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黎皱了皱眉，没说话。
张灵江对他这个二婶何春华没什么具体了解，毕竟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但以前听大人说过一些她的事情。
何春华是张怀博的第二任老婆。第一任妻子受不了张怀博唯唯诺诺的脾气，最终选择离婚。
而何春华不同，她虽然年纪小，但脾气火爆泼辣，忍不了自己受一点委屈。在和张怀博父母共住的一段时间，她还经常趁张怀博不在，对张家二老进行辱骂甚至动手。
而张怀博不知道是真不知情还是装糊涂，从来没有对何春华说过什么。直到有一次，何春华再次打骂两位老人的时候，正好被回家探亲的张怀锦撞见。
张怀锦当时急火攻心，也顾不得其他，拖着何春华进屋用扫帚打了一顿。
他没有下重手，毕竟何春华是弟弟的妻子，更多的是进行了警告。
张怀博回来后，何春华一边哭一边指着张怀锦吼，想让自己的男人帮她出气。但张怀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何春华，让她回屋去，别再闹了。
何春华气极，两人大吵一架。
自此以后，张怀博夫妻二人就搬离了这里。两家平常的联系很少，过年的时候往往也只有张怀博一个人回来。
何春华竟然要回来过年？也不知道她今年是吃错了什么药。
吃过饭后，张灵江端着自己剥完的玉米粒前去喂鸡。
鸡圈是二老自己用废弃的木板搭起来的，上面还搭着遮风挡雨的塑料板。
张灵江拿着铁盆，抓起一把玉米撒了进去。
卧在地上的鸡群收到信号，立刻聚集过来，一边咕咕叫着，一边低头在地上猛啄。
又是一把撒过去，鸡群受惊四散，又很快围聚。
说来有趣。张灵江上不怕凶残猛兽，下不怕毒虫蛇蚁，唯独怕这小小的一只鸡。
这大概与他小时候，被一只想啄他屁股的公鸡追着满院子跑有关。
当时的张灵江还穿着开裆裤，关键部位得不到重点保护，结果被那只越狱逃出来的大公鸡追得屁股尿流。
险些遭受宫刑的经历对他当时幼小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创伤，此后，他只要看见鸡就心里发怵，直到长大后才好一些。
喂食结束后，张灵江对着鸡圈拍了张照片，发给尹瑜。
【早起喂鸡】
现在时间还不到八点，也不知道那小子起床了没有。
按他平常的作息，这种节假日，尹瑜一般不睡到九点多是不会醒的。
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几分钟，尹瑜就给发发来了消息。
【我也在干活】
【[图片]】
【跟我爸贴对联呢】
【你老家还养鸡啊，好厉害，天然农家鸡蛋[点赞]】
照片拍的是贴了一半春联的大门，应该就是尹瑜家了。春联上的字很眼熟，往上翻翻记录，发现就是尹瑜昨晚没写完的那两张。
张灵江仔细一看，张冬冬的猫爪福图竟然也贴到了门上。
【哈哈哈冬冬的那张也贴啊】他笑道，【嗯 家里下的鸡蛋好吃 回来给你带点】
“江江，过来跟你爸贴对联。”刘黎喊道。
“嗯，好！”张灵江答应一声。
【我妈喊我贴对联去了 晚点再聊】他低头打字道。
【好，我活儿也没干完呢】尹瑜发来一个“kiss kiss”的表情。
张灵江一笑，也回了一个亲亲。
张怀博他们家是在下午四五点钟到的。
他们家住在县城，距离这里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来回十分方便。
张怀博和何春华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大儿子今年十岁，小女儿才刚满两岁。
他们一家进门的时候，张灵江正在用煤炭和木柴堆火炉。
这是他们老家那边的传统。由年轻的晚辈负责堆起火炉，然后在春节的早晨点燃，这样做可以去除整个家族一年的晦气。
张怀博走在最前面，他的长相和张怀锦有七八分相似。明明是年纪小的一方，但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容貌比他的哥哥看起来更加苍老。
何春华是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女人，身材高挑，长相秀气，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女人。
她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粉衣裳的小女孩，进门后，看见院子里的张灵江，直接没什么好脸色地白了他一眼。
第151章 突变
张灵江有些莫名其妙，但出入社会这几年，奇葩的人和事他也见了不少，因此心里并没有太在意。
反而张怀博对他的态度很热情，上前笑眯眯地问他最近的情况。工作如何，生活如何，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
“挺好的，都挺好的。”张灵江微笑着回答。
张怀博身后站着一个小男孩，看着挺乖巧，一直低头盯着地面。
“昊昊，这是你张灵江哥哥，”张怀博的手放在男孩背上，把他推出来一些，“快喊哥哥。”
“……”男孩抬头，眼神怯生生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他嚅嗫道，“哥哥好。”
“你好啊。”张灵江微微弯腰，脸上的笑容明显真诚了一些。
“哥哥的学习可好了，在国外留过学呢，”张怀博拍拍小男孩的肩膀，“以后要向哥哥学习，听到没有？”
小男孩的目光重新落回地上，没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张灵江想起自己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两次，记得他应该叫……张立昊？
见他们进来，张怀锦和刘黎也很快出来迎接。
多年未见，何春华看见张怀锦仍是脸色铁青，心有余悸似的，抱着孩子往后躲了两步。
“大哥，嫂子。”张怀博见他们两人出来，点头打招呼道。
“赶紧进屋吧，外面冷，别把孩子冻坏。”张怀锦接过他手里拎的袋子，“灵江也先回来，等会儿再堆火炉子。”
“哦。”张灵江拍掉手上的煤渣，跟众人一起进了屋。
进门后，张家二老招呼他们几个坐下。
按理说，大家都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了，就算心里再怎么膈应彼此，面上还是会装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更何况是在过年这样的日子。
但何春华一入座，就拉着一张脸，任他们互相寒暄聊天，就是不插一句话。
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除了他们聊天cue到自己的时候张灵江会说上几句，大多数时间，为了缓解尴尬，他都一直低头看手机。
他们动物园的员工群里发了不少消息，大多是负责值班的员工发的打卡照片。
今天是除夕，动物园的动物们也有属于它们的年夜饭。虽然没工夫整些花里胡哨的，但改善改善伙食张灵江目前还是能做到的。
美娟吃到了它平时最喜欢却很难吃到的心脏，丽丽抱着一整条连着肋骨的脊柱啃得不亦乐乎，白月亮和黑豹有了超大分量的水果拼盘和窝窝头蛋糕，而阿瑟它们则豪横地享用了好几头羊。
动物们的年夜饭都是由对应的饲养员，根据它们平时的饮食喜好来制定的，动物医院那边则会根据动物们的身体对食物进行了适当修改和调整，因此也不用担心会有吃坏肚子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张灵江的错觉，他总觉得何春华在有意无意地盯着他。但每次他抬头回望，何春华都会若无其事地避开目光，转而在手机上不停戳戳点点。
张灵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说不清这不安感的来源。
终归一年也就这么一天，忍忍就过去了。他心想。
张灵江家里的年夜饭通常都是在家里自己做，为此，他们今天还专门杀了只鸡。
在场的成年人几乎都参加了年夜饭的制作，除了何春华。她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刷视频，甚至连最后端饭的时候都没有动一下。
张立昊虽然年纪小，但十分有眼力见，见众人都开始忙着从厨房往屋里端饭，也起身想过去帮忙。
“坐下。”何春华没好气道。
张立昊扭头看了妈妈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畏惧：“可是……”
“给我坐下！”何春华拔高了几分声音，“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张灵江拿着碗筷进屋，闻言，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后者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现在屋里除了两个半大的孩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必要对孩子这么凶吧，二婶。”张灵江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平静道。
“我们家的事，好像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何春华的语气夹枪带棒，“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好了吗？”
张灵江没接话，转身欲走。
今天毕竟是除夕，还是在爷爷奶奶家里，家里的长辈们都在，他不想自己跟任何人起冲突。
“张怀锦的种，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何春华冷哼一声，不依不饶道。
张灵江停下脚步。
“你什么意思？”他回头，表情已经有了怒意。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吓人，话音刚落，坐在何春华身旁的小女孩浑身一抖，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哭得凄惨，身为母亲的她却半点没有哄孩子的心思，反而笑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她突然笑得很和善，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快出去帮忙吧，你爸妈很辛苦呢。”
“……”
张灵江压下火气，转身出门而去。
进了厨房，刘黎见他脸色不太对，询问道：“怎么了？”
他低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后微笑道：“没事。”
饭摆好以后，春晚也差不多快开始了。爷爷打开电视，伴着春晚的背景音，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始享用丰盛的年夜饭。
窗外不时传来放烟花的声音。
耀眼的火球“咻”从地面窜起，随着烟雾和撕裂空气的嘶鸣飞至半空，接着轰然炸出一朵朵色彩绚丽的烟花。
或许是出于何春华的缘故，张灵江这顿饭吃的不怎么有滋味。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家庭环境还算和睦幸福，亲戚之间也没什么勾心斗角的烦心事。但今天看来，还是刘黎和张怀锦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整顿饭，何春华都在盯向张灵江的方向。但这次，她一点掩饰都没有，直到刘黎再也忍不下去了，发问道：“春华，你是眼睛不舒服吗？”
何春华笑了笑，好声好气道：“没有，就是看见灵江手上的戒指挺好看的，想多看两眼。”
张灵江左手一僵，立刻放到桌下。
“戒指？什么戒指？”奶奶转头望过来。
“现在的小孩儿么，玩心重，戴着玩的，就是图个好看。”刘黎道。
“是吗？”何春华站起身，同时用力拍开张怀博想拉住她的手，冷笑道，“大嫂，你是文化人，我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
“你儿子是同性恋你知道吗？他可是你们家的独苗，你们家要绝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