在想办法去治疗君寒舟。
最让人头疼得一件事情,不是君寒舟什么都不记得了,而是君寒舟记得所有人,却忘了顾萧寒。
终于,通过之序不屑的努力,他终于找到君寒舟的失忆的原因了。
“中毒?”
君宴清愣怔看着之序,有些不解:“什么毒?”
“之前我不是说过他失去内力,是因为中毒吗,那种毒不会要他的性命,却会让他短暂失去内力,若是再加一味‘忘忧’,便会让人失忆。”
之序淡定的回答着,脸色却越发沉重:“这本是南疆的毒,大邺之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我也是翻了好多书,才找到的。”
“南疆?”
君宴清心下忽然想到了什么。
南疆使者沐瑾瀚还在大邺,若是南疆的毒,恐怕就与他有关系了。
之序又继续道:“这毒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会让他慢慢忘却重要的人和事……”
君宴清静静看着之序,知乎没听明白,或者他不想听明白。
又听之序道:“换句话说,他的记忆会随着时间而慢慢消退……”
当时候,他会慢慢忘了所有人。
听罢,君宴清眼中满是震惊,看向之序的眼中满是求助:“之序,这毒……你能解吗?”
之序犹豫点头:“我不确定,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不确定,也就是还有希望。
虽然是未知的,起码还有希望,有希望就好……
想着,君宴清看着之序,眼中满是担忧:“之序,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之序微微点头:“我尽力。”
说罢,两人齐齐看向屋中的君寒舟,在没找到解读方法之前君,之序只能用尽一切办法,去缓解君寒舟毒发的症状。
但,如今的这些消息,对君宴清来说都是不好的。
京都需要君寒舟,大邺亦需要他,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失忆了。
忽然间,君宴清好像知道君京安为什么不直接杀掉君寒舟了。
他就是要让君寒舟慢慢忘记顾萧寒,慢慢忘记所有人,无能为力且没有办法。
他没有杀君寒舟,却用了比要他命更可怕的方法——诛心!
君宴清想,君景安这个人,大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得多。
那张看似和蔼可亲的外表之下,似乎藏着一颗极其可怕的,狠毒的心。
……
京都,连月和连沁藏着的秘密,还是被君景安知道了,在知晓君寒舟没了的那一刻,君景安心下浮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并不想杀君寒舟,所以才让人给他不致命的毒,确凿他忘了顾萧寒。
他心底,始终住着那个人,他想再努力一下。
可是,终究,还是没能在对立的面上,留下他的命。
“君寒舟……”
第七十三章 风雨满楼
只是,还不等君景安对君寒舟多表达出几分悼念之情,身边便出现了一个人影。
月色下,两人身影交织,在凉薄的秋风里,显得那么孤独。
君寒舟没回头,依旧遥遥望着月色:“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退下吧。”
“京都民心已定,这乱世的局面就要稳定下来,这便是你来京都这么久做的事?”
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君景安一愣,转过脸去,看到的果然那个自小便利用自己的父亲——君若康。
对于君若康的到来,君景安却很吃惊的,按道理来说,如今的局势,并不是君若康入京的最好时候。
君若康走到一旁的桌子边坐下,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似秋日的冷风,簌簌的,引人发颤。
君景安恭敬便君若康行礼:“父亲。”
“你倒还认我这个父亲,怎么就不见你老老实实的完成我交给你的事呢?”
他抬眸,盯着君景安,那双冷静的眸子中,充斥着凌厉之感,还伴随着若影若现的失望与愤怒,让人心生惧意。
君景安低垂眼帘,僵硬着身子现在君若康面前:“是儿子办事不力,请父亲责罚。”
君若康依靠着身子,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放在嘴里,依旧那般冷冷的看着君景安:“别总说那些没用的,京都乱局,居然被连月和连沁两个小丫头轻松解决了,想到办法了吗?”
“儿子愚昧,请父亲明示。”
“你看你不是愚昧,是蠢!”
君若康手指敲打着桌面:“听说,赈济灾民这法子,是连沁想出来的?倒是小看了他。”
君景安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静静的听着。
两人之间一阵冗长的寂静,在这冷冷的月色下,有几分梳理和诡异。
君若康又继续问道:“你之前说,君寒舟于江南失踪,如今人如何了?”
半晌,君景安才艰难:“已经……死了……”
君若康脸上露出笑意,只是笑容未及眼底:“消息可靠吗?”
“可靠。”
虽然京都的事情,君景安处理得不尽人意,但是君寒舟死了这个消息,倒是让君若康很是满意。
“接下来的计划呢?”君若康问。
君景安:“本是想着待京都难民暴乱,可联合京都军统,趁乱而起,可……”
可如今,难民被安抚,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君景安偷偷看了眼君若康,心里也有些忐忑,只见君若康神色依旧冷静,似乎在等他给一个解决的方法。
君若康淡淡看她一眼:“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君景安未曾回话,他心底是有一个办法的——杀了运筹帷幄之人,再毁坏难民的避风港,最后激起京都百姓于灾民的矛盾。
此,京都乱。
只是,这个方法太过恶毒,完全是将整个京都的人往死路上逼,就算真的登上那个位置,也是踩着上无数尸骨爬上去的。
见他不说话,君若康没立马逼迫他说出方法,而是转移了话题:“那位镇北将军……”
提到顾萧寒,君景安猛的抬头看他,但君景安这幅紧张的模样,却让君若康有些不满。
他眯起眼,眸光闪过几分凶光,看来他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是真的动了心了。
“他还不知道夫君去世的消息吧?”
君景安在君若康的目光中,缓缓低下头:“不知……”
“那你去告诉他。”
“父亲……”
君景安有些愣神,顾萧寒恨他如斯,若再告诉他这些,那人怕不是要将他扒皮抽骨才好。
君若康眸子暗了暗:“怎么?舍不得了?”
他冷哼一声:“景安,为父告诉过你,不管是东西也好,人也罢,要么不要,想要就要不顾一切去夺,夺不到,就毁了。”
君若康是想让君景安斩断顾萧寒一切念想。
他继续说着:“镇北将军少年英雄,若是能为我所用,我自然不介意,你若喜欢,我亦不会阻拦,但前提是……他不会阻拦我,明白吗?”
君景安抬头看着君若康,又听他道:“在此之前,你要斩断他的妄念,毕竟那个人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没发跟你争。”
君景安眼神闪烁,他不想与顾萧寒为敌,甚至想和他在一起。
那年那人玄衣铁甲出现在他面前,早已经成了他一生的执念。
人的执念,素来是最可怕的。
半晌,他才道:“儿子……明白……”
说完这话,君景安朝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君若康朝叫了亲近的谋士过来。
那人藏在身着斗篷而来,一张精致的脸被藏在斗篷下面,那人在君若康面前立定,悠悠开口:“世子殿下倒是心软。”
他声音若几十岁的老妪,沙哑且难听。
“所以称不了大事。”他看着那人,目光冷冷道:“那你呢?你会心软吗?”
“他们本该死。”
“好!”君若康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继续道:“那你替我杀了连沁,毁了避难所,让京都乱!”
这是君景安的计划,君若康一眼便能看穿他,毕竟君景安却他教出来的,君景安能想到的,他亦能想到。
只是,君景安担心的,他却从未想过。
古往今来,凡帝王者,谁不是踏着尸山血海走过来的,包括别人眼中的明君君若萱,他受伤也是招满了鲜血。
想要成为帝王,便不能心软!
“好,也请你记得答应我的。”
说罢,那人离去。
天空中明亮得月亮被飘来的云层遮住,连带着大地都黑了几分。
京都要变天了。
……
君景安去找顾萧寒,但顾萧顾根本不见他,既然明着见不了,便也只能暗着见了。
今日的京都很冷,夜晚时已经开始刮风了,还时不时的落下雨滴。
顾萧寒没想到君景安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自己,沉静已久的剑终于出鞘直直抵在君景安胸前。
“你到还敢来寻我,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君景安被迫停下,站在原地认真看着顾萧寒:“我有君寒舟的笑意。”
果然,一听到君寒舟,顾萧寒便不淡定了,他手中的剑微颤,却始终保持着冷静。
“少来唬我!君寒舟在江南被中毒追杀,是你干的吧!”
“你既然知道是我做的,为何不问问我,他如今如何了?”
顾萧寒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君景安将侧过身,又朝他走近几步,这一次顾萧寒将剑横在他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