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江吐完后清醒了很多，他冲掉马桶，漱了漱口，接着用冷水洗了把脸。
水滴从脸上缓慢滑落，滴进洗脸槽里。他双手撑在台子上，凑近镜子盯着自己的脸。
脸是涨红的，眼睛是浮肿的，目光是呆滞麻木的。熬夜的黑眼圈，眼白里的红血丝，一个不少。
丑死了。
张灵江无声吐出口气，闭上眼睛。他其实不喜欢喝酒，但就现在的情况，还轮不上他说喜欢不喜欢。
“怎么了？不舒服吗。”尹瑜半天没听到动静，走到厕所门口询问道。
“没事。”张灵江擦了擦脸，打开门，对上尹瑜那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
其实刚在装醉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张灵江发现，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好像要比他高一点点。记得他好像才读大二，还是本市政法大学的高材生。
啧，年轻真好啊。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去床上躺一会儿。”张灵江摸着墙爬回自己床上，毫无形象的把皮鞋蹬掉，然后像某种无脊椎蠕虫一样，扭着身子钻回自己早上起来没叠放的被子里。
脸刚一沾到枕头，张灵江的意识就飘散了，等再一睁眼，太阳已经落到半山腰了。他从床上爬起来，觉得自己的脑花像是被压土机碾过好几轮，疼得要死，于是“嘶”了一声又倒回床上。
“醒了？”昏暗的屋内传来一道声音。
张灵江完全没想到自己屋里还有人，吓得一哆嗦。
“尹瑜？你还在啊。”
“嗯。”尹瑜神色如常地合上电脑，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给你从食堂带了晚饭，还热着，你现在吃吗？”
说着，他拎过来一碗小米粥和一小杯咸菜。“小米粥，养胃。”
“谢谢啊。”张灵江自从长大后还没被除了老妈之外的人这么照顾过，还是个比自己小的多的男生，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爸也经常喝醉，我妈那时候一边骂一边照顾我爸，见得多了，我现在照顾醉鬼也算比较有经验的。”尹瑜故意开玩笑道。
张灵江被他拐着弯骂自己醉鬼逗笑了，笑完后，感觉自己心里也轻松了很多。
“那你先吃，我开个灯。”尹瑜把袋子放到床头柜上，转身去门口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你吃过了？”张灵江边喝粥边问道。
“吃了，我在食堂吃完后给你带的晚饭。”说完，他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王姨今天又是都炒的芹菜。”
这几天张灵江算是观察出来了，尹瑜这小孩儿别的不挑，就是单单痛恨芹菜，一点都沾不得。可食堂的做饭阿姨王姨却是个实打实的芹菜狂魔，恨不得天天每道菜都是炒芹菜炖芹菜煮芹菜，搞得尹瑜一进食堂闻到芹菜味儿就提前戴上了痛苦面具。
“行，我回头跟她说说。”张灵江笑道。
“对了，我还买了几勺蜂蜜，你晚上睡觉前冲一勺，第二天头疼能好点。”尹瑜从包里掏出几个小袋子，也放到床头柜上，“水我也烧好了，在暖水瓶里，电热壶里还留了一些放凉的。”
“今天的视频我也投好稿了，估计今晚审核就能通过。最近几条视频咱们的流量都还不错，评论区我看还有很多人想看直播，我打算这几天试试。”
真贴心啊，这小孩儿。张灵江越看尹瑜越觉得舒心，光凭这表现，不得给人孩子再加三百块钱工资？
尹瑜抓住背包的手提带，一副话在心头口难开的样子，“嘿嘿”笑了几声后，他道：“园长，过几天我有点事，到时候能不能请个假啊？”
被哄得心情大好的张园长大手一挥，豪爽道：“没问题！前一天告诉我一声就行。”
“谢谢园长！”
张灵江看了看外面的天，天色旋变，刚才还日落西山彩霞满天，现在却已经黑了快半边天。
“不早了，你赶紧先回家吧，大晚上走夜路不安全。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烧烤。”
“哈哈好啊，”尹瑜把电脑放进包里，语气带着打工人下班回家的喜悦，“那我先走啦，园长拜拜。”
“拜拜。”
第10章 一口一个怪姨姨
尹瑜其实在某些方面算得上是个急性子，比如说好要做的事情，他能当天完成就绝不拖到第二天，不然心里有事，他晚上睡不踏实。
于是回家后他就上网了解了一下直播时设备的要求，接着大概规划了直播时的流程，把一些过场需要的对话也大致编了编，写成简单的表格给张灵江发了过去，询问老板的意见。
当时弄完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二点了，他本以为得等到第二天才能收到回复，没想到他消息发过去不到两分钟，张灵江那边就发来了回复。
江：【这么快就弄出来了？[点赞][点赞]】
江：【挺好的 打算什么时候弄？都听你的】
尹瑜打字回道：【那就明天下午？你身体可以吗？】
【我没问题 OK的】
【你怎么还没睡啊，蜂蜜水喝了吗？】
【喝了 等会儿就睡。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嗯，晚安。】
【晚安】
张灵江放下手机，继续搅动玻璃杯里的塑料勺。
现在商品的包装越来越方便了，蜂蜜直接就装在勺子里，喝的时候只要把封在上面的塑料膜撕掉，然后放进水杯中搅拌。小巧便携，也不会像瓶装蜂蜜一样弄得到处黏黏糊糊。
虽然看起来像是儿童专用版，包装上面画着可爱的小熊和肥蜜蜂图案。
水是他早就倒好的，现在已经被放的有些偏凉了。
枯坐一会儿，他把凉透的蜂蜜水喝掉，然后关上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次日。
果不其然，等张灵江一觉睡醒，已经快大中午了。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的正午阳光好巧不巧照在他眼睛上，刺得他压根睁不开眼。
张灵江皱着眉，紧闭双眼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几分钟后，被窝里伸出来一只胳膊，把放在枕头旁的手机摸了回去。
七点的闹铃竟然没把他吵醒，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翻看了一会儿手机里的消息，张灵江才慢慢清醒过来。
微信里宋鸣轩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大意就是拜托王局长的事解决了，不用太感激他。
张灵江揉了揉眼睛，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宋鸣轩这个富二代还蛮有意思的，他的父亲是本省数一数二的富豪，而他日常的生活也很符合社会上对于富二代的某些刻板印象。游手好闲、沉溺玩乐、不学无术，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整天不着正调。
但他也是张灵江满大街找投资的时候唯一一个没有拒绝，甚至自愿帮助他打点各种事情的人。
张灵江也想不通他这是图什么，可能宋鸣轩天生就比较热衷于帮助一些热爱梦想的穷鬼。
尹瑜一早上也没给他发消息，估计是清楚他宿醉起不来。
穿好衣服，简单洗漱过后，身体的各种感觉慢慢复苏，最先体验到的感觉就是饥饿。
饥饿感就像火苗一样，从胃部一路往上窜，一直烧到心里，烧得张灵江坐立不安，赶紧出门一路直奔食堂。
现在差不多也就是开饭的时间点，等张灵江赶到的时候，员工们大多已经打好饭开始坐下吃饭了。
尹瑜正捡着自己盘子里的芹菜，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匆匆而来的张灵江，朝他打招呼：“园长！”
张灵江挥挥手，一句“早上好”脱口而出。
看来大脑还被酒精麻痹着，等他说出口后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大中午了，只能强装镇定，取了餐盘去窗口打饭。
王姨今天依旧稳定发挥，炒了五道菜，分别是芹菜炒鸡蛋、凉拌芹菜腐竹花生、芹菜炒肉丝、芹菜炒粉、炸芹菜。
虽然这样的场景他每天到食堂窗口都能看到，但每次见到那绿油油的一片，还是会被王姨对芹菜一往情深的热爱所打动。
张灵江忍不住笑出声，他几乎已经能想象出尹瑜对着一盘芹菜时满脸痛苦又嫌弃的表情。
“吃米饭还是馒头啊，园长？”王姨接过餐盘，不明白小张园长对着菜盘乐个什么劲儿。
“米饭，谢谢王姨。”
张灵江随便挑了两道菜，然后接过餐盘走到尹瑜对面坐下。
“今天下午直播？”张灵江明知故问道。
“嗯，”尹瑜从芹菜堆里挑出一颗花生，又抬头看了看张灵江，“你还难受吗，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要不明天？”
“不用。”张灵江摆摆手，“喝顿酒而已，睡一觉就好了。等会儿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地方吗，我以前没弄过直播。”
“没事，跟你平常一样就好了。”尹瑜掏出手机，“上午你不在，我就把直播流程细化了一下。我把文件发到你微信里，你等会儿看看，知道大概过程就行。”
“好。”张灵江接收了文件，大概看了看，笑道，“看不出来，小尹，你还蛮专业的。”
“现学现卖而已。”尹瑜摸了摸鼻子。
等到下午两点半左右，尹瑜打开了直播间。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跟平时拍视频差不多，只不过直播会多一些观众互动环节，时间也更长，所以估计会把他们动物园仅有的三个场馆都逛一遍。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泰勒动物园的直播间，站在各位面前的帅哥就是我们动物园的园长。”尹瑜把镜头往张灵江那儿拉近了一点。
张灵江很配合地看向镜头打招呼：“大家好，我叫张灵江。这是我们第一次直播，多谢大家的支持。”
【哇，园长这么年轻吗，怎么感觉好像刷到过？】
【主播这是在哪儿啊，动物园吗？看着不像啊】
尹瑜这边可以实时看到弹幕，回道：“我们之前发过几期视频，现在是在我们的狮子场馆，一片很大的草原，模拟狮子在野外的原生环境。”
说着，他转动三脚架的方向，把草原的全景拍了一下。
【后面！我看到狮子了！】
【我想起来了[笑哭]，国内的萌宠视频目前就属你家生猛】
“哈哈，看来有不少朋友之前刷到过我们动物园的视频，”尹瑜笑道，“为了防止没看过视频的朋友不清楚，小江园长可以再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当然可以。”张灵江笑了笑。怪不得让他和平常一样就好，下一步该干什么直接都给安排好了，省得他操心。
阿瑟早就站在两人不远处，要是平常早就靠过来给撸给亲给抱抱了，今天估计是搞不懂这两个两脚兽为什么要对着一个黑箱子有说有笑，一时没敢靠近。
“阿瑟，来！”张灵江招呼道。
阿瑟甩甩脑袋，哪还管什么黑盒子长架子，乐颠颠地朝呼唤自己的张灵江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