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度可以加快,他们已经坐不住了。”他把玩着手上的水晶摆件,像是无数破碎的玻璃折射出刺目的炫光,“你们能让他们多不痛快,我就会让你们有多痛快。”
郭安听懂了话里的潜台词,他难掩喜色,还是清咳一声,郑重保证:“是的,保证完成任务!”
尽快吃掉辰星,然后清除这个碍眼的眼中钉,看着石家人天天来一场“哭天抢地”的戏码似乎也不错。秦轲放下摆件,他看了眼腕表,漫不经心地想着拉开抽屉挑选车钥匙。
电光火石间,一个名字骤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石林的话也再次回响在耳畔——你不过是我们偷换了药才保下来的孽种。
嘁,好像谁会在乎一样,只不过是恶心人又干了一件恶心事。
秦轲拿钥匙的手一顿,下一刻又若无其事地挑了个顺眼的。
仿佛一切都毫无异样。
回家前,他需要去给家里的宝贝兔子买蛋糕了。
他已经拥有了很多很多的爱,不需要了。
多一点都不需要了。
*
走出TG大楼的石林眼底满是阴霾,他沉着一张脸上了黑色商务车。
石母与石悦早已等待已久,尤其是石母,她在TG哭天抢地大闹一场,好不容易扣开了外孙的门,自己却没能进去,只能灰溜溜地候在车里等待消息。
此时,见到儿子出来,她眼神一亮,连声迭问:“什么样?秦轲同意撤诉了吗?他说什么?”
“哥……”石悦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
破天荒的,石林非但没有暴怒,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也正是这种安静的表现给了那两人风平浪静的错觉。
“哼,这白眼狼是不可能放过我了。”石林冷笑道。
“什么?”石母的声音尖锐到有些变调,她满脸惊愕,一把按住了儿子的胳膊,磕磕绊绊道:“什、什么意思?秦轲,那小子还不肯松口!”
“我再去找找他。”石悦话音落罢,就提着衣摆想要下车。
“你们别瞎折腾了——我都看出来了,这就是针对我设的局。”石林阖目沉默片刻,随即又睁开眼,里面闪过算计的暗光。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这么一来,对我们也不是全然的坏事。”话音落下,他转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妹妹,字句淬毒,“如果我真因为这件事进去了,何尝不是他给我们落下的把柄?”
“他一定不会理会我们,但是秦延闻呢,秦晟呢,他们难道看不出这是秦轲设的局?”他嗤笑一声,无不嘲讽,“他们的好儿子、好弟弟,设计陷害自己的亲舅舅锒铛入狱……哪怕脸上挂得住,他们心里也过不去吧。”
“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秦轲这个小畜生是靠不住了,所以我们必须借力打力,挑拨他们的关系,获得进入秦氏的机会。”
“不会、还有办法的……我去求、去求他,然后我们就离开,走得远远的。”石悦已经语无伦次了,她的睫毛上挂着泪,看起来如此可怜。
“石悦,石悦!你听我说!”
石林厉声呵斥,打断了妹妹的眼泪,他严肃地交代道:“秦轲这个狗崽子已经废了,你可以不理他,但千万不能和秦延闻撕破脸,如果你想救我,救整个石家,就必须要拿住秦延闻,他才是最重要的!”
“哥!”石悦发出一声尖锐的泣音。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怨毒道:“祸兮福所倚,如果秦轲这小子真做那么绝,那么我们也自然不能让他那么舒坦——现在,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要利用好这次,我们能逼着秦延闻和秦晟束手就擒,从秦氏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只要有了一点控制权,慢慢蚕食,秦氏集团最后姓什么还没定呢。”他眼神阴沉,嘴角更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狞笑。
第87章 深渊玫瑰,欲壑难填
在秦轲汇入缓行的车流时,他主动拨通了秦延闻的电话,免提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车里,带着空调口簌簌而来的冷气,一种又冷又闷的气霎时弥漫开来。
龟速挪动的车辆又停成了一排铁皮王八壳,秦轲熟练地换了档。
“喂。”他父亲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又被音响放大后,似乎有些失真。
真奇怪,不像他的父亲,连带他也不像自己。
秦轲的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他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节奏:“爸,忙着吗?”
那边停顿片刻:“有话就说。”语气依旧生硬,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爸,有个消息,刚打听到的,觉得你应该想知道。”秦轲语气愉悦地开口道,他心中的节奏愈发急促了,连带着叩击的手指都更快了,像是密密麻麻的雨点敲在鼓上,发出急切的钝钝闷声。
“你知道吗,当年石家换了药,他们把by药换成了维生素,这才有的我。”秦轲的笑容愈发扩大,“什么体弱必须要留下,都是人家串通好故意说给你听的。”
笃——心中的音调骤然转向高亢,他的指尖猝然一顿,恰如一道惊雷炸开,瓢泼大雨铺天盖地砸了下来,汪洋倒悬,要将所有人彻底溺死在滔天海潮中。
“你瞧见没,你引狼入室了。”他放肆笑道,可后视镜倒映的那双眼睛,早已蓄满了泪,“你完啦。”
“秦轲,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再去追究……”秦延闻沉默片刻,他似乎叹了口气,语气疲惫道,隔着通讯,似乎都能看见他无奈地按着眉心,“你的存在,你是我的儿子——这就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除掉我呢?”秦轲道,“你明明答应过了的,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头似乎有些愠怒了,斥责道。
“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对石家、对我有怨恨,我能接受……但是秦轲,石家人毕竟也是你的亲人,凡事不要做那么过分。”秦延闻劝道,他依旧试图同自己叛逆的孩子讲道理。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过他们,等他们吃饱喝足,再笑呵呵地送走?”秦轲讽笑道,“哦,对了,还要说句欢迎下次再来。”
“秦轲,你不懂……”
还不等秦延闻感叹完,他打断道:“我不懂什么?不懂如果我对石林下手了,石家更会要挟你们?不懂你们看在那个女人的面子上,势必会退让?不懂一旦让他们分到了集团的控制权,就会被他们架空,最后改朝换代……”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
“你都知道。”最后,秦延闻还是打破了沉寂,“你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
“可是,爸,你有没有想过……石林进去了,石家人能顶什么用?”秦轲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他的眼底黑沉沉的,照不进一点光。
“你们尽管给她们,什么权利、金钱、地位……只有这样,等石林出来了,他就还想和我斗。”秦轲舔了舔自己的小尖牙,“我可真怕他们跑了,三年、五年、七年……我会慢慢地磨碎他的骨头,我会让他一辈子都待在他该在的地方。”
“秦轲!”那头又急又气,想要说些什么,可下一刻,通讯却被残忍地挂断。
“嘟嘟嘟……”
秦轲径直按下挂断键,他果断开了勿扰模式,任凭屏幕亮着通话请求,此时前车尾灯一闪,车辆开始衔着尾巴慢吞吞地动了起来。
时间刚刚好,他又在心里百无聊赖地哼起了节拍。
他来原谅石家,谁来原谅他呢?
生来即为原罪,身体里流淌着卑劣的血脉。
谁能原谅他呢。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顶楼办公室的灯光彻底熄灭半小时后,沈南昭才缓缓起身,往家的方向走。
等到沈南昭回到家时,心情颇好的小狗正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屁颠颠地摆着蜡烛。
秦轲就像是在家里养了只金贵又馋嘴的宝贝兔子,每天都要特意绕道甜品店准备小蛋糕,有时候又要特意去苍蝇小馆子带碗小馄饨,实属贴心好饲主。
“南南,回来了!快快快!”他坐在沙发上,满脸笑意,招手道。
沈南昭走前,他将目光从蛋糕挪到面前人身上,脸上反常地没有笑意。
“怎么了?”秦轲举着打火机愣愣地抬头看他,目光懵懂。
“我听说,今天他们都去找你了。”
秦轲慢慢放下打火机,他定定注视沈南昭片刻,倏忽又笑了:“是啊,我爸、石林……他们都来找我了,让我放过他们。”
“挺有意思的——他没有问我伤口好了没,没有问我的公司有没有脱离困境,他只是告诉我,别闹了,他们知道错了。”秦轲噗嗤一笑,他自嘲道,“还说什么要出资替石林还债,好像我真就差他那点施舍了。”
“所以,你想怎么做呢?”沈南昭低头看他。
“碾死他们呗。”秦轲明明在笑着,但眼中冰冷,他像是血腥的恶狼,在荒原中狩猎厮杀,隐藏在黑暗中,期待给猎物一击必杀。
“那你的妈妈呢?”
“……”
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
似乎没想到那人会这么问,秦轲挪开了目光,他喉结上下滚动,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不需要她。”
他像是在叮嘱自己般,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她。”
沈南昭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道:“我曾经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我不需要她,也能过得很好。”
“但我没法否认,我很想她。”他就站在秦轲的前方,近乎坦诚地宣布着。“很想很想,越恨越想——想她为什么要扔下我,想她会不会后悔。”
闻言,秦轲一愣,他茫然抬头望去,却见着那人在一滴滴地掉着眼泪,像是滚烫的岩浆溅到了身上,径直烫入了他的心脏。
只见沈南昭慢慢蹲下身,与他平视,继续道:“秦总说,他也很想他的妈妈,你也会想她的,不是吗?”
再恨也会想念,会煎熬。
“秦轲,你明知道石林入狱,会让他们会变本加厉、狗急跳墙。你在故意激怒他们,用你的方式惩罚他们,折磨自己……”沈南昭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但是你哥哥说,他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