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拔刀站起,冷哼一声,陡然将长刀猛地朝前劈来!那刀锋阔大沉重,扑面带起阵罡风,直直劈向阮霁云站立的位置。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当啷”声,狼头将军往后退了半步,眉目皱成一团,他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采。
一柄华美的黄金刀鞘挡在阮霁云面前,将狼头将军的刀锋推开了。江培风眼睛都没抬一下,嘴角轻轻勾了勾,笑道:“我也不知道你,怕不怕我手中这把刀?”
说完她手臂轻抬,那柄刀也随之变换姿态,如一抹虹光般落下,好似没用多少力气拍在那将军肩上。
狼头将军被她这轻描淡写般的一拍,竟然直接栽倒在地上,他费力地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军帐中顿时鸦雀无声,狼头将军站起身,甩甩被震麻的手腕,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打倒了,他龇牙咧嘴地还想再冲上前,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阿木达,退下吧。”来人衣着锦绣,长发上缀满宝石,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模样,但自从他进入大帐,所有金狄人都毕恭毕敬站起身,阿木达捂着手臂,不甘心地跟着退到后面。
那人走到主位前坐下:“西吉的王女,可不是你们想打就打得过的。你说是不是呢,培风殿下?”
江培风并不与他多做理会,将刀重新挂回腰间,退到阮霁云身侧站定。
那人眼中闪出更明显的讶异光彩。
“殿下,既然您来了,那我们可以开始谈了吗?”阮霁云与她默契十足,在江培风回到自己身边后,便朝来人客气发问。
金狄王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公主,谈自然是要谈的。你带着这么厉害的帮手,我若是再为难你,恐怕那柄绣金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
他施施然倒了一杯酒:“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
“金狄人要求白银五十万两,粮食十万担、牛羊四万头、棉花十万斤......”幽深宫室内,鸿胪寺官员展开宣册朗读,“此外他们还要求今后五年都按此数量进行......进行岁贡。”
楚太后蹙着眉听完他报告,许久未曾开口,就当鸿胪寺卿觉得冷汗弥漫时,他听见太后的声音悠悠响起:“没要别的了?”
鸿胪寺卿被这问题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没有了。”仅这个数量,就已经要让大景背上沉重负担,怎么听太后意思,好像还有些失望的样子?
他茫然地站立着,又听见楚太后道:“五年岁贡,对我朝而言着实负担太重了些。我们同金狄,若是能关系亲近些,想必和谈的条件也能再宽松些吧?”
“这...公主殿下和使团已经尽力斡旋......”鸿胪寺卿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替使团说话,“初时那金狄王子开价更狠,全靠公主寸步不让同他争取,这已经减了许多......”
“本宫没有责怪你们办事不利的意思。”楚太后打断他的话,“本宫是说,金狄乃是蛮夷之国,这蛮夷的话,总要分两头听。若是能跟他们亲上加亲些,再有变故,我们也好早做防备.....”
鸿胪寺卿被这云山雾嶂迷了眼,半晌才说:“太后您...您的意思是.......咱们与金狄联系还需更近一些,难道说,与他们这位王子殿下,和亲?”
他心里更糊涂了,如今朝中云英未嫁的公主,可就剩下这位太后的掌上明珠——昭明公主一人了,难道太后竟然如此大义凛然,要让公主去和亲不成?
楚太后微微松了口气:“和亲,爱卿这个建议倒真是极好。若能跟金狄人和亲,日后两国便是盟友,我大景江山便能高枕无忧了!”
“那微臣即刻奏请昭明长公主为国和亲!”鸿胪寺卿虽然不明白太后的态度为什么忽然这么转弯,但和亲总归是好事,两国结盟,那何愁未来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呢?
但他的话又被楚太后慢悠悠地打断了。
“昭明?”后座上的女人冲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是谁告诉你,我的昭明儿要去金狄和亲了?”
35、弱国和亲小公主X异族将军
议和成功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华京, 伴随着这个消息,守城卫兵们发现,那些遍布城外的金狄人营帐, 果真一天天在减少。
金狄人要退兵了!
小兵站在瞭望哨前, 心中隐约有些激动,然而激动过后更多却是迷茫,他默默看着城门下那些懒洋洋讨论着去哪里喝酒寻欢的上官们,许久才将头扭转回来。
他也不明白自己胸中这股郁气从何而来,直到下值时分,依然有些仄仄地提不起精神。有同伴招呼他一起喝酒, 他也只是摆摆手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既然都穿上军服了,却还是这幅模样可不行。”有个人影站在离他不远的拐角处, 笑着招呼道。
小兵惊讶地抬起头, 眼神中瞬时闪出光彩:“赵大哥!听说你调入禁军西卫营了, 我还在想着你何时会回京呢!”
他紧跑几步到男子面前, 这才发现在他身后, 还站着一个模样斯文的年轻官员。
“这位是我的好友,转运司程之璧程大人,瑜郎, 这就是我自小熟悉的许家弟弟,刚顶了他族叔恩荫,在城门军当值。”
程之璧面带笑意,同小兵揖手为礼:“幸会。”
“难得相见, 一起喝酒去。”那人又招呼道, “好不容易回华京,咱们这些打小一起玩的兄弟该好好聚一聚......”
小兵从善如流:“那是自然,两位大哥先请, 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他只当这是与久别重逢的发小一次愉快的相聚,却不知道这几日在华京,同样的聚会在酒肆中、茶楼里,接二连三正在上演。
【皇城 慈宁宫】
嵌着玛瑙的金杯里酒液荡漾,将明亮的烛火揉碎成一片金波。
阮霁云听着身旁官员们欣喜地高谈阔论,楚太后为嘉奖议和使团专门在慈宁宫设下宴会,宴席间珍贵的食物被一盘盘端上来,人人面色都带着轻松。
承恩公与康平郡王又在争执谁的马球队才是华京第一,而喝多了酒的鸿胪寺卿脚步踉跄,目光绕着身边伺候的宫女来回打转......她忽然有些怀念起西吉的宴会,转而又开始惦记着冬日苦寒,也不知道琅冀他们有没有按她交待的,提前给大家发放风寒药。
她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听到楚太后在叫她的名字。
“此次金狄退兵,霁云你当居首功,”楚太后笑眯眯端起酒杯,“待陛下回宫,本宫亲自替你请立白玉碑,向天下万民表彰你的功绩。”
阮霁云连忙举杯推辞:“娘娘过誉了,霁云身为大景公主,当国家有难时,理当义不容辞。如今战事刚歇、百废待兴,我不需要立碑,只求娘娘允我此前所求之事。”
楚太后艳丽的红唇勾起:“说得好,身为我大景公主,自当为国分忧。如今金狄人退兵,我们的确不能太掉以轻心,毕竟大景在他们眼中就是鱼肉,哪天饿极了,必然还会再来咬上一口。只是可怜我景朝百姓,日日夜夜都要担惊受怕。”
她此言一出,官员们哪敢放肆,纷纷做出一副悲天悯人般的表情,附和着请太后不要太过忧虑,需得保重凤体。
“娘娘所言甚是,蛮夷之人不重承诺,金狄始终还是我大景头上高悬的一把刀。”承恩公目光环顾四周,缓缓说,“如果金狄能像西吉人这般重情重义该多好。”
西吉王女亲自陪公主还朝,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更不用提如今边关的榷场,为众人带来多少丰厚利益,这一切皆是因为他们有先见之明,早早将公主送去和亲的缘故!
几个重臣都静默下来,咂摸着承恩公话中的意思,许久后,康平郡王笑道:“西吉人重情重义,还不是因为咱们霁云公主有本事吗?此番金狄人能退兵,也都是因为她的功劳,不如帮人帮到底,索性再解一解金狄之难?”
这番话绕来绕去,阮霁云一时竟没能听懂:“皇叔,和谈之事已经完成,至于以后金狄会不会继续犯我边境,那自然该由枢密院负责。调兵布阵这些事,我一个后宫女眷,如何能插得上手?”
康平郡王见她不解,干脆把话挑明道:“你这个傻孩子,皇叔的意思是,霁云你一人足可以抵千军万马之功。既然你能将西吉人哄得这般为你所用,不如再为国奉献一回,嫁去金狄,彻底解除掉这个祸患多好?”
“大景本就国库空虚,禁不起再有战事,公主若能以和为贵,那功德足以千秋万世!”
“如果能化干戈为玉帛,何必再花那么多钱去打仗呢?”
喝得双眼通红的官员们,被康平郡王话中描述的美好前景打动,有不甚清醒的立即跟着帮腔起来。
“公主,救救大景的百姓吧!”
“公主,救救大景的百姓吧!”
阮霁云心中腾起惊涛骇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当下猛地站起身:“皇叔喝多了,恕我不能奉陪,先告辞了。”
“你当真要走?”楚太后见她想走,立刻出声阻拦道,“霁云,你身在皇家,就该承担责任,金狄人愿意以王子妃之礼迎娶你,并不辱没你的身份。你如今要是丢下这份责任一走了之,教天下人如何看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