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扬起了身鸡皮疙瘩,声音发虚道:“没有,长老安排我去处理供电站的问题,那边不知道什么原因,供电系统损毁了大半,我在那儿待了一晚上,期间还给您打电话。”
沈清淮目光扫向他身后的白大褂们:“这些不是我的私人医生。”
“和江先生通话时长老也在,这些人是长老派来的。”沈一扬缩着脖子,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沈清淮目光扫过那些人的脸,他们纷纷点头,表示管家说的是事实。
沈一扬的表述倒是和陈武的陈述一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但沈清淮却从中得到了信息。
“沈祎他们上山了。”
“我来时,长老确实提到要出门。”
沈一扬不敢隐瞒。
沈清淮眉头紧蹙。
沈祎他们留给江珩的时间就只有三天,若是在期限内江珩解决不了煞气,他们就会来解决江珩,而眼下期限还剩最后一天,沈祎就这么急着出手,难不成他真不惜要放弃山庄,拿江珩回去抵罪。
“都下去。”
沈清淮打发走了这些人,起身就要去找江珩,谁知道迎面就差点和人撞个正着。
陈武见沈清淮正好醒了,急得比划道:“江哥,江哥不见了!”
第四十章
“什么时候不见的?”
沈清淮一步迈出大门, 几步冲进江珩屋里,屋内果然空空如也。
陈武跟了过来,道:“应该才消失不久, 一开始我不敢睡太深, 还听到江哥屋子里有动静,中途醒了好几次,也没见他有出过门。”
陈武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沈清淮沉思了一会儿, 想到了一个地方。
“陈武。”
沈清淮转而小声对陈武交代了几句,又在陈武掌心画了道符, 问道:“你该学过如何用炁?”
陈武不是很确定地点点头:“学……学是学过, 就是没用过……”
沈清淮道:“学了就能用, 接下来的情况会很复杂, 你需要自己保护自己。”
“啊?我……我没试过……”陈武握着手中的符,脸都皱在了一起。
沈清淮认真地看着他, 语气肯定道:“你可以的。”
陈武对上他的目光, 他还是很怀疑自己, 但沈清淮的眼神却让他躁动的心渐渐平静,像是浪花逐渐抚平沟壑的沙滩。
最后他咬了咬牙:
“好, 沈哥, 你去吧,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清淮点点头。
交代完事, 沈清淮很快出了院子,往接待中心的方向赶去。
陈武在他走后, 回屋往背包里放了些面包和水, 背上后就出了门。
等沈清淮赶到接待中心时, 发现供电已经恢复了。
….
就在半个小时前,江珩独自来到接待中心, 通过逃生通道重新回到了负三层。
门打开后,一道人影走了进来,天蓬尺依旧悬浮在原地,在他靠近时,周围的光跟着亮了起来。
江珩来到天蓬尺前,脚下浮现出阵法,金光闪烁的阵法照亮昏暗的室内,江珩立在其上,周身也随之散发辉光。
他双目紧紧盯着阵眼,脑海里不断模拟红眼村民肆虐山庄和自己拿到天蓬尺后如何对付它们时的场景。
要知煞气只在夜晚涌现,而眼下是一日之中阳气最盛的时间段,是取走天蓬尺是最好的时机。
通过之前对付过的红眼村民,和已经弄清楚的煞气源头,他觉得要对付它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所以才趁着沈清淮休息时,抓紧时间赶来。
想到沈清淮,江珩伸出的手顿了顿,眼前浮现出沈清淮担忧的面孔。
“对不起。”
江珩垂眸看着脚下的阴影。
自己本不想瞒着他,只是莫名觉得不安,感觉沈清淮若是知道自己的计划,他无论如何一定会阻止自己。
但自己又必须这么做。
“得罪了。”
下定决心后,江珩倏地抬眼,掌心冒出红光。
在他握上天蓬尺的瞬间,叱血咒和法尺上的禁制瞬间对抗,金红流光在掌心激烈涌现,很快江珩的手心就滴下鲜血。
江珩没有撤开,反而用另一只手画符,加重了破开禁制的力道,然而禁制也随之更为坚固。
他咬牙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被迫松了手喘息。
江珩平复了下呼吸,随手脱下外衣扔去一边,再次聚炁于手,快速握上了法尺。
金红交织的流光下,忽然一股力量如蛛丝般缠住江珩,快速汲取他周身的炁,江珩瞳孔登时放大。
没想到在禁制下居然还隐藏着另一道魂禁!
江珩当机立决,切断禁制的束缚,松开了手快速后撤,然而在退出法阵的一瞬,双耳顿时生起刺耳的嗡鸣,周围的磁场顿时变得极具压迫。
江珩明白是中了圈套,但为时已晚,七张黄符从天而降,在流光下聚成一道法阵,江珩咬牙运炁,却感到浑身经脉被堵,整个人被压到地上,单膝跪地,毫无招架之力。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能在这里见到你,还真是缘份呐。”
沈祎的声音自空旷的室内响起,却不见其人。
江珩撑着地面抬起头,只见平整的墙面忽然平移,沈祎和沈惑一前一后走出。
“姓江的,你胆子够大,不顾山庄其他人死活就算了,怎么还敢一个人直接动手啊。”沈惑一身挺直的西装,整个人打扮得光鲜,跟在沈祎身后笑着向江珩走近。
二人在法阵外停下,居高临下俯视着阵内跪着的人。
沈祎嘴角虽也挂着笑,眉宇间却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阴狠。
江珩皱紧了眉,直接无视了二人的话,挣扎着运炁突破,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每到关键时刻,总会有股莫名的力量将他打回原形,仿佛永远有条死胡同。
“不用白费力气了,你绝不可能逃出来。”沈祎得意地耻笑两声,掏出一根雪茄。
江珩不信邪,咬牙尝试了几回后,沈惑终是忍不住嘲笑他道:“瞧你那蠢样,缺了那句心法,你就是再怎么试也冲破不了,散修就是散修。”
沈惑的话一出,江珩立即明白了死胡同形成的原因。
心法?
江珩运转了下经脉,更加确定压制着他的,正是那句散字心诀。
玄学界修行,有一套最为基础的心法,可谓是所有功法的源头,大树最底下的根部,没有这部心法,就连最简单的术法都用不了。
然而这套心法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四大家族垄断,全靠着散修们前仆后继地潜入打探,积年累月才勉强拼凑出整部心法,让散修们能够习得大部分术法,但还是缺乏了最为关键的一句,被称为散字诀。
眼下困住自己的这道符阵正是以散字诀为运行规律,是沈祎特意研制出来对付自己的。
在法阵中,江珩的炁不断被吞噬,经脉时时刻刻遭受着撕扯,时间一久,不是生生痛死,就是耗尽炁力而死。
越挣扎,遭到的反噬越重。
江珩松了力道,没再继续反抗,阵法外的父子二人看得一乐。
“要是江云齐当初和你一样识相的话,倒也不用死得那么早。”沈祎吸了口雪茄,吐出白雾,转身看向天蓬尺:“好的炼器师,毕竟少有,啧啧啧,可惜了。”
“——我好像记得你是他的养子和徒弟吧,你会炼器么?”
沈祎笑眯眯附身凑近,看着江珩垂着的脑袋,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会。”
江珩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哦?那种类型的法器?”沈祎来了兴趣,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法尺:“那样的,会不会做?”
“不会。”江珩慢慢抬起头。
“那你会做什么?”沈祎夹着雪茄掸了掸灰。
江珩抬头,一双闪着锋利眸光的狼眼盯着沈祎,一边嘴角扬起:
“拿你的头骨炼成黑器,锤爆你儿子的狗头。”
沈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黑器是炼器后的失败品,什么功能也没有,只能用来物理砸人。
这小子都已经跪在自己面前成了阶下囚,竟然还敢口出狂言,沈祎脸色一变,举掌作爪掐向江珩的脖子。
“爸!”沈惑立即瞪大了双眼,出声阻止沈祎。
江珩目不斜视,径直对上沈祎的爪子,千钧一发之际,沈祎停在了半空,差一点就碰上了法阵结界。
他眸色随之一沉。
站在沈祎身后的沈惑大气不敢喘,赶忙提醒道:“爸您别冲动!姓江的故意引诱你打开法阵好趁机逃跑!”
沈祎也立即反应过来,冷笑一声,收回了手。
与此同时,大门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清淮感应到了室内的磁场变化,跑下楼梯后发现大门敞开着,心顿时凉了一半。
他喘了两口气,放慢了速度,慢慢走到门口。
彼时法阵内外的三人都听到了动静,齐齐向门口看来,见是沈清淮,三人脸色也是一变。
沈清淮抬脚走了进去,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
江珩被困在法阵内,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面色发白,整个人微微发颤,看得出此刻他正在经受的痛苦。
沈惑在一瞬间的惊讶后,很快转换成一幅高兴的表情,笑着迎上来对沈清淮道:“清淮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你要是想见我,吩咐底下人传达一声就是了,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沈祎则不紧不慢地起身,一边抽了口雪茄,一边看向沈清淮道:“清淮啊,这几日在山庄住得怎么样?”
沈清淮在法阵外十步的距离停下,目光最终停在江珩脸上。
明明只有几个小时没见,而两人却像是隔了好几个世纪。
明明是熟悉的人,却陌生得仿佛隔着一层纱窗。
江珩看着沈清淮,眼中有眸光闪动,刹那间万籁俱静。
沈清淮看出了江珩眼中的躲闪,他目光微敛,淡淡开口道:“长老的山庄,打扫得还真是干净。”
沈清淮赶来时往路上瞥过一眼,之前那些残肢血肉全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要知血是很难清理干净的,除非早就备好了特制的溶剂。
并且到处散落得毫无规律,清理起来也需要大量技巧和人力,不得不说,山庄内还真是准备充足。
沈祎笑了笑,回道:“那是当然,最起码的干净整洁还是要保持的,要不然被外人看见了,有损咱们沈家的名誉。”
“所以你还抓了人。”
沈清淮抬眼看向沈祎。
沈惑在一旁整理了下衣领,挺直背凑到沈清淮眼前:“清淮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人可不是我们要抓的,明明是他自己跑来做偷鸡摸狗的事,这才被我们的防盗法阵抓住了,怨不得我们。”
“小惑说得对,怨不得咱们,何况山庄出现了脏东西,指不定是谁带进来的呢。”沈祎吐了几口白雾,在烟雾缭绕里有意无意看了眼法阵,似是指认了凶手,末了还恍然大悟补充一句:“哦,还不能下结论,还有一个姓陈的小子呢,差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