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线人影斑驳，红绿灯交替闪烁。
都市的蝼蚁被巨大的洪流推着前进，写字楼亮如白昼与星光争辉。
这是城市的夜晚，也是尘世的寻常。
恢复工作的第一天，安芸终于在会客厅如愿见到夏阳。
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练得体，气质非凡，都市丽人见到前任上司依旧礼貌有加，只是眼角净是藏不住的疲惫。
会客厅只有他们二人，客套几个来回后，夏阳见人状态实在不好，于是也不再故作生疏：“安芸，你也不是新人，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避嫌，免得他们在我身上下手不成，矛头还指向你，你既然三番四次来找我，是已经失望透顶了吗？”
“夏总，不瞒你说。”安芸苦笑：“董事会斗得人仰马翻，最初那封举报信只是个开始，后来关于韩董的举报信也被匿名发给所有公司系统登记的邮箱，池总虽然力保公司的利益，但说实话……”
她停顿两秒看向夏阳，对面人立刻摆手：“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你直说不妨事。”
安芸叹了口气：“董事会谁把池总当回事儿，年纪小资历浅，还沉不住气，也不是说他能力不行，主要是他肚子里的水实在不够装董事会这么深的桶，我看要不了多久，池总也会被架空了。”
夏阳点了点头，敛起的双眸看不出情绪：“猜到了。”
安芸开始激动：“夏总，不光是我，还有容成很多您的心腹，只要您愿意回来，我们肯定站在您这边。”
“没用的，”夏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不可能回去。”
“我们也猜到可能是这样。”安芸叹息：“如果您愿意创业，需要人就跟我们吱个声，我们还是义无反顾跟着您走，反正大家伙儿合计，要不了多久都会跳槽。”
“有心了。”夏阳安慰地笑笑：“我会考虑。”
“那夏总……”女人犹豫了下，还是鼓足勇气说出口：“我给您当助理这么多年，一直觉得您是最好的老板，就算您在绿山，需要的话，我还是愿意做您的左膀右臂。”
这话无疑是在讨工作了，也难为这个要强的职场佳人开金口，夏阳还是笑，他也挺喜欢这个细致有条理的董事长秘书，否则也不会三年了都不换副手：“说实话，现阶段我确实觉得有些工作需要配合默契的搭档，这样，你给我点时间，毕竟不是咱们的主场，很多事需要协调。”
安芸简直热泪盈眶：“谢谢夏总。”
“多大点事儿。”老朋友回归，夏阳自然高兴，眉梢弯地喜气洋洋，抬眼便看到玻璃门外熟悉的一张脸。
新的表情还来不及换上，笑容已经变得极为僵硬。
安芸疑惑地回头，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抱着胸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
见被发现了，封文立刻泰然自若地点头，极为君子地打了个招呼：“好巧，你也过来喝茶。”
第十六章
安芸疑惑地看向前任上司。
见人已经推门进来了，夏阳只好说：“那今天就这样，你等我消息。”
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安芸敏锐地捕捉到这位不速之客的敌意，她对这人有印象，容成商会见过。
那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很认真，不像对异性魅力的探索，反倒是……思考，犹如一匹狼在大张血口扑上猎物之前，试探地于四周徘徊。
管你什么人物，老娘还没怕过谁。
火红的嘴唇勾起迷人的微笑，安芸轻撩长发优雅起身，与夏阳告别后利落退下，擦肩而过时凤眸微抬，不甘示弱地朝男人瞪了回去。
“她怎么在这儿？”见人走了，封文也不绕弯子。
“你怎么在这儿？”夏阳权当没听见，往沙发一靠大有放马过来的壮士姿态。
眼前这个人让他的心情很乱，像一团毛线球纠缠在一起，无论如何努力都找不到线头。
他对封文绝对谈不上喜欢，且不说池萧炎近乎让自己抽筋去骨，即使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他更希望那个人与自己心意相通，势均力敌，而不是每次见面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这大概是上段感情留下的后遗症，理念不合的结局实在过于悲惨。
可是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否则封文再三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是真的发自内心厌恶，以他的能力早就将人干净地清出自己的生活，哪来后面的七七八八。
封文哼了一声，嘴上是公事公办的腔调，眼神却愈发肆无忌惮：“还能干嘛，当然是为了工作，你们绿山为了开拓化妆品生产线，特意来找我们华威生物合作，初创项目的负责人是大名鼎鼎的夏总，猜到夏总日理万机也不会亲自去找我，为了给你节约时间，我这不，”他狭笑着朝夏阳倾身：“特意来上门服务。”
脸没凑过去，夏阳便一把推开站了起来：“辛苦了，其实这种小事让助理来就行。”
“你非得装地这么生疏吗？”封文一脸不乐意：“我还不是想来看看你。”
“封总下次来洽谈可以提前预约。”夏阳看了看手表，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这个时候，已经下班了。”
男人的脸上笑嘻嘻的，全然没有走进来时冷酷镇静的神态：“那不正好，一起吃个饭呗。”
夏阳：“我随便应付一口就行，封总是客人，我让人带您去合作餐厅。”
“吃饭可不能糊弄，对胃不好。”封文挑了挑眉：“我的助理已经把准备好的晚餐放在你的办公室了，夏总不介意的话，过去尝尝？”
他暗暗舔了舔嘴唇，面前的男人身材清瘦，精致的锁骨从若隐若现地从白衬衫领口透出，笔挺的西装裤包裹着两条性感笔直的长腿，腰部凹陷下去，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掐出道道青痕。
“封总……”
“当然，你可以拒绝。”封文抢过话语权：“不过那样，你去哪我就去哪，毕竟现在食品安全堪忧，夏总若是出了意外，华威的损失也会让我心痛的。”
他起身走过去，说不上是故意为之还是不由自主，两人的鼻尖只余半尺距离：“为了能有一顿安静的晚宴，夏总还是不要拒绝为好。”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秀眉拧在一起，泛着湖波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很为难。
瞧瞧这样子，乍一眼以为是乖顺的小白猫，其实稍微碰一下就浑身炸毛警惕的很，简直就是个小刺猬。
想起之前的针锋相对，封文心道，看你这回又要怎么刺我。
终于，那两瓣湿润地嘴唇动了。
夏阳抿了抿唇，仿佛鼓足了勇气：“封文，那天晚上我太激动了，其实我没有任何攻击或者贬低你的意思……”
“！！！”
封文瞪大了双眼。你还真是每一步都精准踩在雷区之外。
声音很轻，说得很慢，拧起的眉毛突然撇下，倒像是他受了委屈，“当时说的话别放在心上，我没有权利对别人的人生评头论足，不……”
夏阳撇过脸，耳朵红到根部，声音轻到宛如漂浮在空中：“……不好意思。”
封文愣了：“什么？”
夏阳轻咳两声：“那个，不好意思。”
“什么？”男人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狡黠地把耳朵贴过去：“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蹬鼻子上脸？夏阳眉头一皱，捏住耳朵狠狠一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哎哎哎，好了好了，听得很清楚，简直hifi模式。”封文乐呵呵地把另一边耳朵也送上去：“这边要不要再来一下？”
没皮没脸的模样，夏阳绷直的脸色也缓和不少，他披上外套转身往外走：“我去办公室，谢谢你的晚餐。”
封文还在捂着耳朵笑：“It’s my honor.”
这个城市似乎永远不会停转，所有人都要拼命赶路，当太阳隐去，月上枝头，写字楼的忙碌不过刚刚拉开帷幕。
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屋子里黑黢黢的，仅有一盏壁灯残喘生辉，夏阳疲惫地推开门，被沙发上骤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小千？！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应小千黑着脸，二郎腿翘地冲天：“你还知道回来。”
“应总不是让你今天回家吗？”工作一天浑身乏力，夏阳放下包坐过去，声音沙哑：“怎么不开心？遇上什么事了？”
见他哥这么累，应小千心疼地紧，僵硬地拗着语气问：“那个封文是不是又去找你了？”
“我们要工作啊。”夏阳有些意外，意识到上次吃饭的事，很快温柔地笑了一下：“有些事，或许还是应该避着你。”
“哥！”应小千着急地拉着他手：“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的态度就知道，而且我今天特意查过他，华威生物是家族企业，主要业务还是在英国，你想想，在自家公司居然只是个总裁，还是在没什么市场的国内，这样能力平平不过尔尔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夏阳听着好笑：“那什么样的人配得上我？”
“反正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上次在局子，他还非要警察把我拘留。”应小千越说越气：“配得上你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只要比那个封文好就行，我看小赵就不错。”
夏阳：“嗯？谁是小赵？”
“哥，你在开什么玩笑？”应小千满脸不可思议：“你还加了人微信呢，不是说小赵帮了你很多次吗？”
“帮我？”夏阳不得已启动罢工的大脑在记忆里搜索一番，这才恍然大悟：“你说赵警官啊，人比你大多少，口不择言的，不许乱说话。”
“他是真的很好啊，人也帅，工作也好，脾气也好，”应小千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哥，你要是因为姓池的心里难过，跟他试试也好。”
“胡闹！”夏阳瞪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操心。”
“你凶什么，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应小千嗫喏着：“我明天还要去赵警官那补个保证书，哥，你陪我去呗。”
第十七章
“夏总。”
门口有人敲门，助理探进半个身，试探地问：“午餐时间到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其实不过是卑微社畜到点要觅食了。
夏阳揉了揉太阳穴：“我很快就好，你先下班，不用管我。”
“夏总再见！”一秒闪人，绝不拖泥带水。
平时干活倒不见这么利索。夏阳心里笑笑，继续看尽调报告，毕竟是绿山首次开拓化妆品产线，陌生的领域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
密密麻麻的化学术语看得眼花缭乱，玻璃门又被推开，以为是助理，他头也不抬：“我还没忙完，你去吃你的。”
啪——面前的电脑突然被合上，封文按着电脑，一手提起饭盒：“夏总，吃饭了。”
片刻怔愣后，夏阳的眼睛微微眯起：“不麻烦了，我得带小千去警局，否则中午的休息时间不够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