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记得这个郑二爷，上回把阮阮祸害的一屁股血，他忘不了。眼见着这个坏人又要祸害段山雪，他知道段山雪是个好人，而且阮阮和段山雪好，所以他不能不管，豁出去挨顿打了。郑二爷从地上骂骂咧咧的爬起来，一见小虎就气的要翻白眼。他是记得小虎的，上回就是这个臭小子把他从床上推下去，脑门撞了老大一个包！妈的！郑二爷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春碧堂真他妈跟他犯冲！先是有个杨公子两次从他手里抢人，后又有个愣小子两次在他要办事的时候把他推地上去，这他妈是撞了什么邪！段山雪顷刻就反应出这其中纠葛利害，赶忙把小虎护在身后，镇定的对郑二爷道：“我是杨公子包下的人，郑二爷若是再强行纠缠，恐怕就不止是摔一跤了，杨公子不会与你善罢甘休，春碧堂也不会容人撒野！趁着没闹大，我知道二爷醉了，不会告诉杨公子的，二爷请回吧！”郑二爷这会儿倒是清醒点了，许是摔个跟头兴致没了，毕竟已经折腾了柳柳一夜，也乏了。他恨恨的骂了小虎几句，又不甘的看了看段山雪，甩着袍子就走了。直到听不见郑二爷的脚步声，段山雪才松了口气，他回头捏了捏小虎的脸蛋儿，劫后余生似的说：“可幸亏有你了！”小虎全身还紧绷着，大眼睛眨也不眨，怯声问：“俺还要挨打么？”“不能，他走了。”段山雪温声安抚，真是喜欢这个孩子，“你怎么会过来的，是听到动静了？”小虎摇摇头，如实道：“俺出来给阮阮拿早饭，看见的。”刚说到这，阮阮就颠颠的跑进来了，“山雪哥哥？”他惊讶的看了看段山雪和小虎，“你们怎么都在柳柳房里？”小虎这才想起来还没给阮阮拿早饭呢，他低着头走到阮阮身边，小声的说：“俺现在去给你拿早饭。”“没事，我就是想出来找你。”阮阮笑呵呵的握住小虎的手，亲昵的晃了晃，又转头看向段山雪，“山雪哥哥，发生什么事啦？”段山雪理了理皱乱的外衫，厌恶的说：“刚才遇到那个郑二爷了，差点被他给拖进房里，多亏小虎救了我。”“郑二爷又来了？”阮阮惊恐的瞪大眼睛，上次的事还让他心有余悸。段山雪点点头，“我刚送走阿烨，正好碰到他从柳柳房里出来。”段山雪顿住，方才他就奇怪，怎么从始至终都不见柳柳呢。阮阮也想到这了，两人一起看向帐子半掩的床，那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段山雪突然有点担心，那郑二爷恶名在外，很是粗鄙，难道柳柳出什么事了？他和阮阮对视一眼，阮阮明显很害怕，小脸紧绷绷的，死死牵着小虎的手不松开。三个人一齐走向床榻，段山雪在最前面，到床边后停下脚步，试探的叫人，“柳柳？”里头没应声，阮阮屏着呼吸，都不敢凑上前去看了。段山雪想了想，用身子挡住阮阮和小虎的视线，伸手撩开了床帐。光线不是很足，帐子里有点昏暗。柳柳毫无声息的仰面躺着，面色苍白。鼻孔处有干涸的血渍，嘴巴也破了，看不出具体是哪里流了血，丝丝缕缕的血痕一直沿着脸颊淌到耳朵里。脖子上还有青紫的指痕和渗血的牙印，一直绵延到胸口，再往下就被棉被盖着，看不到了。段山雪皱了皱眉，想不到那郑二爷竟然这么没人性。他悬着心，颤颤的伸出手，探到柳柳鼻孔处，可还没等他感觉到呼吸，柳柳就缓缓睁开了眼睛。“你醒啦？”段山雪松口气，低声问：“身子怎么样？”柳柳转了转眼珠，定定的睨向段山雪，毫无生气的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恨，也或许还有嫉妒，或者，疼和痛苦。阮阮听到段山雪跟柳柳说话，这才敢探着脑袋瞧柳柳，可看一眼就捂住了嘴巴。那些血触目惊心，他受过，知道有多疼。段山雪见柳柳这个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回身对小虎道：“去把小喜找来，柳柳的随从，让他来伺候柳柳。”小虎先看向阮阮，阮阮点点头，小虎才走了。柳柳又闭上眼睛，大概实在是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段山雪叹了口气，却又无可奈何。阮阮紧紧的抱住段山雪，把脑袋窝在段山雪怀里，像个寻求庇护的小雏鸟。他既可怜柳柳，也担心哪一天自己也会这么惨。“郑二爷太狠心了，不把我们当人。”阮阮恐慌的小声说着，眼窝里不自觉的就蓄了泪，“这里头也不把我们当人，都不管我们。”段山雪揉着阮阮的后脑勺，在阮阮发顶安慰的亲了亲，却说不出一句话。春碧堂前年就死了两个小倌，都是十六七岁的，生生被祸害狠了，病死的。堂主是不可能吃亏的，找那祸害人的大爷赔了不少银子，可那两个小倌连口薄棺都没有，卷着破席子就被扔出去了。妓子贱命一条，生无人眷，死无人问。段山雪忽然又不怨恨了，尽管前身如柳絮浮萍，但他何其有幸，能遇到杨烨。否则，他这辈子又与那两个小倌有何不同，不知哪一天就落得个暴尸荒野，无人问津。第43章 亲亲这几天连下了两场大雪，冰封地冻的，眼看着就是数九寒天，还不知道要冷成什么样。段山雪披着绒袄捧着手炉，靠在后窗边发呆，窗外的风呼啸着变了几个调子，夜越深风越大。今天是杨烨去樊都府的第六天了，段山雪算计着，若是一切顺利，明后天杨烨应该要返程了。段山雪幽幽的叹气，从前他是知道岁月漫长的，可与杨烨分开的这几天，他才当真明白，何谓一日三秋。这几个夜里他几乎没睡过安稳觉，总会突然就醒来，然后睡意全无。与杨烨同床共枕已久，已经习惯了夜夜被杨烨搂在怀里，如今身边陡然一空，叫他如何习惯呢。昨夜的风格外大，吹的窗棂一直响，房里也冷，他手脚冰凉的蜷缩在被子里，无比想念杨烨温暖的怀抱，一直到后半夜都睡不着。段山雪揉了揉额鬓，有些疲倦。不过现在还早，若要现在就上床睡下，那半夜一定会醒过来，漫漫长夜怕是要难熬了。他在卧房里来回走了几圈，倦意却更浓。没办法，他推门出去，打算去阮阮房里坐坐，逗逗那俩孩子也算消磨时间了。似乎今夜客人不少，楼下喧闹的很。段山雪捧着手炉缓缓穿过走廊，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楼下，竟突然有种恍惚感，仿佛自己是个穿花而过的看客，那纸醉金迷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吱呀一声，楼梯口对着的房门开了，柳柳步履虚浮的走出来，衣着靡丽，应该是要下楼陪客。段山雪瞧着柳柳的面色依旧不太好，走到近前的时候就问了一句，“身子可还好吗？”柳柳斜睨着段山雪，还是那样复杂的目光，“不好又能怎么样？”他嗤笑了一声，上下扫了段山雪一圈，“雪君这是又得着清闲了？果真是好命啊。”段山雪见这人依旧牙尖嘴利阴阳怪气，看来是没什么事，也懒得与他多言，淡笑着走开了。柳柳凝视着段山雪的背影，似乎是咬牙切齿的嫉妒，可转过头的时候，却又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楼下包间里刚来了一群常客，不止柳柳被叫下去，阮阮也要去陪客，不过他和小虎刚出了房门，迎面就看到了走过来的段山雪。“山雪哥哥~”阮阮欢喜的叫人，“你来找我玩嘛？”段山雪笑了，喜爱的捏了捏阮阮的面团小脸，“对，来找你玩。”“可是师傅叫我下楼陪客人呢，”阮阮噘着嘴，委屈巴巴的抱怨，“听说是八仙楼的王老爷他们，每次都使劲儿灌人喝酒。”段山雪无可奈何的叹气，“嘴巴甜点，按师傅教的那样，尽量都喂给他。”阮阮撇着两条小八字眉点头，“嗯，那我就先下楼啦，”他又抱着段山雪的胳膊晃了晃，软糯糯的哄道：“山雪哥哥早点睡，明早我和小虎再陪山雪哥哥吃饭，好吗？”段山雪被这小家伙逗笑了，“好，那我明早可就等你俩来陪我啦。”三个人走到楼梯口，段山雪又叮嘱阮阮几句就回卧房了，阮阮瞧着段山雪的身影，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捂着嘴低声对小虎说：“山雪哥哥肯定是想杨哥哥了！”小虎眨巴着眼睛点点头，他不知道那些，反正只要是阮阮说的，他都听着就是了。俩人走到二楼包间门口，阮阮先是如临大敌的吸了口气，继而又拽着小虎的胳膊撒娇，“小虎，你可要在这等着我呀。”他神秘兮兮的眨眨眼，左右看了看，没人，就把两个小手圈在嘴边，小小声的说：“我尽量不让他们选我留夜，等酒席散了咱俩就回房睡觉。”小虎立刻点头，他也不想阮阮被人选中，那是要去遭罪的。阮阮朝小虎甜甜的笑了笑，转身就要进包房，可小腿刚迈出去又收了回来，拉着小虎躲进旁边凸起的梁柱后面。小虎不明所以的看着阮阮，阮阮却仰着脸，踮起脚尖小声说：“小虎，你亲亲我。”他们俩亲的越来越频繁了，之前是每天亲一次，现在只要俩人回到卧房里，阮阮总要翘着小嘴，让小虎亲他，一下还不行，要吧嗒吧嗒的亲好几下才满意。当然，小虎是愿意的，并且很喜欢这样。不过似乎是出于本能的羞涩，小虎有点不敢在卧房以外的地方亲阮阮，他觉得亲亲这事很私密，怕被别人看到。但是阮阮还啾啾着小嘴等着呢，小虎怕不亲的话阮阮会生气，他紧张的看了一圈周围，身后有梁柱挡着，这会儿附近也没人，于是他捧住阮阮的脸，快速低头在阮阮的嘴巴上啄了一下。阮阮不太满意，小虎亲的太快了，没像每次那样好好贴住他的嘴唇。但他也知道这里不是个亲亲的好地方，只能勉为其难的原谅小虎，抿着嘴唇要求道：“这个不算，等回了房要重新亲我。”小虎赶忙点头，回房亲可以，亲几下都行，总之他不想在外面亲。阮阮高兴了，美滋滋的走向包间，进门前他又回头看了看，小虎就站在门口对面的墙边，一眼不眨的看着他，等着他。阮阮的心倏然一紧，脚下像突然挂了重重的沙袋，让他迈不动步。他不想进包间，比从前还要不想，百倍千倍的不想。他只想和小虎在一块儿，一直和小虎在一块儿。可惜，什么都由不得他。阮阮难过的叹气，忽然间就明白了许多忧愁。包间里觥筹交错，客人和小倌搂抱调笑，软香满怀。衣冠楚楚下是淫浪张狂，虚表的礼仪外是放荡俗鄙，在这醉生梦死的欢乐场，不谈真，不谓假，腰一搂，嘴一对，哪还管明日的万千是非。阮阮用尽了浑身解数，总算是没被灌太多酒，他倒是有点担心柳柳，柳柳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点不爱惜身子，不用客人灌，自己就一个劲儿的喝，搂着个金铺的老爷放浪的不行，蛇似的在人怀里蹭，像是在撒酒疯。及至午夜时分，这桌子醉醺醺的人才散了。柳柳不知是真醉假醉，摇摇晃晃的说走不动路，那金铺的老爷年岁不小了，倒是年富力强，也或许是被柳柳给勾的，直接把柳柳给抱出了包间，转身就拐进了另一个有软榻的包房，继续快活去了。阮阮本来正犯愁，王老爷搂着他不撒手，非要他接着伺候，不料想没等走出包间的门，王老爷就吐的不省人事，直接被小厮们给抬到小雅间睡觉去了。阮阮乐坏了，拉着小虎就噔噔噔跑上楼，直接回了自己的卧房。这个时辰一般很少会再有客人来了，今晚又可以睡个好觉。不过阮阮到底是喝了不少酒，有些兴奋，一点困意也没有，围着小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就连小虎给他打洗澡水的时候他都要缠着人讲话，哦，确切的说，是小虎听他讲话。等小虎伺候他洗漱完，俩人刚上床，阮阮就把小身子贴过去，在被窝里紧紧抱住小虎，在昏暗的床帐里直直的盯着小虎看。两人一直是抱在一起睡觉的，阮阮总像骑被子似的骑着小虎，怎么舒坦怎么睡，有时候一觉醒来，阮阮的小腿都骑到小虎胸口上了。小虎呢，就什么都依着阮阮，阮阮做什么他都没说的。这阵子天冷，阮阮喜欢小虎滚热的身子，总是团进小虎怀里，小虎就乖乖抱着他，睡前什么样睡醒还什么样，不带变姿势的。阮阮目光灼灼的看着小虎，小虎也看着他，还在被窝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哄小孩儿似的哄他睡觉。“小虎，”阮阮心里痒痒的，眼神落到小虎的嘴巴上，轻声道：“你还没亲我呢，不是说了要重新亲我嘛。”小虎的嘴角浅浅弯了弯，是只对阮阮才有的笑意，纯真又温柔。他凑过去，抵着阮阮的鼻尖，闭上眼睛翘起嘴唇，贴住阮阮的唇瓣停留了片刻，然后啵的一声，完成了这个亲亲。小虎退开一点点，睁开了眼睛，继续微笑着看阮阮，很欢喜。阮阮的心跳在加快，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有些道不明的躁动，他说不出哪里痒，可就是全身都不安。“小虎，”阮阮轻声叫人，把小虎抱的更紧，俩人的胸口紧抵着，“你再亲亲我。”小虎很愿意，凑过去，又同之前一样，在阮阮唇上啵啵的啄了两下。阮阮舔了舔嘴唇，却没满足。他生出了一种渴望，想要更多。他想尝尝小虎的舌头，或者，让小虎尝尝他的。刚开始被鸨公调教的时候，鸨公说，亲嘴要伸舌头，要学会“舔”，那样才能伺候好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