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收回视线,又看了看这片荒地:“当年这里原本是想建个活动中心,但学校资金不够没能动工,也没管这个土堆,好几年了,一直在这儿,最后成了男生的秘密基地,经常来这里。”
其实这个土堆也挺高,约摸有三米,可能是学生经常上去的缘故,侧面已经形成了一条道,可以顺着这条道轻松上去,然后站上最高点。
兰因问:“男生来这里干什么?”
贺屿挑眉:“还能干什么,抽烟。”
贺屿这么一说,兰因才发现土堆边上有很多烟头,有些一看还挺新,显然直到现在了还有男生来。
“所以你之前跟我说,说你心情不好就会爬到山顶看景色是骗人的了?”兰因道。
先不说景色如何,这里连颗树都没有,活像个荒原,哪怕站的高一些,也是从不同角度看荒地罢了。
不过贺屿却说:“没骗你,我的确经常一个人来这里,”他说着顿了顿,眼底逐渐流露出淡淡的怀念:“想爸的时候会来这里。”
贺屿看向那面围墙:“那个围墙没盖起来前,他每天会在这里接我放学。刚才我带你来的路是大路,从这个荒地横穿过去,可以省一半时间到家,这是我小时候和他一起走过很多次的小路。”
贺屿说完,又偏头看了眼兰因,见他脸色不对,就笑着将人勾到了怀里,温声说:“怎么了?一副快哭的样子。”
听到贺屿这些话,兰因心底涌上诸多的纠结与复杂。
说贺屿不幸,养他的父母都太好了,说他幸运,他从严家少爷无故变成了普通人。
如果有天他知道当年的事,知道他心里最好的父母其实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而这一切还是他“母亲”一手造成的,内心肯定会经受一场痛苦的煎熬。
兰因正想着心事,忽然感觉贺屿捏了捏他的脸颊,温声在他耳边说:“好了,你难过什么,带你出来是玩的。”
兰因不知道贺屿是如何得出他在难过的结论,当即鼓起脸说:“谁难过了,都怪你。算了,我们走吧,饿了。”
“你真不想走上去感受一下?其实感觉还挺好的。”
兰因不想在这里让贺屿过多怀念他的“父亲”,所以头也不回道:“不要,我想吃刚路过的那家冒菜了。”
兰因决心要走,贺屿只得跟上,但两人还没走到冒菜餐馆,就被一辆豪车吸引了视线。
贺屿看到车牌,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而兰因则一脸震惊,看着从车上下来朝他走过来的气质阴冷的男人惊道:“孟仁哥!你怎么在这里,你在这边有亲戚?”
许久不见,孟仁眉眼愈发冷冽,也许是冬天的缘故,那双浅褐色眸子寒意更甚,明明是在笑,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款步走近兰因,先瞥了贺屿一眼,才垂眸看向兰因,语气里含着一丝不悦:“怎么来这儿不跟我说一声。”
孟仁前段时间公司有事,一直在国外出差,今天凌晨才回国。他早上想见兰因,但兰因电话不接,也不在家,他就问了兰承松,才知道兰因跟贺屿回家过年了。
得到这个消息,孟仁深感懊悔。
他就不应该在兰因跟贺屿闹离婚时出国,当初请的律师也没派上用场,如果他本人在,这婚早离了。
开车来济云县的路上,他收到了兰因的回信,解释说他打电话那会儿还没睡醒。
孟仁当时就操了,打电话那会儿都九点了,九点都不醒,在贺屿家睡得倒挺踏实。
兰因瞧着孟仁冰冷的神色,有些愕然:“我是觉得你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才没说,还有你今早给我打电话干嘛,我醒后给你发消息了,你看了没?”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孟仁眯眼道:“我这不就回来了,专门回来和你过年,但你却一声不吭跑到了这里。”
兰因被孟仁说得一头雾水,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就好像他跟贺屿回家过年就是背叛了孟仁一样?
孟仁正想再说些什么,这时贺屿往前一步,站到了兰因面前,跟鸡妈妈护崽一样将兰因挡在身后,冷冷平视着孟仁,面无表情道:“你当我是死的?”
孟仁眼神登时变得森然可怕起来。
贺屿语气平平:“我们是合法伴侣,我是他老公,过年跟老公回个家怎么了,还要跟你报备?看来你对自己还没有一个正确的定位。”
这些话贺屿早想说了,以前死要面子活受罪,即便讨厌孟仁找兰因出去也没在明面上说过什么,只在暗地独自抓狂难受。
但现在,孟仁一而再再而三触及他的底线,先是请律师,又跑来这里,他要再不管,恐怕明天就满头绿草了。
贺屿说完,没再理会神色阴沉的孟仁,转而对兰因柔声道:“不是要吃那家冒菜么,现在走吧。”
兰因还沉浸在贺屿刚说他是他老公的羞涩情绪中,心里一边骂贺屿不要脸,一边问孟仁:“要不你也一起吧,也到饭点了,那家冒菜很香的。”
因为三个人在街边停留太久,还都是帅哥,于是不可避免地吸引了一些年轻女孩的注意。
孟仁和兰因虽然帅,但一个太成熟,一个肤白貌美像弯的,也就贺屿各方面都还不错,宽肩窄腰大长腿,浑身上下都是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很快,一个大胆的女孩过来,也不忸怩,朝贺屿爽朗道:“Hi,帅哥,有对象吗,没有加个好友呗。”
兰因顿住。
孟仁见状嗤笑:“招蜂引蝶。”
贺屿脸色一黑,正要婉拒女孩,却不曾想,兰因忽然上前一步,插进贺屿和女孩之间,虎着张小脸道:“他是我老公,不加好友。”
此话一处,周围三人皆是愣住。
贺屿面上浮出一抹欣喜和愉悦。
女孩瞪大双眼,惊讶又兴奋。
唯有孟仁眼底掠过一道寒芒,以及一缕几不可察的失望和不甘。
第40章 不许再提离婚!
三人吃过午饭, 出了餐馆,兰因舒服伸了个懒腰,贺屿在他身后给他戴上围巾, 兰因没躲, 回头冲贺屿笑了笑。
这一切被孟仁尽收眼底。
尽管孟仁不想承认, 但他能明显感知到, 兰因对贺屿的态度变了。
以前兰因看贺屿的眼神, 虽然充满了浓情蜜意,但其中有八成都是假的,这是孟仁之前接近兰因的机会和底气, 只要兰因对贺屿不是真心,他就一定有机会。
而现在,兰因面对贺屿的眼神中虽少了很多爱意,不再向以往那么浓烈, 可与之前那虚假的情感相比, 如今那双眼睛不参杂半分虚假, 真挚而坦然,格外享受和贺屿在一起的时光。
孟仁默不作声跟兰因和贺屿走到了小区楼下。小区比较老旧, 住户不多, 中午这会儿大家都在家里吃饭休息, 所以周围没什么人。
上楼前, 孟仁停住了步子。
兰因挑眉看他:“怎么不走了, 既然来了就上去坐坐呗,过会儿再去你朋友家。”
这是孟仁随口编的借口,他抬手看了看腕表, 没回答兰因, 对贺屿说:“你先上去, 我有话要给兰因单独说。”
贺屿冷嗤:“又想商量找律师?”
孟仁也不尴尬,面色自然:“不会,只是单纯问几句话。”他盯着贺屿的眼睛,加重了语气:“说完就走。”
说完就走。
贺屿一听这四个字,表情倒比之前轻松了些,孟仁这是想放弃的意思了。
他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兰因,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我先上去了,你快点上来。”
“好。”兰因应完,不太好意思推开贺屿,目送他上楼,贺屿刚靠近的他那只耳朵正微微泛红。
“怎么,舍不得他先走?”孟仁在一旁冷淡问。
兰因扭头,尬笑着挠了挠脖子:“没有啊,对了,你想问我什么?”
孟仁注视着兰因,半天才问:“要再请律师吗。”
“……”兰因迟疑道:“还是算了吧,上次请的律师可害惨我了,只要一闲就被贺屿拉去学校坐图书馆,无聊死了。”
孟仁神色一凛,又问:“所以你不准备离婚了?”
兰因想了会儿,不清不楚道:“也不是不离,可能就年后了,但到时候不是我提……他会主动提。”
“什么意思?”
兰因不想多说贺屿的身世和严陶两家的婚约,于是摆摆手随口道:“意思就是等他腻啊。”
孟仁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要是不主动提呢,你们就永远不离?兰因,之前我跟你说过,你们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希望你不要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贺屿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现在觉得还可以,以后也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不会长久,你要明白这点。”
兰因沉默听完这段话,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恼意。
他皱紧了眉头,对孟仁不耐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知道一开始就是错的,知道不会长久,知道最后会离婚,真的,不用一遍一遍提醒我,会离的,他会提离婚的,但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兰因跟吃了炮仗一样说出这些话。
他不懂,不懂孟仁为什么张口闭口就是让他离婚,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排斥“离婚”这两个字眼。
兰因不懂自己,孟仁却懂了。
从兰因这段语气称不上好的话里,他已经明白了所有。
孟仁没出声,久久凝视兰因的脸庞。
越来越不像了。
不像了。
兰因被盯得心里发毛,吼完也冷静下来了,他不大自在瞟孟仁一眼,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道:“不好意思啊,刚语气有点冲了,要不我们还是上去吧。”
“不干净了。”孟仁轻叹着说。
兰因没听清:“什么?”
孟仁满眼的失望,他摇了摇头。
就在兰因一脸疑惑时,孟仁眼神猝然变得阴冷,他向前一步,逼视着兰因,吐字清晰问:“兰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