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终于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最后面,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杨修竹。
“本来两家都是儿子,亲事应该做不成了。但天赐良缘,两年后拙荆又诞下一女,正好应了这桩婚约。”杨员外在女儿的催促下硬着头皮说完了这段话。
“这么说——”吴轩朝人群最后面的杨修竹看过去,说话时尾音带上了一丝调侃的味道,“与我有婚约的是修竹贤弟。”
众人都没料到吴轩会这么想,一下子愣住了。
杨婉儿大声喊道:“和你有婚约的是我!”
杨员外也道:“按传统,指腹为婚的如果第一胎是儿子,自动顺延到下一个女儿。”
吴轩一脸正直道:“君子重诺。既然定下了修竹贤弟,怎能因他是男子就违背婚约。杨员外与修竹贤弟是读书人,必然知礼守诺。那我与修竹贤弟的婚事——”
“荒唐!”杨员外怒道。杨修竹是他的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和男子成婚。
杨婉儿也道:“我哥哥明年就能考中秀才了,他要娶一个大家闺秀的。”
吴轩表情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写了婚书不认,传出去毁了名声,怕是会影响科考。”这是杨婉儿刚才威胁他的话,现在可以还给她了。
杨家人一下子被噎了回去,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杨修竹身上揹负着全家的期望,他的科举之路容不得半点闪失。
对付厚脸皮的无耻之人,就要比他们脸皮更厚!
吴轩整了整衣摆,朝杨修竹的方向走过去,“我一直很欣赏如修竹贤弟这般隽秀的才子,若能日日秉烛夜谈——”
杨员外一下子急了,冲过来想拦住吴轩,吴轩铁臂一伸,钳住了杨员外的手臂,交给吴文韬,道:“扶杨员外回椅子上坐好。”
杨婉儿也冲了过来,道:“我才是和你定亲的人,我是女子,我哥哥是男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女孩子,偏偏要和男子成亲呢?
吴轩勾唇一笑,“我只喜男子。”
他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走到杨修竹面前行了一个书生礼,“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装模作样地吟诵完这句完全不符合情境,但足够恶心人的诗句后。
吴轩又凑近了一些,拖长了音调道:“贤弟果如一林修竹,令人见而忘俗。又,见而——心折。”
杨修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登时吓得后退好几步。他本就性格内向不善交际,平时和同窗寒暄起来都磕磕绊绊,这般直白的调♪戏对他来说可谓极端惊悚。
杨员外护儿子心切,拼了老命从吴文韬手里挣脱了出来,道:“吴轩贤侄,修竹乃我家中独子。”
吴轩看着挡在他身前的杨员外,依旧笑得温和,“无妨,我也是家中独子。”
“修竹已经考过了童生,今年还会再考院试,他是读书人,怎能与你——”后面的话杨员外说不出口了。
吴轩一脸诚恳道:“您是不满我没有功名吗?那我明年也去参加科考,如果取得秀才功名,是否可以迎娶修竹贤弟?”
“当然不能!”杨员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可能让他嫁人。
“文韬,扶杨员外去座位上休息!”吴轩大声道。既然有胆量带你女儿来纠缠我,就别怪我去纠缠你儿子。
吴轩绕过杨员外,一步步逼近杨修竹,“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此番美景,若能得贤弟把臂同游——”
“婚书只是酒后玩笑,做不得数!”杨员外崩溃大吼。
“哦?”吴轩回头,“此言当真?”
杨员外泄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道:“当时大家都喝多了,一群人起哄,我们才签了这份婚书。酒醒后双方都没有在意此事,只是当做了玩笑。”
“原来如此,那您今日为何又带着婚书上门?”吴轩问道。
杨员外看了看大受打击的杨婉儿,又看了看吓得不轻的杨修竹,犹豫一番,还是觉得儿子更重要。只能出卖女儿了,他道:“小女婉儿倾慕贤侄,正巧我翻出了这份婚书,就想着——”
“骗婚?逼婚?”吴轩替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
杨员外尴尬地别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事情到此,真相已经大白。
杨员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人,实在没脸再待下去。他道了一声:“告辞。”示意杨修竹和杨婉儿随他离开。
杨婉儿还不甘心,对吴轩道:“你早晚要娶一个女子的——”
吴轩转头,拦住正准备悄悄溜走的杨修竹,“欢宴良宵好月,佳人修竹清风,不知贤弟可有——”
“给我过来!”杨员外对杨婉儿吼道,强硬地拽走了她,吴轩见此,也从善如流地放开了杨修竹。
这种无赖手段是吴轩在高中的时候学的,那时班里有女生向他告白,他就直接表明了性向。但之后总有一些闲极无聊的直男,凑到他面前嘲笑挑衅。
吴轩只在刚开始吃过两回亏,后来就想到了这个办法,用来恶心直男非常有效,一吓一个准,保管下次看到他主动离得八丈远。
这回用来吓直男的长辈,效果惊喜翻倍呀。
看着杨员外一家三口落荒而逃的背影,吴轩笑得放肆而张扬。
虽然杨修竹有那么一丝丝无辜,但谁让他摊上了杨员外这个爹和杨婉儿这个妹妹呢!
——
吴轩笑完得意地回头,准备迎接堂弟们崇拜的目光。
却看到,豆豆站在他身后,幽幽地盯着他。
“啊哈哈——豆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吴轩心虚道,刚才做的那些事情不会都让豆豆看到了吧。
豆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欢宴良宵好月——”
“啊哈哈哈哈——豆豆你不是在书房练字吗?”刚才外面吵成那样豆豆都没有出来,他这才敢放心大胆去恶心人的。
“三个时辰到了。”豆豆依旧面无表情。
“哎呀呀,岁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间三个时辰过去了,又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了。”吴轩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些什么,“豆豆今天练字辛苦了,这样吧,今天的晚饭我做怎么样?”
吴轩看向周围的一众人,“大家都留下来吃饭啊,我亲自下厨。”
“不了不了。”众人纷纷告辞。小两口的事,外人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三爷爷看了吴轩一眼,欲言又止,被吴大成拉走了。
人呼啦一下走干净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吴轩和于豆豆两个人。
吴轩和豆豆对面而立,垂下头解释:“豆豆,你要相信我,我刚才只是在吓他们,我对那个杨修竹一点兴趣都没有。瘦的跟个竹竿似的。”
豆豆低下头,看着自己细瘦的腰身。
吴轩赶紧补救:“豆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说你,你瘦的很好看,腰身细细的,摸起来——”
豆豆转头就走。
“豆豆,我错了!”吴轩一个大跨步追上去,双臂轻轻拢住豆豆的肩头,“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他现在是已婚身份,要注意影响。
豆豆挣了挣,没挣脱,道:“今天你做晚饭?”
“对对对!”吴轩猛点头,态度十分殷勤,“你说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一把横抱起豆豆往厨房走,“我给你搬一个椅子,你就坐厨房门口盯着我干活。对了,手里再拿一根烧火棍,看我干活不勤快了,直接一棍子甩过来。”
“才不要。”豆豆小声道。
“嘿嘿嘿,我就知道豆豆心疼我。”
“放我下来。”
“不放。”
第29章
距离吴文寿和刘招娣成亲的日子只剩一个月了。
吴大田一家停了做豆腐的营生, 专心为办婚事忙碌了起来。□思□兔□在□线□阅□读□
房子要翻新,门窗家具也要重新刷一层桐油漆。西边的两间屋子做新房, 家具从县城的木器行定了新的, 十天后送过来。被褥床帐都要准备起来, 田婶子去县城布行买了布料和棉花打算自己做。
吴轩和豆豆本也要过来帮忙,但被田婶子赶了回去。自从知道两人年初要考县试, 田婶子就把他们当读书人供起来了,有事没事就催他们去温书。
既然不能帮忙干活, 豆豆只好画了几版鸳鸯戏水的花样子,打算给田婶子送过去。
这天半下午的时候, 豆豆已经提前完成了一天的课业。趁着有空, 两人拿着花样子溜达去了隔壁。
田婶子一看到就爱不释手,连连夸赞豆豆有天赋,“我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样子, 绣出来一定好看。”
豆豆从里面挑出两张, 道:“这两种配色简单一些, 能省不少时间。”
“那感情好,我正担心绣不完呢!”田婶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赞道:“样子好看,配色还简单,太实用了!”
两人正说着话, 门口突然有人喊道:“田婶子在家吗?”
“在,在!”田婶子开心地应道,抛下豆豆往大门处去了。
吴轩疑惑地看豆豆, 眼神明晃晃写着:田婶子不是最喜欢和你聊花样子吗?怎么抛下你找别人去了?
豆豆轻轻拿胳膊撞了他一下,道:“是刘招娣。”
——
说话间田婶子已经和刘招娣走了过来。
田婶子拿了花样子让刘招娣选,毕竟以后是给他们小两口用,自然要她喜欢。
刘招娣从豆豆说的配色简单的两个里面挑了一个,道:“这个很好看。”
田婶子喜滋滋地收起来了,“就给你们绣这个。”
刘招娣看了看田婶子,又看了看吴轩二人,道:“我有事情要说。”
吴轩和豆豆赶紧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不用,你们一起听吧,我怕吓到田婶子。”刘招娣道。
“哈哈哈,什么事还能吓到我,说来听听!”田婶子笑道。
刘招娣站在田婶子面前,正色道:“婶子,对于和吴家的亲事,我是很乐意的。但是,我的身世有一些问题。我觉得应该提前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介意的话,可以重新考虑这桩婚事。”
刘招娣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才敢来这一趟的。
田婶子见刘招娣神色认真,也严肃了起来,拉着刘招娣的手坐在板凳上,道:“你说,我听着。”
吴轩和豆豆挤在另一个板凳上,充当背景板。
田婶子轻轻拍抚的手,给了刘招娣很大的安全感,也让她有了足够的勇气回忆记忆里那段往事。
——
刘招娣的老家在江源省涪中县。江源省地处几条河流汇集之所,水田肥沃,人口众多,是一个非常富庶的地方。加上很多前朝的世家大族世代居住于此,使得此地底蕴深厚文风鼎盛,每隔几年就能出一个状元。
涪中县位于江源省东部,是著名的产粮大县。
刘家在涪中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