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把自己当贵客招待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帮不上忙还要拖累外甥。
“就因为不是外人。”霍长青轻描淡写地说:“才要好好招待。”
娘亲舅大,自己几个舅都是老实人,就是家家不富裕总是抬不起头。
白乐乐坐在一旁,看着桌子上摆的几道菜,暗自庆幸今天早上去了镇上买了肉和鲤鱼。
本想庆祝霍长青今天顺利收工,没想到竟来了亲戚, 派上了大用场。
霍长青又杀了一只鸡, 炸了碗鸡蛋酱, 摘了些小生菜、婆婆丁、香菜……蘸酱吃。
鸡、鱼、肉、蛋, 再加上现在别人家还没长出来的小青菜,可以说四道菜都是硬菜。
“吃个鸡腿。”白乐乐出神的时候, 碗里多了一个鸡大腿,他忙道:“不用给我,你们吃吧。”
“老舅喜欢吃鸡翅膀。”霍长青说着夹了一个翅膀,放到陈三斤碗里,“我没说错吧”
“没有。”陈三斤看到外甥这么热情,不再你们拘谨,笑道:“我就好这一口。”
他说完看看几样蘸酱菜,好奇地问:“这个时间也就刚撒下种子, 你这儿怎么就能吃上了?”
陈三斤迷惑:这不到时候啊?
“提前种的。”霍长青解释:“跟别人学的, 也是第一次种。”
“那可好。”陈三斤连连点头, 笑容满面地说:“这时候能吃上一口蘸酱菜,胃口都大开。”
“后院还有。”霍长青道:“明天走时,给你带点回去。”
陈三斤一愣,忙道:“这可不行,我不能拿。”
他指着几样小青菜说:“你要是拿去卖,大家都得抢着买,还是留着卖钱吧。”
“这不是卖的。”霍长青毫不在意地说:“也没种多少,就是留着自家吃。”
他不想在这事上纠缠,招呼陈三斤喝酒吃菜,吃的差不多时才开口问:“老舅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
白乐乐竖起耳朵,听陈三斤说话,心里与霍长青一个想法。
农忙的时候过来,几乎肯定是来借钱,只是不知道这钱该不该借。
又要借多少才合适?
“唉!”陈三斤提到这件事,顿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说:“老舅没脸开口。”
那张沧桑满是皱纹的脸,无奈又羞愧,他欲言又止反复几次张口又闭上。
憋的那张脸像是一个染色盘,青红黑紫来回变换。
最后还是一狠心开口说:“先前借的钱还没还,现在老舅又得来求你,实在没办法了!”
他小儿子胜利去年定了亲,本来说好秋收后结婚,但是女方家出了变故。
女方二哥死了媳妇儿,留下两个孩子没人照顾,家里穷又不好说亲。
把主意打到陈三斤女儿身上,说是要两家换亲,否则闺女就不嫁了。
但陈三斤女儿才十六,怎么能嫁过去当后娘,还是嫁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
“大十岁。”陈三斤喝了点酒,眼睛发红地说:“还有两个孩子,让我怎么忍心把你妹妹嫁过去。”
“她才十六啊!”
白乐乐看他眼角滑下几滴眼泪,心里有些不愤,那家办的这是什么事呀!
哪有强逼着换亲的?
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思想,放到哪家也不会同意这种无理要求。
“绝对不能换亲。”霍长青脸一黑,语气冷了几分说:“十六岁的一个小姑娘,他们也好意思开这个口,简直是不要脸。”
他看眼陈三斤,直接道:“这家人不适合做亲家,老舅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唉!”陈三斤唉声叹气,“我和你老舅妈也是这么想的,哪知道对方不给退彩礼。”
陈三斤和媳妇儿带着小儿子,去对方家要彩礼,结果对方耍赖就是不退。
于是双方吵起来。
他小儿子一气之下推了和他争吵的大舅哥一下,对方就直接躺地上了,就说打他了头疼。
在别的大队,他们天然处于弱势,不但被人围着揍了一顿。
还把陈三斤和小儿子扣下,让陈三斤媳妇儿回去拿钱,没一千块钱不放人。
找来两个大队领导协商,不但彩礼没要回来,最后还给了八百块钱才了事。
最主要的是,这里有一百五十块钱,是陈三斤二哥家闺女的彩礼钱。
现在要退亲,没有钱给,实在没办法了。
这才来找霍长青。
白乐乐听完,心里感叹: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二舅家又因为啥?”霍长青气的双眼冒火,语气十分冲地说:“一个两个的都要退亲,你们当时咋相看的,媒人呢?死的?”
“你别生气。”白乐乐看他眉头紧蹙,捏得筷子「咔咔」直响,忙道:“有话好好说。”
“还咋好好说。”霍长青把筷子扔在桌子上,“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过来?”
“他们说把你们扣下那就扣下了?怎么不找派出所报案,找你们大队那些领导有啥用?”
“他们能向着你咋地?钱又不是他们家的,谁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乐乐目瞪口呆,眼看着霍长青把他老舅训的跟个三孙子似的,头越来越低屁不敢放一个。
他心里既同情又松口气,脾气发出来就好了,省得憋在心里难受。
但陈三斤毕竟是长辈,白乐乐还是要劝劝,说几句就算了。
毕竟是人家的事。
不等他开口,霍长青一拍桌子,“说呀?二舅家咋回事?为啥退亲?”
陈三斤一个激灵,忙抬头道:“男方家听说我们这儿出了事,知道把彩礼钱借给我了,说是沾上晦气。”
定好的说是今年秋后结婚,他们说要提前冲冲晦气,要求开春在农忙前结婚。
还说没有嫁妆就打欠条,他们那边也不来迎亲办酒席,这边把人送过去就行。
但是秋后一定要把嫁妆给补上。
“这样的要求。”陈三斤也是气的不行,捏紧拳头说:“你二舅咋能同意,这是不把我们当亲家看,想要红英没脸嘛。”
于是坚持秋后结婚,不同意这么送人过去,连个婚礼酒席都没有。
对方就要退婚要回彩礼。
“这是知道我们没钱。”陈三斤说:“故意难为我们。”
但知道又怎样,不把人送过去,就要给退彩礼。
这没毛病,陈三斤他们又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家,只能到处借钱凑彩礼。
“呼。”白乐乐长出一口气,感觉胸口憋的难受,但又不方便说什么。
他瞥眼陈三斤,在心里嘀咕:陈家也够倒霉的,家里一下子出了两个退亲的。
不过退的好,这样的亲家也不能要。
“给他个屁。”霍长青脸色铁青,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做什么妖?”
“不给,一分不给。”霍长青看着陈三斤,语气十分不屑地说:“不敲锣打鼓让媒人带着赔礼道歉,一分钱也不退给他们。”
彩礼捏在自己家手里,这还怕什么?
这婚是绝对不能结,但是对方这么阴损故意为难,想要压陈家一头。
那就要付出代价。
“不退。”霍长青重重说了一句:“老舅,你听到没?”
“听……听到了。”陈三斤有些结巴,他其实有点怕这个外甥,一脸凶相脾气不好,“可是……对方来闹咋办?”
他们都怕来闹,更怕闺女因为这件事不好说亲,以后岂不是更难办。
陈家都是老实人,跟这些胡搅蛮缠的人闹不起,只能步步后退求个安宁。
“给的那八百块钱。”霍长青无奈揉揉眉头,语气和缓一些说:“没办法再要回来,但是这彩礼就是退,也要对方给个说法。”
“让大家看看,这是人办的事?”
白乐乐赞同的点头,确实应该这样,否则陈家也太窝囊了。
明显就是看陈家老实,心思恶劣的想要欺负人,要是一再退让没个底线。
以后不是谁见了都要踩一脚。
“一百五十块钱借给你。”霍长青看出陈三斤有些不安,于是道:“把钱摆在他们面前,就是不给他们,除非道歉。”
他给画下一个道,那些人必须得这么做,不让这边出气别想拿到彩礼钱。
“要是他们反悔。”陈三斤试探地问:“又想结婚怎么办?这婚还结吗?”
他说完连忙否定的摇头,“不能让红英嫁过去,这家人不好相与,嫁过去一定会受苦没好日子过。”
“明天我过去一趟。”霍长青有些心累地说:“我们一起走,把这件事解决了。”
“不用不用。”陈三斤连连拒绝,“现在农忙,不能耽误你耕种。老舅回去就和你二舅说,一定按你说的办。”
“我不忙。”霍长青说:“小麦和苞米都种完了,水稻还要过些天。”
长平长安明天放农忙假,能在家照看家畜,霍长青可以离开几天。
他给陈三斤解释,还说要帮着去耕地,让他看院子里的拖拉机。
又指着白乐乐说:“拖拉机是他买的,但是我们可以用,正好这次去帮你们把地都耕了,也能少挨一点累。”
陈三斤看向白乐乐,眼里惊讶:“拖拉机贼贵吧?我看你买的这台和以前看到的不一样。”
“是新型拖拉机。”白乐乐笑笑,“马力大耕地快,是托熟人买的,我们这边农机站没有。”
价钱他没说,不想显摆,反正离的远也不会来借用。
没必要吓唬人。
……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白乐乐躺在炕上,想着明天霍长青要去红旗大队的事。
“你真要去呀?”白乐乐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已经把陈三斤留下来还能不去嘛!
但是他还是想说:“别跟人吵架,有话好好说,更别生气就动手,那里不是我们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