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就不打，没事的。”乔烁走过去，跟他并排站在窗前，看到窗外一派秋天的萧条。温凉垂着眼睛，把左手食指咬得泛白，那手还在隐隐地发抖。乔烁已经开始替他感到疼了。“那人是谁啊？你认识吗？”乔烁小心地看着他的神色，问了一句。“不认识，她拉过来的。”温凉低声说。说话的时候温凉松开了左手食指，乔烁看到他手指上凹陷而发红的牙齿印。“不是，你女朋友把他拉过来几个意思？情敌面对面？”乔烁一脸不可置信。温凉垂着眼睛没有看乔烁，声音里有难以察觉的难过：“你……你别这么说她。怪我，离她这么远，陪不了她。”“陪伴是相互的，那她还陪不了你呢！”乔烁瞪着温凉。“可她是女孩子，应该我照顾她啊。”温凉声音很低落。一句话噎得乔烁词穷了，憋了半天才说：“我他妈服了你了。”温凉低头，双手扣在一起，低声说：“抱歉啊。”“抱你个头的歉！不是你的错！懂吗？”乔烁烦躁至极，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我去……”温凉吸了口气，似乎有点喘不过气的样子，“去趟洗手间。”乔烁看着温凉走远的背影，心里一阵无名火，他双手叉腰“呵”了一声，朝着墙壁踢了一下，本就斑驳的墙壁掉下几块白色碎片，散成粉末。温凉站在洗手间的水槽前，脸上布满了水痕，一滴一滴从他下巴滑落，他垂着眼睛，镜子就在眼前，可他不敢抬头看。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特别狼狈。
手臂上的水润湿了袖口。真冷啊。温凉发愣地想着。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也总是让别人不高兴。他右手在左手腕上的伤疤处摩挲着，早已愈合的伤口好像再一次生出了滚烫的疼痛。疼吗？割下去的时候不疼，被纱布缠住等待愈合的时候才疼。生命沉重得让人难以承受，关爱和苦难一样让人不堪负重。治愈只是暂时，而病是无底的深渊，他失重地悬在半空中，伸出手都抓不到任何可供攀爬的东西，只能无尽地坠落。温凉洗脸洗了好几遍，才回宿舍，他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一副很平静的样子，推开了门。乔烁靠在桌前翘着二郎腿打游戏，抬起眼睛来看了他一眼。“喂，我们被踢出队伍了。”乔烁语气里有些不满。温凉拿起床上的手机，画面停留在“你被踢出房间”的那一幕。他愣了愣，直接从后台划掉了游戏。“对不起。”温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无端地看起来很难过。“你再道歉我他妈不理你了！”乔烁好不容易灭掉的火又噌噌地窜上来了。“我是不是很烦人。”明明是个问句，温凉愣是说成了一句很确定的陈述句。乔烁一扭头看到温凉眼眶有些红，他忽然愣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气话及时地收住了。乔烁沉默了一会，压下心中的火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乔烁尽力思考着该怎么表达，“别人的错你没必要揽到自己身上，而且我又没怪你，你这样让人感觉蛮别扭的。”“对不……”温凉咬了一下嘴唇，“我知道了。”“你知道个P！”乔烁咬牙切齿，“跟你说话真困难！”“……”温凉打开丘丘，看到陈芸心发过来的好几条消息，还有未接通的电话。陈芸心：小呆，你没事吧？陈芸心：接电话啊小呆。陈芸心：我也不想玩了。陈芸心：这人说话好烦，我以后不拉他了。……温凉眼睛失神地看着手机屏幕，过了很久，才在屏幕上打字。温凉：我没事（/憨笑）。温凉：那我们改天玩。温凉：我们好久没见过面了，你这周有时间吗，我去找你玩（/憨笑）。过了好几分钟，陈芸心的回复才发了过来。陈芸心：好啊，等你啊（/调皮）。温凉难得提了提嘴角，放下手机之后，又不自觉地愣了一会，然后拿出了一个封面上印着鲸和大海的本子，翻开了新的一页。“2017.11.12.周日.阴天.好累啊。我好像没力气笑了。”十佳歌手复赛结束的那天，李萌成功入选了前十名，只差个决赛来评出十个人的排名了。李萌心里仿佛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样，当天晚上就兴奋地拉着三个室友，出去请他们吃饭。天色暗得很快，四个人懒得往远处走，就步行到小吃街外的粥棚小饭店去，简单地吃一顿。“温凉不吃肉，给他整一盘西兰花吧。”江川建议道。“‘整’是什么意思？”乔烁平常没少听到这个字，这次终于记起来要问问江川了。“哦，‘整’就是‘吃’的意思。”江川随口一说。温凉习以为常，而乔烁和李萌恍然大悟地点头。点好饭菜之后，江川去洗手间，李萌也跟着去了。饭店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厕所，估计是提供给员工用的。江川打开门之后，一脸嫌弃地看着里面，抱怨了一句：“卧槽，这么恶心，这咋整？”后面的李萌听到这句话，脚步一下子停住了，目光往脏兮兮的厕所里一看，顿时满脸的震惊，心里一直回荡着江川那两句话。“这咋整、这咋整、这咋整？”“哦，‘整’就是‘吃’的意思。”“这咋整？”“就是‘吃’的意思”“这么恶心，这咋吃？”……于是，从厕所回来之后，李萌的表情都不太自然。当江川对服务员说“帮我们整四个杯子”的时候，李萌瞪大了眼睛，彻底懵了，连带着乔烁也陷入了沉思。几个人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温凉手机亮了，他瞟了一眼屏幕，眼睛就定在屏幕上了，然后皱着眉拿起手机翻看消息。程子轩：温凉，有空吗？程子轩：来一下二教105，有个比较重要的事。温凉不用想也知道很重要，因为往常部长都是在群里发消息发通知的，这次是私聊他。他抬起眼睛来，看到其他三个室友正吃得高高兴兴，江川和乔烁甚至还碰了一下杯。温凉实在不忍心扫他们的兴，他低头打字。温凉：橙子哥，什么事啊？我现在没在学校。“温凉，干杯！”李萌笑着朝温凉举起了杯子。“祝贺啊，决赛加油。”温凉也笑着跟他碰了碰杯。“就是，给咱320宿舍争光啊！”江川拍了拍李萌的后背。大家都笑起来。温凉放下杯子后，一边吃着饭，一边把目光落在对话框里的新消息上。程子轩：你还记得之前艺术团报上来的合奏节目吗，练了有段时间了。程子轩：但是弹钢琴的人不演了，他弹不了这歌，而且他的琴也不合适。程子轩：总之这些事，我愁死了。你尽快回来我们商量商量。温凉：橙子哥，能换个时间吗？我在外面，走回去得花点时间。程子轩：明天还得带你去见一个人，所以我们今天就要商量好。没事，我在这等你，晚点也行。温凉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左右为难。胸口瞬时感到一股仿佛有形的压力。“喂，跟女朋友聊天呢？”乔烁伸手在温凉面前的桌面上敲了敲，语气里有些不满。温凉垂下眼睛，看着碗里吃到一半的饭，抿嘴沉默了一会。“我们部长找我有事。”温凉带着歉意看了看三个室友，“说是很重要。”“既然是他找你有事，那让他等等呗，你又不是他的员工，又没工资。”乔烁翻了个白眼，置气似的往盘子里重重夹了一筷子菜。“嗐，没事，特别急吗，不急的话再吃一小会，得吃饱啊。”李萌把西兰花往温凉面前推了推。“我饱了，先走一步了。”温凉笑得有些勉强，“谢谢你请吃饭，萌萌，决赛加油。”“废话真多，”乔烁呵了一声，“别人着急，你就巴巴地贴上去，把我们三个人晾在这？”温凉抿着嘴，看起来很难堪。又是这副表情，唯唯诺诺，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怎么委屈他了。乔烁想着，心里噌噌冒火。“啧，说什么呢？咱四个的关系别人能比？”江川不可置信地瞪着乔烁，“咱宿舍小聚，又不是应酬饭局，自由点随意点，别那么见外好吗？”--------------------作者有话要说：有很多地方写得比较隐晦，也不知道读者能不能读到嗷……温凉遇到什么事都很容易自责自罪，可能一直以来对自己要求太高，不是有句话说吗，“盐于律己，甜以待人”，温凉就是这样温柔的男孩子嗷。心里的郁闷无处发泄的时候就只能伤害自己，记住温凉这个咬手手的动作，后面老乔一看到他手上的牙齿印就超级心疼的。老乔这小暴脾气还真的是随时有可能伤到人嗷，不过后来跟温凉在一起，乔烁性格也软了一些，温凉也变得有锋芒了。第44章 无地自容2=“好好好，咱们三个别耽误他搞事业。”乔烁撇着嘴露出一个极不友好的笑。江川也有点气了，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乔烁，瞪着他：“你今天吃了火药了？”乔烁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继续吃饭了，眼睛刻意避开温凉，一眼都不看他。温凉低头皱着眉，深呼吸了一下，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只是在桌下攥住了发抖的双手。李萌看看乔烁，又看看温凉，有点不知所措。他想了想，喊了温凉一声，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温凉，就往外走去，温凉会意，也跟上去了。李萌和温凉在饭店门口停下了，天气很冷，一出门就能感到四面袭来的冷意。温凉很感谢李萌能替他解围，他脸上带着歉意看着李萌：“真的很抱歉。”李萌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嗐，咱说这话多生疏啊，乔烁是跟你开玩笑呢。”温凉扭头，恰好能从窗户看到饭店里的乔烁和江川，两人都放了筷子，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其实能感觉出来乔烁是真的有点生气，但他不想再扫兴，就接着李萌的话说下去了。“嗯，我知道。”温凉点头，然后朝着李萌笑了笑，“那我先走了。”饭店内，乔烁早已无心再吃下去了，他从窗户里瞥了一眼温凉的身影，即使是穿了加绒的厚衣服，也看起来很消瘦。心里很乱，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同宿舍的好友，这两三个月以来相处得都很融洽，有急事先走一步其实不算什么，不至于闹得这么不愉快。“咋的乔烁，你们俩怎么了，你句句都要冲他？”江川放了筷子看着他，在桌面上扣起双手。乔烁靠着椅子没说话，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他冷着脸，但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温凉脾气一直都很好，开玩笑不会生气，接的住各种梗，带的特产和茶会跟人分享，晚上社团活动之后会帮忙占好第二天上课的座位，从不想麻烦别人却又从不介意别人找他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