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熊哥，帅啊！”乔烁走近了，身上带着屋外的冷气，“你穿西装可真斯文。”“这不废话吗？熊哥啥时候不斯文？”江川笑道。刘雅棋帮温凉涂完口红之后就和穿着礼服的沈璐走了，温凉无奈地对室友笑了笑，然后拿出手机来照了照自己。他现在感觉自己脸上好像盖了一层厚厚的面粉，根本就不透气了，嘴上这个口红挺浅的，但温凉觉得还是太显眼了，他掏出纸巾在嘴上擦着。“诶？熊哥，化妆了？”乔烁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凑近了温凉，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哇，这粉真厚啊，刷墙？”“……”“兄弟们我来了，一会的十佳歌手联唱记得鼓掌！”李萌欢脱地跑过来了。三个人齐齐地看着李萌脸上厚重的妆容，连温凉都没忍住笑，温凉忽然觉得刘雅棋对自己真的算是“手下留情”了。晚会快要开始了，台上挂着红色的幕布，顶部的灯光也都就位了，整个舞台都被照亮。演节目的人员都要转移到幕后的小房间里，演员们都在兴奋地笑着，穿着鲜艳的演出服装来回地穿梭。电钢琴有人帮忙搬走了，温凉手里提着食堂铁凳上的那包厚衣服，有些着急地四处张望，他猜这包衣服是哪个演员换演出服留下的，可能是化妆时候坐在旁边的那个紫裙子女生。他找了好一会也没找到人，眼看着观众们陆陆续续地进场了，食堂的座椅都是观众的。温凉无奈，只好提着那包衣服，放在了器乐部的小房间里，打算一会演完节目之后问问刘雅棋。器乐部由于乐器多又贵重，有个单独的房间，温凉在电钢琴旁边跟三个室友闲聊，屋里的女生们穿着白色小裙子，外面套着厚羽绒服，凑在一起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也有人在一旁紧张地临阵磨枪练习小提琴。晚会开幕了，主持人的声音回荡着，连幕后的小房间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屋里一大半的人都出去看节目了。三个室友也兴奋地推搡着出去看了。温凉坐在器乐部的小房间里沉默着走神，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了，隔一阵子，心就慌乱地跳起来。他有点焦虑，倒不是期待上台演出，只是想快点演完这场节目，好像又过了一关似的。这次器乐部的节目安排在最中间，十佳歌手联唱是压轴的，距离演出还要很长的时间。温凉总感觉坐立难安，好像又一块石头在心里压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不想出去看节目，也不想玩手机，不想听歌，想再临时练会琴，却发现没有插电的地方。他坐在小圆凳上靠着后面的桌子，耳边充斥着节目音响的声音。心跳得很快，时间随着心跳一秒接着一秒地流走，他有一种百无聊赖的烦闷。小屋子里没有暖气，西装对于现在的天气还是太薄了，厚衣服换下来之后也没拿。温凉弓着背，用手在胳膊上搓了搓。“怎么愁得像个苦瓜一样，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温凉抬头看到乔烁从门外走进来。“你不是去看节目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温凉问。乔烁朝他扬了扬下巴，一脸玩味地笑着：“怕你太想我。”话一出口，屋里所剩不多的几个女生立刻把目光朝这边转过来了。温凉无奈地笑了，拍了一下乔烁的手臂，不客气地出言怼道：“我什么时候想过你？”乔烁忽然被怼得激起了好胜心，势必要把这场戏演全：“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温凉不可置信地瞪着乔烁，只见他得意地挑眉。温凉环顾四周，发现屋里的女生都在往这边看，表情里有惊讶、好奇，还有……像是在掩饰笑意的样子。偏偏乔烁还在补刀：“下床就不认人，渣男，我深情错付……”温凉赶紧抬手捂住了乔烁的嘴，这下屋里的女生们把头都转回去了，开始凑近了小声说笑起来，时不时地往这边瞟上一眼。丢人丢大了。温凉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来怼乔烁，干脆抿紧了嘴没再说话了。乔烁看着温凉这幅委屈巴巴的样子，莫名觉得特别好玩。出去看节目的那些成员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这间小屋子里，开始脱掉外边厚厚的棉服，拿出了乐器，温凉知道，大概快要轮到他们演出了。周围乱糟糟的，穿裙子的演员们冷得缩起身子，双手在胳膊上搓着，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鸟。从门外进来一些学生会的成员，帮助他们把乐器搬出去。乔烁本来想搭把手帮温凉搬琴，但那些男生已经先一步搬走了琴。温凉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跟着走，扭过头来看着乔烁，乔烁朝他笑着摆摆手。温凉转身走出门，在舞台后面的一片黑暗里仰头深呼吸了一下。心已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温凉双手交握，发现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皱着眉，克制不住心里的不安。好多年没有弹过琴了，也好多年没有上台演出过了，以前毫不畏惧的心态早就没有了，现在还没上场就已经露怯了。温凉恍然间想起过去，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他不知道岁月是多么磨人的东西，说自己永远都不会变，现在想想只觉得，那时候真年轻，也真骄傲。他说过，如果有天不能弹琴了，那他一定活不下去了。而事实却是，在高中封闭的三年里，在没有音乐和琴的世界里，他不仅活下来了，还习惯了，而曾经最喜欢的、最坚持的、为他带来荣誉的，成为了他羞于启齿的东西。温凉双手交互着从手腕到指尖用力捏了一遍，在心里问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台上的舞蹈表演结束了，灯光灭了，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浅紫色裙子的主持人在台上报出下一个节目。“下面请欣赏由艺术团器乐部带来的合奏《克罗地亚狂想曲》！”演员们拿着小型乐器上台了，而大型乐器则是学生会的男生们帮忙搬上台，温凉跟在电钢琴旁上场，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想护住那架琴。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台上所有的人员迅速就位了，灯光再一次亮起来。其他成员手里拿着乐器摆好了姿势，温凉站在电钢琴的前面，和声的女生拿着话筒站在舞台最右边。温凉向下看去，台下是密密麻麻的人，但看不清脸，舞台上的灯光太亮，温凉恍然间有一种被全世界孤立的感觉。两人向台下鞠了一躬之后，温凉坐在琴凳上，把双手放在了琴键上。台下的观众安静下来了，小提琴的声音响起，温凉侧过脸，目光匆匆地向台下扫视而过。他没有看到乔烁，连自己的另外两个室友也没有看到。心跳得很慌，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琴键上。和声的女生嗓音空灵而悠远，气氛像笼罩在一片轻幽的迷雾之中。温凉皱了皱眉，在琴键上按下了第一个音，像在带着微渺的希望孤身而战一样。舞台后没人看到的角落里，乔烁上了台，在收起的幕布旁边找到了一个观众看不到的角度。几步外是那位和声的女生，再远几步就是温凉。电钢琴在舞台上是侧着放的，这个角度恰好正对着温凉的脸。温凉看起来弹琴很投入，并没有往这边看过来。看来他状态不错，乔烁松了一口气。难得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欣赏器乐表演，乔烁索性就站在舞台的角落里优哉游哉地看节目了。温凉身着黑色西装坐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专注地弹着琴，乔烁在角落里望向整个舞台，看到尘埃和光点在明亮的光线之中飘舞飞扬。弹琴的人眉头紧锁，角落里注视他的人像在看遥远的光芒。--------------------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小凉被化妆的这一段好憨，作为“钢铁直男”，对化妆可是非常抗拒啊。重要配角沈璐和刘雅棋两个小姐妹又出现喽。虽然小凉后来喜欢老乔了，但小凉对女孩子还是很温柔很友好的嗷，偶尔会让老乔很有危机感。不是中央空调，他很细心很敏感，而且也很懂拒绝的！简直人间宝藏理想男友。哈哈哈，就老乔和小凉在器乐部房间等待上场演出的这一段，我每次看到都特别想笑，老乔和小凉都是演技派，一个擅长无中生有，一个擅长伪装情绪，飙戏真的是棋逢对手……噗嗤。如果我是那几个女生中的一个，我估计也是一脸的姨母笑。这个《克罗地亚狂想曲》我超级喜欢听嗷，网络上有一版是有和声的，特别空灵。第63章 锋芒绽放3=曲子演奏到一半的时候，钢琴声和鼓声停了下来，小提琴、大提琴还有人声在悠远地回响。温凉微微抬头深呼吸了一下，乔烁看着他不安的神色，有些着急地咬了一下嘴唇。没来得及多想，乔烁向温凉大幅度地摆了摆手来引起他的注意。果然，温凉抬头，目光朝这边看过来了。乔烁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片刻后举起双臂挥了挥，然后在头顶弯曲着摆出了一个爱心的形状。温凉坐在亮如白昼的舞台上望着乔烁，四周的人好像都化作了一片浩瀚的海，他不禁对乔烁笑了笑，鼻子却一阵酸。恰好空灵的和声停了下来，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温凉在这潮水般涌动的掌声中，指尖再一次弹响了琴键。这是比上一段更加磅礴而坚定的琴声。掌声渐渐退去，温凉沉浸在琴声中，嘴角带着从容的笑。台下的人海中闪烁着手机的闪光灯，像极了烁烁其辉的星辰。在一段比一段高昂振奋的乐曲声中，乔烁的心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愣愣地看着温凉，心里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震撼，他没想过如此瘦削的人，一双手竟然能在琴键上迸发出这样强悍的力量。一如他前不久发现温凉有抑郁症的时候那么震惊。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矛盾的人，忧郁而灿烂、端正而风趣、温柔而刚毅、耀眼而隐忍……被岁月尘沙掩藏的锋芒穿破柔软外壳，在漫长而平凡的征途中开出了无畏的花。弹琴的人在舞台上把全场的气氛燃到最高点，他脸上带着优雅而又意气风发的笑容，像个众望所归的战士。温凉向台下鞠躬的时候，掌声经久不息，甚至夹杂着欢呼的声音。眼前盛大的舞台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演员们在另一边的出口处匆忙地下台。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从乔烁身边经过，走上台去。乔烁愣在那里久久地失神。很久以后温凉仍旧会想起2017年的最后一个夜晚，想起在他孤独地坐在舞台中央时，乔烁带来的那种无可替代的踏实感。但乔烁不愿再提起这件事。——因为他举着双臂比爱心的那个动作回想起来真的太他妈蠢了！器乐部的小房间里，大家收拾好自己的乐器和衣物准备走了，有少数人留下来裹上厚厚的羽绒服，出去看演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