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缺少，像恸哭...
星星像死人半睁着的眼。片片云彩在寂寥的夜空中漂流，干燥而寒冷的风刮过，而那些眼睛并不会因此流出泪水。
张河单薄而干瘪的声音可怜兮兮的独自冒出，连房内的寂静都要把它吞噬。这次张河背的很不顺利，仅凭着已过于模糊的残存记忆开口，磕磕绊绊的，可李素和舒亦谁也没说话。
借着黑暗中微弱的光线，他偷偷看向李素的方向，只能看见棉被的轮廓。可想到李素的身体就裹在里面，带着温热的体温，张河还是感到胸口酸胀。
他轻轻深吸一口气。
“她们来了/来焚毁梦的时代/你的一生是一句再见....”
“感觉没上一次发挥的好。”李素点评。
“你饶了我吧...很尴尬的好吗？”
“我们听着也尴尬呀。”李素说。
张河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舒亦打了个呵欠。
“你的一生是一句再见...”舒亦嘀咕，“这下感觉可以睡着了...”
果真不消片刻，舒亦便沉沉入睡。听着舒亦平稳的呼吸，张河也觉得越来越平静，慢慢阖上眼睛。可这时李素忽然从床边翻身，直直砸在张河身边，吓得张河一哆嗦。
李素飞快掀开张河的被子，钻了进去，紧贴张河。
“干什么？”张河慌张。
“睡觉啊。”李素侧过身，额头蹭蹭张河缠着绷带的肩膀，闭上眼睛。
胸口越来越饱胀，伴随着同样的喜悦，张河也感到同样的难过。他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抚摸李素的脸，从耳廓到鼻梁，从眉峰到唇角。
“...我...我还没想好...”张河像是想补偿什么似的，小声说：
“...以后吧...能不能等我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
李素沉默片刻，顺着张河的手臂往下，扣住他的手。
“当然可以...”李素动动嘴唇。
第75章 在我死去之前
后来他只记得舒亦说临近年关，想回家一趟。
“原来你有家？”不是讽刺，张河是真没想到，他一直以为舒亦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什么话？”舒亦无语。
“...是有父母的那种家？”李素则是怀疑舒亦又要去鬼混。
“什么话！”舒亦生气，“我当然有爹妈！”
按舒亦的话来说——虽不知真假——他父母健在，只是由于家庭关系不太和谐，导致他早早就离家出走，且许多年没回去过。
我爹妈可不喜欢我了。舒亦说。因为我是同性恋，而且很没出息。
总之以前我们常常吵架，我就想着再也不见他们了。舒亦又说。但怎么说呢...劫后余生，总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
这话让李素也陷入思考，他想或许他也应该回家。
与舒亦类似，他的性取向直到毕业时才对家人坦白。因为那时他以为新生活正要展开，他想将一切好的东西都给新男友，包括家人的认同。想法是好的，可他仍记得现实是生平第一次，他见到了自己彬彬有礼的模范父母的脸上出现了气急败坏的丑陋神情。而更悲惨的是尽管遭到了反对，他依旧为了一个人渣，与家庭决裂。
他也有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
“那就一路顺风。”张河说，“穿厚点，这几天要下暴雪。”
是的。无论怎样回想，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暴雪将至之时，他们并未感到恐惧与不安，每个人都在期待春天的到来。
舒亦走后的第五天，一场特大暴雪席卷了整座城市。
其实每年都下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候真的在恶化，极端天气越来越频繁，一年比一年冷。以往的冬天，似乎在当时也被称为是最冷的一年。
今年呢？
他们赤裸着，体温越来越高。李素让他背过身去，他就听话的转过身去，顺便抬起腰，方便李素操他。
还是说不上有多舒服，可李素会在这时候吻他的肩胛，像火苗短暂的撩过皮肤，他就慢慢沉醉于此。
他听见身后的人轻笑了两声，随后体温覆上他的后背，李素越过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抓过两颗奶糖。随后他又能听见细细簌簌剥糖纸的声音。李素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又将另外一块放到他嘴边。他乖乖的咬走，李素就又吻了他。
“外面在下雪...”李素嚼着糖块，含糊不清地说，“...你热吗？”
这两句话只陈述事实，连在一起却缺乏逻辑。张河摇头。
李素反复抚摸他起了薄汗的后背，小心翼翼摩挲那些伤疤。
“...你现在...再也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什么？”张河试图扭过身。
没有得到答案。高潮后，李素喘息着，轻轻推了推张河。不用他开口，张河就知道该起身去倒水。
微弱的灯光透过盛着水的玻璃杯，在墙壁上投射出斑驳暗影。李素没动，就着张河的手臂吞咽起来。张河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出神，那副专心致志的模样让李素笑出了声。李素冲他扬扬下巴，蛊惑他过去。张河心里大概明白李素想干什么，有些急不可耐的凑了过去。果不其然，李素张开腿主动勾住他的腰，坐到了他的怀里。
“刚才看什么呢，眼都看直了。”李素明知故问。
“...看你...”张河老实回答。
“看我干什么呀？”李素往手心里倒润滑液，向身后探去。
“...喜...喜欢你...”粘腻而暧昧的声音从李素身后传来，张河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正在发出声音的艳红的器官。
“你说什么？”李素故意将嘴唇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吐气顺着耳道直直钻入他的大脑。
张河忍得很辛苦：“...喜欢你...”
李素抬高腰肢，还未扩张完全，就猛地吞了下去。看着疼得脸都白了的人，张河吓了一跳。
“这样是不是就紧了？”李素声音发抖，“这样舒服吧？”
“你别这样...”张河不敢乱动，手忙脚乱拿来润滑，慢慢按压李素紧绷的穴口。
“张河...”李素瘫在他怀里，任由他动作，“你为什么不那样看我了？”
“...什么怎么样看你？”
李素偏过头，看张河的眼睛。
“...算了...”末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抱紧张河，“也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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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只记得那天晚上他又做了梦。只梦见了舒亦一人。
梦中他在黑暗中行走，走了很久，在唯一一盏路灯下看见了舒亦。舒亦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他，看见他来，就咧着嘴冲他笑。
“张河哥。”舒亦说，“你来找我啦。”
“是啊。走吧。”梦中张河自然的回答道，“该回去了。”
舒亦眨眨眼，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喃喃自语：“嗯，这样就好。”
“什么‘这样就好’？”
“张河哥，你还生我的气吗？”舒亦仰着头，认真地问道。
“我生你什么气啊？”
“因为我总给你添麻烦。”
“什么啊，你给我添什么麻烦了？”张河摆摆手。
“张河哥，”舒亦又笑了，“你人真好。”
“你人真好，”他又重复，“我是真的喜欢你。”
黑暗中，路灯下。他和舒亦陷入沉默。
“喂，还走不走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便开口催促。
舒亦又抬头看向他。
舒亦又摇了摇头，随后再次笑起来。他总是这么爱笑。
“张河哥。”舒亦又叫他。
“其实没那么冷了。”梦的最后，男孩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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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那天晚上就停了。
那是舒亦走后的第七天，据新年还有整整十天。那个女孩找到了张河。
张河被告知他的审查期即将开始，在结果出来前，他暂时不用来上班了。对此，张河早有准备，他早知道这一天的到来，因此没有抗拒，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直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张河，”唐盈在护士长办公室门口探头，“有人找你。”
后来他后知后觉到，似乎有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命运纷沓而至，永远来不及应对。
坐在活动区的女孩，张河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她。
可女孩远远的看见他来，便站起了身。
女孩很平静：“你好，我是张文阳的妹妹，张文蕊。”
“你好。”张河不记得病房内有叫‘张文阳’的患者，更不记得有叫‘张文蕊’的患者家属。
“我哥哥留下了点东西，想来想去，好像只能给你了。”女孩熟稔的说到，“没什么值钱的，可是丢掉的话也很可惜。”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你好像认错人了。”张河搞不清状况，连忙打断，“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哥哥。”
女孩平静的脸这时才出现了一些错愕。
“可你是他男朋友吧？”女孩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要么至少你们认识？不然我哥哥这里怎么会有你的工牌？”
女孩张开手心。
张河丢失许久的旧工牌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
亚克力面上有一些细小的划痕，他的名字和就职科室，以及证件照就在那上面。
怎么可能？从哪来的？张河眨眨眼，语塞。
女孩静静看着呆愣的张河。
“...你...真不认识我哥哥？”女孩开口询问，也开始充满怀疑。
“真...不认识....你哥哥到底是谁啊？这工牌我丢了很久了。”张河挠挠头。
“我哥哥。”女孩又从衣兜中摸出了一个东西，“他说那是他男朋友的工作证。”
“只给我一个人说了...他偶尔会和我联系。”女孩举起那东西给张河看，“这是他照片。”
“喏，左边的是我哥哥，是他高一时拍的。他照片不多。”女孩说。
那是一张双人合照。可以看出照片右边的女孩就是现在眼前这位。
而照片左边的人，张河确实认识。
“我哥哥前天死了。”女孩收起照片，依然平静，“就是下大雪的那天，他喝了酒，在路边睡着了...”
照片里，舒亦一脸稚气，似乎有些局促，笑容腼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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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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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角色死亡，少许擦边。
第76章 张文阳
小时候张文阳认为大家的经历都是相同的。说的是总在咆哮的父亲，默认一切行为的母亲。说的是家人会因他打碎了一个盘子，将他赶出房门许多小时。任由他在院门外哭喊哀求。任由他忍不住尿意，在街上脱下裤子，哭着小解。任由周围其他村民邻居笑着对他的裸露指指点点。
小孩子而已。没什么的。他也懵懂的如此以为。
后来他长大了，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