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煦无奈妥协,谁叫人是甲方。
甲方脸臭,要求多,上了楼一进屋,摆出一副急需吃速效救心丸的气急样儿,深呼一口气,问元煦:“四千万不够你找一个像样点的房子?”
元煦从中解读出了那么些许奚落的口吻?
太诡异了,元煦先是提起恭维的调调说:“裴总您说的什么话,钱是您投资项目的,我哪会用在自己身上。”
见裴文晖脸越拉越垮,元煦恢复正常语气,解释:“附近就这合适,我宁愿住差点,也不想每天花时间在通勤上。”
裴文晖转头往屋内走,卫生间阳台都看了一遍,跟自己家验房似的。
“您是发达了就把以前的生活忘得一干二净吗?这屋子没那么差,比以前城中村的出租屋好太多了。”元煦声音不大,自个儿在门边嘟哝。
他站门边都没进屋,随时准备着恭送甲方出去,结果甲方往沙发一坐,拿出手机发消息,不走。
“裴总,寒舍简陋,连口喝的都招待不了您,您还有事?”元煦假笑问道。
裴文晖起身脱掉西装外套,整齐放到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说:“累了,我今晚睡这里。”
说得自然,一边卷起袖子去洗手。
元煦从疑惑到凌乱,无从反驳。
大概十点左右的样子,元煦磨磨蹭蹭洗了澡,出来时房间里多了个行李箱,裴文晖蹲那儿整理着,旁边地上还有酒店的烧水壶、吹风机、床头灯、小毯子。
闲的,有病,吃错药了。
元煦试图无视裴文晖,绕出去阳台吹风,可是有些画面很难抹去。
他在想,当年没事非要去跟裴文晖挤出租屋,自作主张添置许多生活用品,心安理得霸占裴文晖的生活空间,那会儿裴文晖是不是就跟现在的自己一样,感到莫名其妙又无语。
可当初元煦是闲的,现在裴文晖也闲?那么大一酒店不够他巡视?
不管怎么样,床必须是元煦的。他不等头发干,见裴文晖去洗澡,立马冲进屋,一个“大”字躺上床,闭眼装睡。
是真困,差点真睡着,听见裴文晖从浴室出来,元煦又清醒了,因为能察觉到气息在往自己这边靠近。
慢慢的,床上明显有动静,元煦不能再憋,一下弹了起来,拿被子死死捂住自己,吼道:“我有对象的!”
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看到裴文晖冷着脸丢过来吹风机,元煦慌忙接住。
裴文晖说:“把头发吹干,别半夜感冒头疼吵醒我。”
他背对走到沙发躺下,又提醒了句:“离灯近的人关灯。”
吹干了头发,不感冒不头疼,元煦也没法好好睡觉。
半夜缩在被子翻手机,想找个懂的人来问问怎么回事?这样的甲方该怎么应对?
但这种事跟谁都开不了口,只能自己消化。
裴文晖早上起来状态很自然,好像这就是他的房子,洗漱完了换上贵气西装皮鞋走出小出租屋,开着他的豪车离开。
元煦对天对地祈祷晚上裴文晖别再出现,没用,下班点到了裴文晖准时出现。
两人没加联系方式。元煦刚结束家教,收到裴文晖助理的消息,问:“房门密码多少?”
元煦发去一个问号:“密码?”
助理回:“裴总在你们住的地方,进不去。”
元煦头上都快长出问号。
助理又说:“裴总问你不在工作室去哪了?”
元煦字打一半,通知栏又来了一个付款提醒,亲情卡,小超市,三块钱。
马不停蹄跑过去,大老远就能看见西装笔挺的裴文晖站垃圾桶旁边,捏矿泉水瓶呢,十分格格不入。
一走近,元煦完全能感受到那股来自甲方的气焰。
钱难挣。屎难吃。
元煦也不太高兴,懒得恭维,快步越过裴文晖上楼。
房门密码是元煦生日,交代完了还得报备行程。
不像甲方乙方,有一瞬间元煦觉得自己就像被家长翻书包的小学生,又局促又生气。
“见个朋友。”元煦可不敢提家教。
裴文晖理解成:“见对象?”
元煦只能“嗯嗯”顺着应下去。
还好,话题直接结束,裴文晖没再讲话,走开去清理桌子上的杂物,放上他从酒店中餐厅打包来的盒饭。
五星酒店的餐食特别精致,连袋子都充斥着高端的格调。
元煦不禁又要回想了,霸占裴文晖住处的那些日子,好像也经常打包酒店餐食给裴文晖吃。
这算个什么事儿?风水轮流转?
饭间,两人互加了微信,裴文晖提的。
元煦不乐意,嘴里嘀咕着:“拉黑的是你,要加回的也是你,当我什么了,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声音很小,语速很快,一边老老实实拿出手机加微信,毕竟人甲方呢。
甲方闲的,酒店离老远,天天来来回回跑。
同住下来,两人不怎么交流,如同迫于经济问题勉强合租的室友。元煦摸清了裴文晖的下班时间,每天准时回到工作室,家教的事瞒的挺好。
如果裴文晖不这么天天摆一张追债脸、领导架势,元煦其实也没那么反感。能帮他重启动画项目,怎么也称得上大恩人,而且放他一个人住这种偏僻地段的小单间,绝对要失眠大半月才能适应。
大半月过去,每天睡得很好,还能酒店几家餐厅换着吃,真挺好。
裴文晖还把小沙发换成折叠床,大有要长住的意思。
元煦哪敢阻止,数着日子等伙伴们过来,把隔壁几间房都租了,到时候住隔壁去。
他的两个合伙人这周过来,另外谈了一个专业方面更有经验的学姐来当导演,还有新招的动画师音效师都会在最近陆陆续续过来。
而日料店的整改还在进行中,周三那天大家约了聚餐,酒一喝,嘴上管不住,发起牢骚开始骂领导。
裴文晖被骂最多,一切都因为他的出现才变成这样。
日料店不营业,大家被发配到其它餐厅先顶着,待不习惯,怨气很足。
说着说着石启突然提起:“裴文晖吃得可好了,每天不是打包中餐就是西餐,鸡鸭鹅牛排螃蟹那么吃,祝他早日三高超标。”
元煦默默喝一口酒,没应声。
结果话头直指他,石启又说:“我注意过,裴文晖每天打包走的都是双人份,肯定有别人了,煦哥你是安全的。”
元煦心虚,跟着笑笑,低头看手机,上面正躺着一条裴文晖问位置的消息,更心虚。
早上跟裴文晖说过今晚有事,当时裴文晖下一句就接:“见对象?”
“日料店聚餐。”元煦懒得编瞎话。
谁知道裴文晖站一旁不走,盯着元煦看。
元煦在卫生间里刮胡子,下巴全是泡沫,从镜子里瞥了眼裴文晖,忍下翻白眼的念头,抬手要把门关上。
没关住,门让裴文晖挡开,他看着元煦,好似感概万分,说起:“你以前天天盼着长胡子,想用刮胡刀。”
“对对对,我以前发育不良。”元煦没去坚持关门,转回洗漱台清洗。
裴文晖一直不走,元煦就时不时瞪他一眼。
以前盼着长胡子,较着劲儿比身高,那时候元煦觉得成熟更有魅力,总期待身上能有更多成熟的象征,期待裴文晖对自己慢慢变得成熟的身体更着迷。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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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你们知道吗?中餐经理是咱们酒店运营总监的发小。”
石启最近在中餐厅干的风声水起,聚餐时不忘告知他打探来的八卦。
“听说,运营总监也是总部派来的,还听说,裴文晖根本没不是什么名门出身,也没有什么学历背景,人一开始就是给老总开车,混到如今的地位。”
众人一听,竖起耳朵,眼睛都发亮了。
最好奇的是:“靠真本事呢?还是靠什么旁门左道?”
司机变管理层,这事儿放谁身上,否管性别,总能让人先想到一些不入流的上位方式。主要裴文晖性向小众,大家又对他有不好的印象,这么一联想,“啧啧啧”声不断。
纷纷看向元煦,安慰他,同情他。
“不对啊,我们好像漏了点什么!”有人突然清醒,“煦哥什么身份的人,他妈可是沈妤之!哪怕不靠家里,出来锻炼自己,也不至于被裴文晖这种身份的人……强制……吧?”
起初元煦没仔细听大家在聊什么,注意力放在手机上。裴文晖发来消息询问在哪,他不想回复,结果裴文晖直接拍了合同照片发过来。
正烦着呢,一抬头,自己成了话题中心。
“你们想象力太丰富。”元煦喝下一杯酒,叹了口气,还是给裴文晖发去位置。
谁叫人是甲方。
好人做到底,元煦还跟同事们解释:“裴文晖以前给万恒地产的董事当助理,不知道怎么混出的名堂,但他绝对有真本事,他一直很拼。”
众人更好奇了,问元煦:“那你跟他……的关系是?”
元煦扫过这一桌子八卦眼神,随口应付:“谈过,分了。”
石启问出大家所想:“你情我愿那种谈。”
“严格来讲,是我闲着没事逼他跟我谈恋爱,他不乐意,跑了。”元煦又喝下一杯酒,昂起他本性里那股骄傲气势说,“不信?我什么身份,你们真以为我会被他逼迫?”
大家一致摇头,表示不信。
随后他们年长一点的经理理性说道:“至少现在裴文……裴总没再缠着你吧?总之要保护好自己,有事一定要说,不,有事就报警,别怕。”
“对对对。”
“报警报警。”
大家一致点头。
不怪大家理解偏差,更不能怪元煦含糊事实,绝对是裴文晖太不像好人。
没多久,裴文晖昂首阔步走进餐馆,领导范儿十足,虽然只是点了个头就坐到隔壁位置上点单,挺有分寸,没参与进他们的聚餐,但已经足够让人绷紧神经。
元煦也无语,搞不懂裴文晖吃错什么药。
他左右两边的同事凑上来握住元煦的手,好似要给他鼓气,安慰着:“应该不是冲着你来,放心放心。”
元煦挣开手,尴尬地笑。
由于大家都没心情继续留着,提议换场子去酒吧。有的明天早班得先走,有的要续摊,出了门在路边商量。
元煦肯定要先走,同事们紧张兮兮,非得看着他先上车离开才行,担心裴文晖会出来掳走人。
元煦解释不清,只好说自己要去前面公交站等车,匆匆忙忙跑走。
是等车,不过等的是裴文晖的车。
元煦上车后掩着脸往车外看,生怕被没走远的同事撞见。
“他们要去的酒吧,是你认识现在对象的地方?怎么不去?”裴文晖语调冰冷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