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笔道：“没什么忌口吧大家？有没有不吃猪肉什么的。”
众人摇头。
张灵江估摸着饭量，在尽量不浪费的前提下点了不少，大多是肉。
拿饮料的两人很快就上来了，拿了不少各色的饮料，看来是给每个人都带了。
金宝一个胳膊肘里夹着一瓶可乐，怀里还抱了两瓶果汁，看起来有点滑稽。
尹瑜给张灵江拿了一瓶果粒橙，正好他身旁有空座，就装作无意，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
金宝不想挨着他老爹坐，也跟着尹瑜一块儿坐在张灵江身边。两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张灵江看到尹瑜面前摆了瓶可乐，记得上次去他家的时候，他冰箱里也囤了几罐，看来是真喜欢喝。
在等待上菜的这段时间，气氛有种莫名其妙的沉重，就连平时最喜欢跟张灵江开玩笑的杨锦锦也难得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去……调小料吗？”尹瑜道。
“哦，去、去。”众人应道，然后木然鱼贯走出包厢，去调料台调蘸料。
“他们这是怎么了？”张灵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喜欢吃火锅吗？”
“不知道。”尹瑜也感到奇怪，“叫他们的时候就觉得情绪有点不对劲，可能是太累了？”
两人对视一眼，搞不懂状况，只能也出去调蘸料碟。
等大家都回来后，气氛并没有得以改善，凝滞的空气中只能听到锅沸腾的“咕嘟”声。
金宝也不敢闹腾了，静静低着头用筷子蘸自己调料碗里的芝麻酱吃。
几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几下，好像在无声之中完成了某场会议。最终，王姨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小张啊……其实在姨跟你干的时候，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她语气罕见的柔和，“这段时间里，你一直都很照顾我们，这些姨和大家都看在心里……年轻人嘛，失败很正常的，不用觉得对不起谁，我们大家都很感谢你。”
说着，王姨有眼眶发红的趋势，就连铁血硬汉如赵大爷都在偷偷拿纸巾擦眼睛。
眼看话头不对，张灵江连忙打住。
“等等！”他总算反应了过来，“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啊？”杨锦锦眼泪还没擦干，张着嘴问道，“不是动物园要倒闭，你要请我们吃散伙饭吗？”
第27章 叔叔还是弟弟
“不是，”张灵江无语的同时又有点感动和好笑，“谁跟你们说动物园要倒闭了？”
“啊？”几双含着泪光的眼睛齐刷刷抬起来，表情错愕又茫然。
“我把大家叫来吃饭，是因为咱动物园接下来会进行装修和重建，想跟你们商量商量……”他还是忍不住笑了，“都瞎担心什么呢，咱们动物园一切还没开始，怎么会倒闭。”
“……”大家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饭桌上的气氛也缓和了很多。
老郭一直挺直的背这才松下来，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气，用家乡话低声道：“吓死俺咧，还以为又得再找工作。”
“没倒闭就好，没倒闭就好。”杨锦锦迅速把眼泪收了回去。
服务员很快推着送餐的推车来了，空荡荡的桌面很快摆满了肥牛卷、小腊肠、啤酒羊肉、虾滑等涮锅经典菜品，看着都挺新鲜。
“先吃饭吧，吃饱了再慢慢聊。”张灵江道。
这一顿饭大人们吃的怎么样另说，赵金宝反正吃的特别开心。他的吃相是属于狂野那一挂的，但不至于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他讨喜可爱。
尹瑜自从放假后也很久没吃过火锅了，所以这顿也算吃的不错，解了把馋瘾。
不过可能是饭店包间这个环境开启了他的某种隐藏被动技能，虽然他已经很认真地在听张灵江说话，可等他说完后自己还是什么都没记住。
连吃带聊，他们这顿饭吃了估计得有三个小时，等准备离席的时候，金宝已经等不及他们睡过去了。
因为老爸工作的原因，尹瑜从小少不了陪他老爹吃饭。记得小时候在饭局上，他最烦那些吃完饭不走，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的大人。
小孩子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只想着吃完饭赶紧跑回家追六点半播放的奥特曼，每次他都免不了在饭桌底下偷偷踢他老爸的裤脚，提醒他赶紧撤退。
走出饭店，夏夜微凉的风带着夏天特有的味道，吹拂在人身上，一下就把人的瞌睡虫吹了出来。
这个时间点，公交车肯定已经停了，于是大家就商量谁跟谁家顺路，顺带就一起走了。
金宝躺在他爸爸的怀里，闭着眼睛，一只胳膊在空中晃荡，睡得很安稳。
他们纷纷对张灵江告别，然后坐上车离开。
最后，饭店门口只剩下了尹瑜和张灵江两个人。
路畔的草丛中，蟋蟀此起彼伏的鸣叫。天空是十分透亮的深蓝色，万里无云，一轮弦月莹莹悬挂。
“我送你吧。”张灵江对尹瑜道。
老头乐的座椅偏低矮，尹瑜一双大长腿坐在里面略显局促，尤其是他刚吃完饭，胃部有些被挤压的感觉，不大舒服。
“怎么了？表情这么痛苦。”张灵江侧目看了他一眼。
尹瑜闻言缓了缓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点：“……没事，就是晚上吃多了。”
“哈哈哈哈，”张灵江道，“我也看到你晚上吃了好多，还以为你天生胃口大。”
“没有，今晚没把控住。”尹瑜觉得有点丢脸，暗暗用掌心揉自己的胃部。
“家里有健胃消食片吗，吃点儿，不然晚上也休息不好。”张灵江道，“马路牙子呢？你放回家里了？”
“嗯。它现在已经好多了，不会见不到人就叫。”
他笑了笑：“你把它照顾的特别好，马路牙子现在的状态跟我把它交给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它现在很有安全感，看起来也神气多了。”
“所以我其实挺佩服你的，你的心思很细腻，也很会照顾大家的情绪……”
张灵江的语速挺慢，说着说着，察觉尹瑜那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动静，用余光看了看，发现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尹瑜睡着的样子毫无防备，额头靠在车窗框上，一手还维持着搭在腹部的动作，胸口静静地起伏。
吃完饭聊天的时候尹瑜也频频打哈欠，上车这么短的时间就睡着，确实是困很了。
张灵江没叫他，刹车起步的动作也缓和了很多。
尹瑜一觉睡得还挺踏实，直到车停到他家小区门口都没醒。
“尹瑜？醒醒，到家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在叫他起床。
他模糊的意识回到在学校，每天六点半起床上早读的时候。那时候他早上起床很痛苦，基本都得靠舍友叫。
但他今天实在太困了，好像离开这张床就能要了他的命。
于是尹瑜躲开那只手，眉头紧皱，含含糊糊道：“我不去了，困死了要。帮我请个假，就说我感冒……”
话没说完，意识猛地回笼，他瞪大眼睛，一下就精神了。
老头乐停在路旁，张灵江坐在驾驶位上，拍他的那只手还没收回去，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尹同学，我帮你请个假？”他歪头笑道。
“……不是！我睡糊涂了。”
尹瑜解释了半句，然后自己也觉得特别好笑，捂着脸也跟张灵江嘎嘎乐了半天。
他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艰难摆手，试图挽回自己在张灵江心里的形象：“我平常在学校不是这样的……”
一通笑完，两个人一个笑得脸疼，一个笑得肚子疼，于是靠在椅子上，该捂脸的捂脸，捂肚子的捂肚子。
张灵江揉着腮帮子：“看不出来，你大学生活挺随性啊。”
“笑话，我大一上课和早晚自习就没缺过勤。”尹瑜道。
“开了学升大二？”张灵江看了看他，“你几几年的啊？”
“00。”尹瑜答道。
“你是00年的？00后长这么大了？我一直以为00后都是小屁孩。”张灵江一脸被他惊到的表情，“我94，合着我念大学的时候你刚上初中啊。”
本来差六年没啥，可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他俩之间年龄差的好像确实很大。
“嗯……”尹瑜想了想自己初中和他大学时候的样子，道，“那我能叫你叔？”
说完自己就又笑了起来。
“小屁孩，叫谁叔呢？揍你哈。”张灵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从座椅上坐起来，作势就要打人。
他的表情是很假的凶狠，落在尹瑜胸口的拳头轻飘飘的，像是被猫咪挠了一爪子。
“错了错了，张哥永远十八，我得叫你弟弟。”尹瑜装作被打得很疼的样子，配合着这一场很幼稚的游戏。
第28章 你在我心里可爱得胜过盛夏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后，尹瑜就回家了。
卧室床头灯的光线昏黄，映得书页的纸面也呈现出温暖的橘黄。
他靠在床头，在读张灵江送他的那本童话书。
严格来讲，这本书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童话，它是更偏向于成年人的、以格列夫童话和中国传统名著为基础的改编小故事集合，充满了浪漫和温馨，有的还能引发一些奇妙的深思。
尹瑜小时候其实是很喜欢读书的，好像是上了高中以后，没有那么多大段的空闲时间放在阅读上，就对书本的兴趣慢慢淡了下来，直到大学。
不过现在，尹瑜看着书页上齐整的文字，他貌似又开始喜欢上读书了。
之后的日子里张灵江依旧很忙，偶尔隔个三四天才能在动物园看到他一个人的身影。大多数时候，他要么在装修公司聊方案，要么就是带着几个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在动物园里实地考察。
大概这样过了三周左右，他的生活才终于松弛下来。
“啊，想死我了——”张灵江抱住丽丽的脖子，双手埋在它脖颈软乎的毛发里用力搓了搓。
丽丽年纪大了，两只爪子搭在他肩膀上，有点接受不了年轻人这么激动的打招呼方式。张灵江的头发很久没剪了，有点偏长。发丝扫到丽丽的鼻头，痒得它偏头打了个喷嚏。
张灵江把头埋在毛茸茸的胸口，吸了半口气，然后就被一股浓烈的味道臭得直咳嗽。
“咳……”他把脑袋从丽丽胸口钻出来，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要命，熏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尹瑜站在相机后面嘲笑他，“不容易啊，难得有你受不了的味儿。”
张灵江皱着鼻子扭过头看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过来闻闻，特酸爽。”
“我不，我又不傻。”尹瑜呲着大牙乐。
张灵江“切”了一声，继续回头摸丽丽的大脑门，低声絮叨道：“看到没？小尹哥哥和网上的叔叔姨姨们一样，对你的爱都是短暂的、片面的，他们只是喜爱你一时的外表，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灵魂，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