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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饮 昔日 3674 2024-05-22 00:00:00

他沉默的听贺雯叙述,手机上的每一次字他都认识,但组合成一篇新闻稿,他却像看不懂似的。

江旭阳的车停在学校的那个停车场,对于他们是怎么从学校离开的,江初只囫囵记了个大概。

等到他彻底清醒的时候,他人已经在坐在江旭阳的车上,离开学校已经半个小时了。

童年时期,因为吕颂的缘故,江初对医院有着莫名的恐惧,十岁之前,他几乎每周都要进一次,对于那地方的气味他有着别样的恶心。

如果不是在深夜,他都不知道原来夏天的风也一样能凉透心脾,江旭阳开了一夜的车,终于在黎明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医院是嘉县的一家三甲医院,江旭阳十多年不曾来这地方了,这时候却突然冒出了大半辈子都没长出来的良心,并且在得知情况的第一时间托人把老太太安排进当地最好的医院,才去学校接了江初一同赶回医院。

老太太的状况比贺雯安慰江初所说的状况要差很多,她右腿多处骨折,因为伤口太深,加上老人家又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心脏也给吓出了毛病,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一天,早上才转进普通病房。

几个月前还日日去老年活动中心打卡报到的精神老太太,这会儿双眼微阖,插着呼吸器,整个人颓态尽显,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微弱的呼吸和一排机器上滴答跳动的数字无不在昭示着这个垂暮的老人随时随地都会离开。

江初没想到再见外婆会是这样的场景,但他更没想到的是,“天灾”再一次降临,一趟再平常不过的探病,已经悄悄偏离了原本的行轨。

江旭阳在那场灾难中护住了他这个唯一的儿子。

江初再次见到江旭阳的时候,是在阴冷逼仄的太平间。

人生而复杂,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他还是挡在了江初身前,过去的那些年里,他和江旭阳所有的矛盾和冲突,都随着这个人生命的停止而被迫有了了结。

*

顾执本想等江初情绪稳定后再与他说。

那时他大概怎么也没想过,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的他,唯有这句“以后再说”会成为他十多年里唯一的遗憾。

从宿舍出来他几乎是大步逃回了知行楼,江初的那句“我不会答应的”声音一直绕梁在侧。他思考了许久下的决心,差点就功亏一篑。

如果江初这时候跟上来,他一定会忍不住妥协。可是当他跑出宿舍,路过操场,又进了教室才发现原来江初没有跟上来,他最真实的心理其实是失落的。

明明是冲着这样的结果来的,但真的如他所愿了,又很难过。

可真是够矫情的,他在心里暗自嘲讽。

他的世界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教室里却是一切如常,前排的几个人扎堆在一起嗡嗡的讨论某一道数学难题,几个女生窝在一起给指甲涂上奇怪的颜色。

全班四十几个人,没有谁注意到他是从哪里跑过来的,又经历了什么,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热闹着,他以为已经翻天覆地的世界,其实和原来并无两样,愣了一下,他才走回自己的座位敲了敲李茂的脑袋问:“老师呢?”

按以往的习惯,贺雯总是在铃响前就来教室

李茂回过头:“刚刚在门口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说完瞥了一眼江初的空位,顺口问道:“他人呢?”

“不知道。”顾执努力压着呼吸,为自己的这句谎话而不自觉心跳加快,等李茂“哦”一声转回去,他才敢顺着这句话,把目光落在身旁的空座上。

江初的桌子上向来很干净,桌上的两本错题集摊在桌面,一览无余。

顾执的目光只在那上面短暂的停留了几秒就收了回来,之后整个下午,那个位置就一直空着。

一开始顾执甚至有几分庆幸,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变得有些不安,终于在最后一节自习课上课之前跑回了宿舍。

只不过宿舍里并没有人,直到这时他才开始慌起来。

他满头大汗的回到教室的时候期待能看见江初像平时一样,低着头在座位上安静的转着笔,看别人的热闹,或者在聒噪的课间,拿过隔壁桌上的试卷安静的给他涂改错的地方。

然而,那里却依旧空空如也。

那一瞬间,他感觉心脏忽然一沉,脑子里乱成一团,好像生出一些非常不好的预感。

直到被贺雯的声音敲醒,他才恍然如梦。

“发什么呆?你最近状态很有问题,你知道吗?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你想打破一中有史以来快班最低分的记录么?”

贺雯在他耳边敲震山虎,而他却咬着笔杆在神游,冷不防把疑问直接问了出来,“老师...你知道江初去哪里了么?”

他平时总是一副慵懒温和的样子,仗着一副好看的皮囊,见着贺雯也总是“老班,老班”的叫,冷不防正经叫一声老师,贺雯差点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因为这句话问的过于突兀,顾执下意识地找了个借口:“他下午说自习课给我讲一下试卷,结果人不见了。”

贺雯瞥了一眼顾执桌上的教本和草稿纸,还有堆成半座山的试卷,有些头疼的说:“他请假了,你有不懂的直接问任课老师,别耽误了进度。”

顾执点点头,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贺雯刚走一步,听见顾执的话冷不防又停下来若有所思的提醒他:“他请假了,你该复习的复习,该问的问老师,明白了吗?”

顾执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一堆疑问,说“知道了,老师。”

而后,他便借着上厕所的间隙给江初打了个电话,可惜并没能打通。

和上次一样,又没充电么?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昨晚一夜未归的床铺依旧空无一人,顾执想起期末考试那次江初在铃响的最后一秒钟进了教室,便早早的去了教室等。

电话打不通,短信也石沉大海,他没成想昨天那些话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懊恼自己没能处理好的同时也有些后悔是不是该选择一个更好的时机,正目光呆滞的盯着某一处虚空出神,就被许景拖出了教室。

“我刚刚在老班办公室,你猜我看见了谁?”

顾执心烦意乱,没兴趣陪他听八卦,心只好不在焉的问:“谁?”

“江初他妈妈。”许景说:“在老班办公室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劲的哭。”

顾执有一瞬间的表情有些古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等他开口问,就听见许景说:“好像是说家里老人去世了还是什么的,所以我估计,江初就是为这个请假的。”

许景从办公室被某老师训完正好看到了他说的那一幕,作为唯一能看出顾执情绪不对劲的人,他一回教室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看到的跟顾执说了。

他自顾自地猜想是因为什么事,等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顾执已经大步朝办公楼那边跑去了,过楼道转角的时候,撞到正好下楼的老师,教案被他撞的散了一地他都没回头,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但当他一口气跑到贺雯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却蓦然停了下来,他想闯进去,却不知道冒失的进去之后该说什么。

于是他就这么站在门口,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从办公室内传出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里,顾执听了个大概。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干,手脚无端的发软,浑身都变的麻木起来,就像是被可怕的梦魇缠住了周身。

他呆呆地立在盛夏的凉风里,望着远处灰白色的云不断地破碎又重组,一切被笼罩上一层阴郁的气息,远远的天边好像有一道雷光从云层里闪过,他的心里没来由的骤然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和天上的云一样,悄悄的在疏散。

周围人的声音变的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这年盛夏里最大的一场暴雨。

作者有话说:

预告下,接下来几章可能引起不适,相信我,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72章 毕业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顾执是想冲进雨里的,但被跟上来的许景拉了一把。

他有些错愕:“不就是请个假,怎么还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干嘛呀?”他拍了拍顾执的后背像是安慰,可是当他说完生离死别,却看见顾执的瞳孔倏的收紧,几乎就在同时,顾执眼眶周围浸湿了一圈,他绷着神经仰头看了一眼瓢泼的雨柱,才让它没有像头顶上空的雨那样落下。

“手机借我一下。”

“什么?”

许景迟疑片刻立马从口袋里翻出手机递给他,他没见过顾执这样,所以木讷的照着顾执说的话去做。

顾执努力压抑着呼吸,喉间不自觉得滚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翻开了手机里的新闻头条。

许景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幻觉。

因为下一秒,那股在顾执身上紧绷的力量,在点开手机的瞬间坍塌成一座废墟。

许景好奇的伸长脖子去看,只看到热点新闻里好几条都在发布着同一件事,好像是某个地区突发地震,造成死亡和失踪的人数已经上百。

许景一时之间没明白这些新闻跟顾执有什么关系,想开口问的时候,听见顾执说:“江初外婆家就在这里。”

“......”

“什么?怎么这么倒......”许景拧着眉,抓了一下后脑勺,“倒霉”两个字卡在嘴边。

顾执低下了头,短暂的思考过后,重新抬起头坚定的说:“我去看一看。”

“你疯了啊,哪有车去得了?”许景从他手上夺回手机,迅速的找到江初的手机号,几乎是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拨过去的,然而,预料中的无人接听。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许景说:“通信没断,说明没事,你别冲动。”

顾执没说话,就那么站在门口。

他看见顾执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拇指的指甲死死的嵌进关节里,手指蜷在一起微微发着抖,他忍不住拽着拽顾执的衣袖,静默了好久才说:“先回去上课。”

此时铃声乍然响起,顾执恍若失了魂魄,他被许景推进教室,而后就一直处于放空的状态里。

好几次有人过来跟他说话,他都趴在座位上出神,最后还是许景以他生病了为由,勉强搪塞过去。

*

顾执翻开手机购票软件,如许景所言,所有的交通都被封了,只有物资医疗队才能去。

他像个无头苍蝇,跑去了车站,被当面告知无法通行的时候才真实的感觉到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被打回了原形。

顾执在车站口茫然的望着来往的人群,过了好一会儿,又匆忙打了车去江初家。

许景说的那位在贺雯办公室哭的江初妈妈,其是江初后妈。

她跟江旭阳去过国外却过得并不舒服,因为生病的缘故,她在国外就闹过好几次,因为心情欠佳,江旭阳离开前两人还吵了一架,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吵就是天人永隔。

作者感言

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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