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心情怎么样？”乔烁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完全没了刚才开玩笑的轻松。温凉听到这话，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他想了想，说：“还不错啊。”除此之外温凉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再加上几句类似“买了新衣服很开心”、“收到了新的小说很开心”、“和家人出去买年货了街上真热闹”的话，才能更让人信服。然而事实上——懒得逛街，唯一一次买衣服还是被妹妹拖出去的；快递很慢，小说纸质书在路上停了一星期催也催不动；不想去买年货，但大家都很辛苦，自己也去帮忙，却特别想逃离人满为患的嘈杂环境……“哦……你最近忙什么呢，哥几个在群里聊天你也不说话。”乔烁问。温凉回想起在家的这些天来，大部分情况下他都窝在卧室里关着门看小说，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经常是忘了时间，也错过很多的消息，等他打开手机看到消息99+的时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正常作息时间。“啊……不忙，我看了好几本小说。”温凉笑着，把这个烫嘴话题抛给了乔烁，“你呢，假期在干什么？”“嗐，前几天去别的市玩了玩，除了这个，平常就是锻炼、打游戏……哎我靠，我差点忘了，我正想找你帮个忙！”“啊？你说。”温凉心里疑惑，俩人离得这么远，他能帮上什么忙？“明天就是情人节了，我缺个对象。”温凉没忍住笑：“你是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吗？”“啧，别笑，认真的。这关乎到我的面子问题。”乔烁顿了顿，“好兄弟你明天帮我撑个场子。”没等温凉反应一下这句话，铁门外的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哥你没事吧？怎么还不上楼？”温妤的渐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担心，空旷的地下室楼道里带了点回声。“诶，我找到了，马上上去。”温凉拉开半掩着的铁门朝外面说，“这么冷，你赶紧回去吧。”温妤应了一声之后，脚步声听起来像是返回楼上了。“老乔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温凉问。“我说帮我撑个场子。哎，你还在地下室吗，先挂了一会我打字跟你说。”电话挂断了，地下室里重归寂静。温凉脸上的一点笑几乎是瞬间消失的，他把手机揣在兜里，愣愣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堆积落灰的杂物，目光落在墙边的钢琴上。遮琴布被掀开了一角，仿佛是有了一道缺口，泛黄的琴键安静地列在昏暗的灯光下。温凉走过去，低垂着眼睛，把手放在琴键上，冷硬的触感几乎让人有一种冰冻的错觉。他久久都没有动，眼底却有了一层浅浅的水光。温凉指尖微微颤抖，在琴键上按了一下。无声。他自嘲般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一小步，重新把落满灰尘的遮琴布盖了回去，转身拎起早已经找到的扶梯，利落地关了灯，在黑暗之中扣下了铁门上的大头锁。很快就要过年了，家里每当这个时候就会大扫除，从地下室拿扶梯就是为了擦窗户和挂灯用的。只有一个扶梯，温爸爸拿走用了。温凉坐在卧室，一手放在暖气片的栅格处暖着，一手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乔烁挂掉电话之后还没什么动静，而雷晓岳却发来了消息。岳仔：我家今天忙完了，下午有空不？温凉：有啊，去吃麻辣烫不？岳仔：你他妈，你看我像不像麻辣烫？温凉：（/憨笑）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岳仔：……啥？岳仔：行行行，谁让你是寿星。岳仔：生日快乐啊凉仔。温凉看着最后一行字，不觉笑了，大概这么多年来只有雷晓岳会在这天说生日祝福。温凉跟妹妹虽然是双胞胎，但两人的生日并不完全相同，据说是因为凌晨出生，前后隔了十来分钟，被隔在了两天。从记事以来的生日好像都是在妹妹的生日那天一起过，家里人性格内敛，也从来不会说什么“生日快乐”之类的话，但会准备蛋糕和很多的饭菜。妹妹的生日很特殊，是情人节那天。而今年的节日很有意思，温凉的生日跟情人节、除夕、春节连在一起了。温凉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种很久没过生日的错觉。他愣愣地靠着椅子回想去年的生日，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应该啊，那是自己曾经最期待的十八岁生日，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隐隐有钝痛从脑袋侧面传来了，温凉皱了皱眉，打开手机日历翻到了去年二月份。看着下面的农历日期，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印象了。那时候到了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学校比往常开学还要早，去年生日那天自己是在学校度过的。休学了好久，还在大把地吃药，本着“赶快毕业结果再差也不想复读”的想法，重新回到了学校。自己当时又消极又焦虑，估计是完全忘记生日了吧。不过就算记得又怎么样呢，他一向都是个很缺乏仪式感的人，自己既不会因为多吃一碗长寿面而长命百岁，也不会因为少吃一次蛋糕就停止成长。而妹妹温妤却跟他完全相反，她天真自由而又任性，会在成绩进步的时候给自己买小奖品、在放长假的当天晚上大吃一顿，或者为了蹲个游戏资料篇而彻夜不眠……这些都让温凉很羡慕，他有时候也很奇怪，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性格会相差这么多？难道是因为自己去外地读书的这几年变化太大了吗？已经熄屏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亮起来了，温凉这才发现自己胡思乱想了好久。点进雷晓岳的聊天框，前面一大串消息，大概是见温凉迟迟没回应，索性就发了个“放大招”的震动。跟雷晓岳约好了出门的时间，温凉随手点了返回，这才发现乔烁也发来了几条消息，他打开聊天框往上翻着，只见一长列的情侣头像。温凉：老乔，你这是？隔了一会之后乔烁又发来了几对情头，才开始回复温凉。乔烁：熊哥，咱们换上情头，明天我把我表弟拉过来一起打游戏。乔烁：（/阴险）到时候你别暴露身份，咱们好好秀他。温凉：你的意思是，假装情侣（/疑问）？乔烁：熊哥真聪明，选个头像吧。温凉：……温凉默默地看着乔烁的头像在一分钟之内变了四五次。温凉：你的意思是我用女头像（/流汗）？乔烁：啊？这还用说？（/抠鼻）温凉看着乔烁发过来的那些头像，真的很想吐槽几句，这风格完全就是前几年非主流的风格。而现在，自己要换上这样的女头像？不不不不不……温凉：你找的这头像……乔烁：啊？怎么了？温凉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想找点比较正常的情侣头像，却发现相册空荡荡的，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前几天把那些情头删除得一干二净了。温凉：你等下老乔，我找找。温凉在丘丘好友界面一眼看到温妤的头像。“小妤，你那有没有……”温凉向温妤求助，却忽然觉得不想被爸妈听到，于是赶紧改了口，“小妤，帮个忙。”温凉把情侣头像发给乔烁的时候，乔烁发了一串“赞”的表情。头像是卡通的，看起来很可爱又不俗气。几秒之后，聊天界面两人都换了头像。乔烁：你怎么跟我用同一个啊！你用女款！温凉：……你用你用。乔烁：（/抠鼻）你想啥呢大哥？乔烁：你要伪装成我对象，已知我是男的。温凉：……已知我也是男的啊。乔烁：靠，难不成我用女头像？聊天框里静默了几秒。--------------------作者有话要说：呃小凉其实就是去地下室找东西，然后看到了角落里好几年没碰过的琴，就忍不住掀开遮琴布看了看，然后又是一阵子走神。老乔本来问小凉“我不会打扰你睡懒觉了吧”本来就是开玩笑调侃小凉一句，但是他忽然想到小凉的抑郁症可能会很嗜睡，所以老乔有点担心小凉。小凉和晓岳是特别铁的死党嗷，两人老师一起吃麻辣烫，噗嗤。小凉喜欢吃麻辣烫就是因为可以自选很多的蔬菜。老乔和小凉马上就要用情侣头像了！两人的对话好傻哈哈哈。第68章 灯和烟火2=乔烁：（/疑问）好像也行。乔烁：哦对了，忘了跟你说，王者荣耀我给你弄了个改名卡。乔烁：帮你打完排位我顺手就把你ID改了。乔烁：【图片】【图片】乔烁：你看看咱俩的ID，是不是有情侣那味儿了（/坏笑）？图片里是乔烁和温凉王者荣耀资料页面的截图，温凉打开一看——“乔你多能耐”、“乔的小熊猫”。是挺像情侣ID的，但是温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温凉被妹妹叫去帮忙擦高处的玻璃窗了，也就没顾上多想。下午雷晓岳来找温凉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大包的零食和饮料，温凉远远看见他，笑着大步地走过去，两人默契地击了一掌。“凉仔这么想我，亲自出来迎接啊？”雷晓岳打趣道。“那可不。”温凉笑着，在雷晓岳肩上拍了拍，示意他进小区。“哎，你家都谁在家？”雷晓岳跟温凉并排走着。雷晓岳到温凉家玩的时候总是先问问这句话，温凉知道雷晓岳虽然在他面前大大咧咧，但在父母长辈这些人面前就会变得特别像一只憨笑的柴犬。“都在呢，不过这个时间都在自己卧室睡觉。”温凉说。“哦哦，那你爸妈知道我来吗？”“知道知道。”温凉笑着瞟了他一眼。成年人的世界好像少了很多的乐趣。温凉很久没打开过王者荣耀了，这次打开游戏又得更新老半天。等待的间隙里，温凉看到雷晓岳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他忽然想起很远很远的以前。小时候温凉还没搬到这边的楼房，跟雷晓岳家离得很近。每次雷晓岳找他玩的时候，两人就会去小卖铺买一大包的零食，五块钱就够吃整整一下午，连温妤的份儿也够。然后他们三个边吃边看电视，是那种老式的笨重电视机。那时候的小县城别说智能手机了，就算是老式的翻盖手机也很少见，没有德克士，没有大广场，没有网购……那个时候的快乐很纯粹，可以为了看一集动画片而等十五分钟的广告。而现在，丰富多彩的电视就在客厅，两人却没有丝毫看电视的兴趣，而是关着房门连着WiFi玩手机。去哪里玩呢？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县城本来就小，现在游乐场没了，动物园没了，城北的土路没了……温凉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他曾经贪玩爬上城西的山却哭着不敢下来，过了几年想把丢的面子找回来，再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座山了。那么大的一座山，怎么说没就没了呢？难道是对于小时候的自己来说那山很高，实际上只是个轻易就能移走的大土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