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一时沉默，惊诧的扭头瞥了一眼身边的人，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僵硬了一刹那。
什么毛病？这男人在说什么？
“反正赚钱好难啊…我就来来回回混呗。很惨的。”男人笑笑，“有天实在缺钱，就回去看了看家里。发现家里又有小孩了。”
“呃…”司机对男人的自言自语感到不适。不知是不是他多疑，越下越大的雪，前方黑漆漆的道路，都使他焦躁。
太诡异了。实在太诡异了。没缘由的，他觉得自己正在驶向地狱，前方的黑暗像是一张能将他吞没的大口。
“是我爹和我妹妹生的，两个畸形儿，恶心的要死。”男人懒洋洋的说，“妈的，还要什么钱啊，那帮鬼东西根本给不了我钱。”
司机不顾雪天轮胎打滑的危险，将油门踩到底，车子飞一般的疾驰。他想赶快送走这个男人。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天赋的，”男人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得意的事情，“我很会交朋友。”
“我交了很多女朋友，她们爱我爱的死去活来，心甘情愿把一切都奉献给我。”
“哎呀…只是最近几年实在是太艰苦，她们也没什么东西能给我了。把她们逼的太狠，失联的失联，自杀的自杀。这都什么事儿啊。”说到这，男人叹了口气，“只剩一个还有点用处，结果他还给跑了。他妈的跑之前还拿砖头给我脑袋上开了瓢。你说他是不是该死？”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在开玩笑吗？”明明是苦寒，司机却冷汗直流，“你去E区到底要干什么？你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吗？”
似乎是发现了司机的紧张，男人颇有兴趣的侧过身子，盯着司机露出笑容。
“是啊。我去E区就是找人。”男人说，“找他算账…”
“喂…别说玩笑话…你这样…我就不能载你过去了…”
“师傅…我回到家里，看到了那两个畸形儿。其中一个正躺在我妹妹怀里，咬着她蜡黄的乳房喝奶。我妹妹也不知怎么搞的，一只眼睛搞瞎了，眼眶那里又肿又黑，像个肛门。还有一个稍大点的，把我爹喝光的酒瓶当玩具，脱了裤子把屌放进瓶口里自慰…我爹吧，可能是又喝多了，索性就睡在他吐的东西里…太恶心了您明白吗？”
“这帮家伙，一辈子就想开汽车，这幅样子，能开汽车吗？他们想开汽车，可我只想让他们死。您能理解吗？所以他们就死了。您理解我吧？毕竟您是个好父亲。”
司机咬紧下颌，松开僵硬的左手，悄悄拎起腿边的锤头。
“他也是…之前说的那么好听…会救我，养我。永远不放弃我…什么都给我…结果呢？才接了几个客啊？不情不愿的，还敢和我翻脸了…”男人笑意森然。
“师傅，到这儿就停吧。前面好像就有监控了。”
司机只记得，在他铆足了劲，将锤子挥向男人的脸时，男人正轻飘飘的说着这句话。
寒光闪过，照亮男人恶鬼般狰狞的脸。
司机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对男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了。
他确实在某个地方见过男人的脸。
他早该明白的。
男人一上车，就盯着他固定好的相框看。那并不是在看合照，而是在看旁边贴着的通缉令…
那一排名片大小的贴纸里，男人的脸就印在其中。
雪路上，一辆正在行驶的车忽然打滑，车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车身旋转，失去方向，朝路边撞去。
天亮了。生活在E区边郊的村民们在道路一旁发现了一辆被焚毁的汽车。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尸其旁，头部被丢弃在焦黑车架边的锤头砸成了肉泥，已难辨其面容。
而在更显眼的位置，一个被砸碎的相框扔在其上。里面有一张照片，被血液浸泡，已看不清其中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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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汽：是爷，没错儿，爷来啦！（u??u?）
第36章 聚会
时间只是下午，天色却已如傍晚。窗上结满水汽，室内灯光沿着水汽爬上，似是显露出一片昏黄的沙滩。
在赵梅梅百无聊赖的第六次对着窗外朦胧路灯下的橘色光圈发呆时，餐厅的门终于被推开，门框上的铃铛摇晃，发出一连串脆响。
啊，来了。赵梅梅望着四处扫视着，寻找着她的张河如此想到。
张河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裹得圆滚滚的，远远看去像是个笨拙的雪人。
呦。还真来了。赵梅梅撇撇嘴。
那八成就是小白脸了吧？叫什么来着…？李什么？
隔的太远，赵梅梅有些近视的眼睛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视线和张河对上。赵梅梅扬扬下巴。
就是他？
就是他。张河一边向赵梅梅走来，一边轻轻点头。
感觉很一般，也不怎么样嘛。赵梅梅笑。
喂，你有点礼貌。张河瞪她一眼。
两人来到桌前，赵梅梅示意他们坐下。
“…郑星和呢？”张河左看右看，发现组局的人还未到场。
“不知道呀，可能加班吧？”赵梅梅无暇理会张河，直勾勾的盯着李素看，露出兴奋的笑容，“嘿嘿，你好。”
“…你好。”李素站在原处，高高的从上方投下冷淡的目光。
赵梅梅笑容凝固。
喂。他怎么这样？她抽抽嘴角，朝张河投去充满疑问的眼神。
张河也抽抽嘴角。我怎么知道？
其实他早就觉得李素有些不太对劲了，就从今天他下午下班开始。
赵梅梅上午就跑来找他，告诉他郑星和想攒个饭局，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能把李素邀请过来。毕竟无论是郑星和，还是赵梅梅，都认为他们需要和李素进行一场心平气和的对话。
“他不一定会来啊，我先提醒你一下…”张河想了想，感觉以李素的性格，多半是不会愿意和他们两个坐下来聊天的，“…他肯定不会来…”
真是笑话，他们以为李素是谁？他们以为李素是个脾气温顺的人吗？就凭上次郑星和的态度，正常人谁会乐意来啊？想到平日里李素略带鄙夷的眼神，还有皱着眉头骂脏话的样子，张河战战兢兢的回了家。
舒亦果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出去。张河支吾半天，才把事情告诉李素。
“那什么…不去也行，他们就是闲的…”果然提及此事，李素十分沉默，看起来就不太高兴的样子。张河小声安慰：“你就在家里等我，我吃个饭就回来了…”
李素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神情愈发严肃阴沉。
“那个…要不然我也不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哈哈…”张河说，“我去告诉他们一声…”
谁知李素这时抬起头笑了起来，目光灼灼。
“这怎么行？就算是朋友，也要遵守约定啊。对吗？”李素声音温柔，却让张河打了个寒颤，“外面冷吗？我们现在就走吧。”
其实李素没有什么，只是他将事情想的太复杂了。他心里已经认定了郑星和和赵梅梅一定不会喜欢自己，一定看不起，并讨厌着自己。他将这次聚会看做是一场战斗，自己肯定会受到各种针对。他不想去，但如果让张河一个人去的话，他们又一定会游说张河，让张河和他分开。他倒是没考虑过张河够不够坚定，他只是对自己极度的缺乏信心。他不够好，就算张河真的离开他，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现在他没钱，还很难看，像个乞丐似的。
既然如此，那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能放任他们没有阻碍的策反张河。
张河可没有思考这么多，他只是隐约感觉李素有些别扭，但他又不能确定李素在别扭什么。在街上，他试图去牵李素的手，却被李素不动声色的躲开。
这是在闹什么脾气啊…张河心里嘀咕。
“真没想到，这就是缘分？”赵梅梅尝试和平的开场，“哈哈哈大家这样坐在一起真有意思诶。”
“对，真有意思。”李素坐的笔直，十分平静，甚至还礼貌的微笑了出来。
赵梅梅看着李素虽面带笑意，眼神却十分阴郁的样子，求救似的瞟了张河一眼。
救命！他好可怕！
张河尴尬的笑笑，用力拍了拍李素的后背，换来李素埋怨的一眼：“你懂什么？这就是命中注定，很奇怪吗？也是，小梅梅没吃过爱情的苦，当然不会懂…”
“你去死去死去死！”
赵梅梅话音刚落，张河又变戏法般的从外套口袋里捞出一个银色易拉罐来。
“荔枝味的，”他把易拉罐放在她面前，“下次还有蓝莓味的，要不要尝尝？”
赵梅梅没想到张河会把科室给他发的果汁带到这里来，扭捏的哼了一声。
“不用…我喝过蓝莓味的，特别难喝…”她接过易拉罐，抚摸着瓶身。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反射在罐子上，看起来滑稽又怪异。
张河每周都会收到这种果汁罐子，是他们科室给他单独订的。那种东西一般会出现在儿科病房里，或是血液内科里，用来给贫血或营养不良的患者补充矿物质。里面掺了太多营养剂，所以其实并不好喝，且过于甜腻。
张河之所以会有这种东西，是因为他刚上班时，总会平白无故的流鼻血，并时不时的出现一种类似谵妄的状态。科室的人原以为是他身体差，缺乏营养，才会给他订这种东西。
但赵梅梅知道，张河会这样，是因为他之前嗑了太多的药，这些症状都是反馈在他身体上的副作用。虽然现在已经无碍了，但张河的科室还是照常给他预定着果汁。
张河是个大傻子。
她想起之前张河疯疯癫癫的样子，心底难过的要命。
“…”她叹了口气，再次抬起眼睛，声音里满是无奈与疲惫：“我说啊…”
对面两人一齐看向她。
“你们两个…谁在上面，谁在下面？”赵梅梅真诚发问。
“？”张河顿了顿。扭头看了看李素。
李素也怔愣住了，没想过赵梅梅的问题会如此不加掩饰的直白，一时间让他忘却了敌意。
“啊啊啊，我知道，郑星和告诉过我，这样很不礼貌。”赵梅梅托腮，“就好比，你问一对异性情侣，他们平时怎么做爱一样…”
“呃…”李素语塞。
“对不起嘛…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很介意…？”
“倒也不是…”李素否认。
“我们…我们…”张河语无伦次。
两人有些无措的对视了一眼，李素慌张开口：“我们各有来回，各有千秋…”
“啊，对对对，有来有回。”张河也连声应和，“十分平等。”
赵梅梅眨眨眼。
赵梅梅点点头：“挺行啊。”
紧张的气氛被赵梅梅神奇的脑回路驱散，餐桌上，只有赵梅梅一人悠闲的翻看起菜单来。剩下的两人在默默反思刚才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