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政的女友出来打圆场，掏出五块钱的纸币塞进李曙宇手里，“好了小宇，别生气了，不是大事儿，咱们不是一家人嘛。”
王阿政伸手拽她，没拽住。“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李曙宇被打岔，吞吞口水，视线从王阿政和大河脸上扫过，一字一顿地，“下次，再动我的东西，我让你们把它嚼碎了咽下去。”
说完转身关门窜到床上一气呵成。
半天才颤巍巍地伸手把手机捞过来，找到同事发给自己的霸拽大哥的小说删除。
在初中男生最自满，恶劣，脑瓜子空空时，李曙宇的妈妈突然中风住院，他来不及学会这些唯我独尊的幼稚发言，就忙着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
只是看了几眼夜班时用来打发时间的小说，就自然而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李曙宇在床上扭成一个麻花，自觉自己丢人丢到姥姥家，把脑袋塞到枕头下面懊恼地呜嗷起来。
半晌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钻出来，暗自下决心下次要问问严老师，高中生必读100本书。
还是睡不着。
“还不如直接动手呢。”直到半夜李曙宇还睁着大眼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直接上升到肢体冲突。
还好明天休息，李曙宇决定晚点起床。
第四章
清早，阳光从小窗户里透进来，跳跃在李曙宇布满细小伤痕的小腿上，他觉得痒，蜷缩起来伸手挠挠。
半梦半醒之间，有业主杀到物业大楼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辱骂，“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分手！”
“分手就分手！”经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狰狞着一张脸，咧开一张大嘴冲着业主吼。
李曙宇哆嗦了一下，迷迷糊糊地伸手挡住眼前刺眼的阳光，梦中的争吵声并没有因为逃离梦境而消失。
是王阿政又在和女朋友吵架，只是醒来的有点晚，没能听到前因后果。李曙宇默默找回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被单卷，并不想在休息日的早晨成为吵架情侣的出气筒。
伴着王阿政和女朋友嘁嘁喳喳的吵嘴声，李曙宇又睡了个回笼觉，再醒过来时家里静悄悄的。
李曙宇在更加刺眼的阳光里伸个懒腰，决定一定要换一个遮光的窗帘。
等发了工资一定换。
屋外公共区域还是乱糟糟的一团，室友们倒是都已经离开了。
他松了一口气，随便煮了一碗挂面就是自己的早餐。
坐上去医院的公交车时，他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询问妈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否还有需要新开的药。
父子两个并没有多余的温情话可聊，还是生病的妈妈把电话接过去，含糊不清地叮嘱他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怕花钱。
“我知道啦妈妈，”李曙宇坐在公交车，开心地摇尾巴，“我知道了一家很便宜的农贸市场，我今天要去那里买排骨，晚上做糖醋排骨吃，你就放心吧。”
电话那头的妈妈满意地急促呼吸了两声，就算是一个欣慰的笑，她知道儿子总是很会照顾好他自己，也很容易就感到满足和高兴，这样就很好。
到了医院，李曙宇按着单子去取了药，想了想又挂了号，思索着妈妈最近的情况，细细询问了一遍。
中年医生摩挲着手指，还是迎着李曙宇期待的目光谨慎道：“毕竟病人年纪大了，又生病这么多年，各项机能都是不断衰弱的，医院呢，家属，也要小心观察着。”
意思是药还要照常吃，人却只能慢慢熬。
李曙宇抿着嘴点头，有点丧气地从医院出来。
医院的公交站也是李曙宇要换乘的站点，如果去农贸市场，就站在医院门口，如果要回家，就过了红绿灯到对面去。
李曙宇跟着人流慢慢走过了医院门口的站点，往十字路口走过去。
“哥哥！李曙宇哥哥！”李曙宇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李曙宇回过头去找，严峥正站在医院门口的花坛上蹦跳着招手，李曙宇见状也笑着冲他挥手，那小子竟然直接跳下花坛向他这边跑过来。
李曙宇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好在跑了两步严峥就被一双手拦住提溜起来。
“严老师，好巧啊。”李曙宇跑过去打招呼，“峥峥，你的声音好大，我一下子就听到了。”他又对严峥说。
“我们家的大喇叭，这小孩喊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严阁很不屑地提住他的领子上下颠了两下，把他放回地上，目光在李曙宇的腿上扫过，没说什么。
“哥哥，你怎么来医院了？你生病了吗？”严峥很不见外地捏住李曙宇的衣服问，严阁的视线也移到李曙宇受手上拎着的袋子。
“我没有生病，”李曙宇回答严峥，“是我妈妈生病了，家里不方便买药，所以我买了给她寄回去。”
严峥喜欢和李曙宇讲话，这个哥哥每次和自己说话都一板一眼有头有尾，不像其他的一些大人，动不动就嗯啊，好好。
“还是老师呢。”严峥总是撅着嘴这样想。
“你呢？你怎么跟叔叔来医院了？”
严峥嘟着嘴不说话。“他妹妹生病了，昨天住院，我带他来看看。”不给李曙宇留话头，严阁紧接着又说：“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带严峥吃个饭，下午妹妹出院他就跟着回家了。”
李曙宇答应了一声，把袋子换到左手拎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准备回家？”严阁问。
“我……我本来，嗯，我现在要回家了。”李曙宇有点难过地回答。
严阁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仰着脸听两个人讲话的严峥，严峥立马机灵地抱住李曙宇的大腿，“哥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啊？”李曙宇低下头和严峥对视，有点为难地看了严阁一眼。
“有事？”严阁看看对面拥挤的的公交站，“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不，我倒是没事……”
“那就一起吃饭吧，这小子被他妈哄了一顿，正兴奋呢，要是我一个人非被他气死不可。”严阁摆出一副“你就帮帮我吧”的姿态，“东西先放到我车上，我们走着过去。”
严峥心情不错，笑眯眯地拉住两个人的手走在中间，小短腿倒腾地又慢，连累两个大人也得陪着他慢腾腾地走。
一遍对李曙宇说：“哥哥，我带你去吃儿童套餐，我是小朋友，还可以领一个礼物。”
李曙宇笑着说好，严峥又蹦跳着哼歌，跑调跑到第二实验小学。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叔叔，你有没有小花的手机号码，我们叫她也出来。”
严阁无情道：“没有。”
严峥叹了一口气，沧桑开口，“我就知道你没有，你又不关心我。”
李曙宇看到严阁的额角跳了跳。
因为是在暑假，所以即使是工作日，也仍然有不少顾客在排队。
严阁去排队点餐，严峥跟着李曙宇站在一边等座位。
李曙宇觉得自己的衣服被拽了拽，连忙低头看，严峥冲他张开手，“哥哥，抱我，我喘不上气来了。”小孩双手抱住自己的脖子，呲牙咧嘴。
李曙宇张望了一下，人群中能看到严老师优越的后脑勺。他弯腰把严峥举起来，以为严峥是想要看叔叔，“看看，叔叔在那儿呢。”
严峥默默无语，两条腿悬在半空，半晌说：“我想和你聊聊天。”
“……”
“不好意思。”李曙宇又把他转回来，严峥搂住他的脖子，小大人似的感叹：“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
第五章
三份儿童套餐可以参与抽奖，严峥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瞅叔叔。
严阁举起双手，投降状，“我没问题，可是你要请哥哥吃饭，得问哥哥。”
严峥立马又去找哥哥的眼睛。
哥哥正在四处打量。
李曙宇倒不是第一次吃这种好吃的“垃圾食品”，宿舍附近有一家很廉价的快餐店，不止卖成品汉堡，还可以买半成品，只要拿回宿舍热一下就好了。
但此时仍然被墙上挂着的琳琅满目的产品吓了一跳，严峥闹着要吃儿童套餐，正好免了李曙宇不会点餐的尴尬。
严峥得了应允，回头拉着叔叔的手蹦蹦跳跳，又转过头来小声跟哥哥商量，“我们不要买一样的冰淇淋，可以换着吃好不好。”
“好。”
严阁捏住严峥因为太兴奋而合不上的嘴，问：“商量好了？”眼睛看向李曙宇。
“嗯！”两个人齐齐回答。
“哥哥先带峥峥去找座位吧。”严阁这样说。
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耀眼的光被玻璃折射四面八方，严阁注视到李曙宇还掩饰不太好的窘迫，还有笑意汪汪的一双眼睛。
两人等到座位，李曙宇把严峥放到椅子上，他还不肯老实，要探起身子和李曙宇聊天。
他开学就要读小学二年级，表达欲高得离奇，小嘴一张一合颠三倒四，把李曙宇念叨地接不上话，眼睛都不敢和小孩对视，漫天遍野寻找严阁的身影。
等看见严阁端了满满登登一堆食物，李曙宇连忙说着：“峥峥，叔叔来了。”一边起身过去接。严阁微微后退了一下避开他的手，反而把捏着右手的小玩具轻轻放在他的手心。
李曙宇接过来。
是一只塑料小狗，被握在手里拿过来，还带了点温热。
李曙宇捧着小狗，跟在严阁身后走回座位。
严峥看到了，遇见熟人似的，漫不经心地说：“啊，是汪汪啊。”
“嗯？”李曙宇轻轻放小狗到桌面，“它是汪汪吗？”
“对。”严峥帮忙摆桌子，一边回答，“我家里已经有两只汪汪了。”我和它可熟了，我给你讲讲我是怎么才有两只的吧！
李曙宇闻言，又重新把小狗提起来，放到自己这边，“那这只送给我好不好啊。”
李曙宇很少有新玩具，这算是他第一次吃套餐，还得到了一份礼物，如果严峥不要的话，那么他想要带回家。
“好啊！”严峥很大方的点点头，晃悠着小腿说：“我家里面还有，哥哥喜欢就都送给你！”
“哈哈，谢谢你！”李曙宇快乐地笑起来，“我有一个透明的盒子，可以摆到那里面。”
严峥深以为然地点头，一边去捣鼓他叔叔，“你看你看，哥哥都这样说。”
“你摆的实在太多了。”严阁伸手把他摆弄正，跟李曙宇解释，“我家，他家，摆的全是这些东西。”
严峥想说话，严阁伸手把薯条塞进他嘴里，“快吃，一会儿凉了。”小孩终于暂时安静下来，李曙宇和严阁对视了一眼，都品出点劫后余生的味道。
李曙宇喝了一口可乐，被冰了一下，咧着嘴笑眯眯地，带点狡黠，“原来严老师是真的让我来分担火力，我还以为是怕我不来才这样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