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两个好苗子
小叔子和帅呆一起坐在阴凉处，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看热闹，终于忍不住请求上场，加入其中一队。吕老师拗不过学生们的盛情邀请，加入了另一队。
被花式吊打一分钟后，文弱的吕老师黯然退场，躲在树荫下发呆。小叔子也跟过去，眉目带笑，嘴里叭叭地说个不停，范锡很佩服他这种自来熟的能力。
体育课一直上到傍晚，学生们尽兴而散。走读生回家，住宿生等着食堂开饭。音乐教室的窗子仍飘出阵阵欢笑与歌声，看来管老师把课上成了粉丝见面会。
范锡走进树荫，叫住那两个跟着三轮车一路跑进山的男生，问他们叫什么，读几年级。原来，二人是孪生兄弟，只是并不太相像。哥哥叫大凯，弟弟叫小凯，暑假后就升初三了。
范锡撩起短袖擦汗，打量着他们修长矫健的四肢，问：“你们可真能跑，很有运动天赋，从小就是吗？”
兄弟俩对视一下，大凯朴实的脸上浮起一个羞涩却又哀戚的笑：“之前，老妈一直在生病，每次课间，我和我弟就轮流跑回家。来回三里地，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那现在呢？”
“有一次下课之后，我跑回家，发现老妈死了。”少年平静地说。不是漠然，而是将巨大的哀痛咀嚼、消化、全盘接纳后的平和。
范锡心口一麻，像挨了一锤。藏在密叶间的夏蝉忽而不再聒噪，似乎在默哀。
吕老师走近，摸摸兄弟俩因汗水而晶莹发亮的短发，温柔地说：“快去洗洗，等会儿吃饭了。”
待二人走远，他柔和的嗓音沉下来，叹息道：“没别的亲人了，一直住学校。不只是他们，不少学生都挺困难的。为了贴补学生，孙校长连手表都卖了。”
范锡肃然生敬，看见一旁的小叔子悄悄摘下新腕表，揣进了裤兜。这小子儿时吃了不少苦，受了许多冷眼，因而物欲很重。但这没什么可指摘的，花亲哥的钱，又没偷没骗。
“吕老师，他们兄弟俩成绩怎么样？”范锡问道。
“不太理想，他们打算考不上高中就出去打工。”
“都是难得一见的练体育的好苗子，”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学校有没有想过，让他们转到市里的体校练田径，将来直接升本校的高中，拿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能进省队最好，就算不能，也有希望通过体育单招上大学。”
“女恼丝，范恼丝说的有道理，这是个好路子。”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小叔子也正色分析道，“既然有天赋，就该把握住，再不济也能靠体育特长读个专科。初中毕业就进厂也忒早了，不得被黑心老板压榨死。”
吕老师略一思忖，面露喜色，说之前只是觉得他们身体素质好，倒没想过这么多，“那我今晚就和他们谈谈，他们要是有这个意向，还得麻烦范老师多多指导。”
范锡说会尽力而为，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训练计划，决定在体校开学后带两个孩子去试试。他感觉胸口燃起了一把火，飘渺的理想忽然落在实处，一切都是如此的意义非凡。
他和吕老师边走边聊，进了教学楼，来到音乐教室外，从走廊的窗子偷看。
管声把学生分为多个小组，每组负责一样简单的乐器。由他来弹琴，大家一起为曲子伴奏，认真教课的样子非常迷人。
“好帅哦……”范锡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趴在窗口一直看到下课。
晚餐虽不精致却十分丰盛，浓浓的家乡味。太阳沉入山林，稍稍凉快下来，学生们又打起比赛，请范锡当裁判。直到熄灯时间，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他回宿舍冲了个澡，随后才发现屋里变样了。两张象征同事关系的单人床，被拼成了一张暧昧的双人床，室内空间顿时宽敞不少。
拼床的男人正塞着耳机，坐在桌旁专心复习，手边摆着一个巨大的蓝色太空杯。即使开着窗也很闷热，范锡站在风扇前擦头发，把风力调到最高。结果呼啦一下，吹散了管声的活页笔记。
管声摘下耳机，微微侧目，眉峰一挑：“男人，你想引起我的注意，对吗？我一直在和复习资料缠绵，惹得你妒火中烧？”
“没错，”范锡笑了笑，语调刻薄，“所以，我要拆散你们！”
管声捡起散乱的笔记，小心翼翼地整理好，痛心疾首地质问：“现在，你达到目的了，满意了吗？你不就是想要占有我吗？来吧，来吧！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
说罢，他往床上一躺，认命般合起双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你以为，得到我的身体，就能得到我的心吗？我告诉你，你……是对的！”
范锡忍着笑逼近男人，正要坐上去肆意妄为，忽听房门被人敲响：“范老师，你在陪管老师对台词吗？”
“啊……没有。”他稍稍打开门，吕老师腼腆的笑脸在缝隙里慢慢放大。
“去体校的事，我跟那两个孩子说了，他们都愿意试试，那明早就开始训练吧。”见他点头，吕老师说了句晚安，转身欲走，又退回来吞吞吐吐道，“能不能，让那位唐山米开朗基罗回去呢？我可以出路费的。”
他把路费说成了怒费，而后又重复了一遍正确的读音。范锡还以为小叔子在附近村里欺男霸女，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幼儿园有两个小朋友是长托，最近是吕老师哄他们睡觉，管青自告奋勇帮他分担，给孩子们读森林里小动物们的故事。
故事读完了，孩子仍不肯睡，非要听续集。管青便失去耐心，说：后来有一天啊，森林里着了大火，把小动物们全都变成了烧烤，可嫩可香了。故事完结了，你们睡觉吧。
“两个孩子哭了一个多钟头，我好不容易把故事给圆回来了，说通过高科技复活了小动物们。”吕老师嘀咕着，“他不太适合当老师哈。”
闻言，管声走过来说：“明天我就骂他。”
“别骂他，他还年轻，引导他就好了。”吕老师推了推眼镜，说了晚安，脑袋半垂迈着小步飘走了。
关好门，管声又躺回床上：“继续吧，范老师，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我肯定经得住考验。”然而范锡却对那档子事儿没了兴趣，占据书桌的一个角落，认真地写下训练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范老师和管老师带学生进城买鞋，学生称赞管老师真是帅气逼人
第131章 艺术家都这样
这是两双很旧的运动鞋，历经数次缝补，濒临分崩离析，像煮烂了的饺子。鞋底特立独行，有它自己的想法，跑步时从不与脚跟贴合。
范锡目光上移，对两个少年笑笑，说今早先不训练，中午去镇上买鞋，由范老师出资。一双不合适的跑鞋，会将运动变成自残。
午休时，食堂炒菜的大叔要去采购食材，范锡和管声搭顺风车下山，带两个男生去镇上。被山体滑坡堵住的路已经通了，回来时就可以开租来的车了。
他们驱车前往县城唯一的商场，范锡让大凯小凯挨个品牌试穿，只选最合脚的，不用在意价格。但兄弟俩还是对比许久，又埋头商量多时，才选定两双低价跑鞋。
“确定要这个？一定要穿得舒服才行。”范锡蹲下，把手指伸进脚与鞋的缝隙间，反复检查鞋子的松紧，询问足弓处的舒适度，让他们原地小跑。这哥儿俩才15岁，就比他高了，还长了两双44码的大脚。
店员站在一旁，有点不耐烦，不时发出长长的鼻息。管声坐在休息椅上，调整了一下口罩，冷眼乜斜着这人。
以他的性格，会带兄弟俩走进最贵的店，买个十双八双。但这是范锡的事，他不会干预，不然会显得不够尊重。范锡总是用实际行动提醒他，他们是平等的，就像乐理中的对等拍子。
“我想买这双白的。”小凯喜爱地打量着脚上的跑鞋。
“黑的吧，耐脏。”大凯提议，“买大一码，能多穿两年。”
“不行，必须要合脚。等你们脚长大了，老师再送你们鞋。”范锡让店员开票付款，后者夸张地松了口气，大概是嫌他们事儿多。
“范老师，我们自己买就行。”大凯拿出一沓百元大钞，黝黑的面孔舒展开一个纯真的笑，“今早小管老师给的，说投资给我们买鞋。等将来跑出名堂，给他分红，我们还签合约了呢。”
范锡略感讶异，心想小叔子也挺有正事的。他叫兄弟俩把钱攒着，这次由他出钱，也算投资。
然后，他们又去买了几双运动袜、运动短袖短裤、复合维生素，以及大虾、牛肉和牛奶这类高蛋白食品。
路过商场一层的KFC时，兄弟俩不约而同地行注目礼，脚步却没停。范锡便说：“管老师，我想吃肯德基。”
管声会意，点头道：“正好，我也饿了。”
进了店，大凯小凯不好意思点餐，范锡便借口自己啥都想吃，一口气点了许多。面对餐盘里堆成山的汉堡、炸鸡、蛋挞、薯条，兄弟俩起初还羞涩地小口啃着，很快就大快朵颐起来。
“慢点儿吃。”范锡吸了口可乐，擦擦手，笑着拿出手帐本。
大凯用手背抹抹嘴角的酱汁，抿嘴赧然一笑，说出的话让他心里一酸：“真好吃，之前没吃过。”
小凯塞了满嘴的炸鸡，含糊咕哝道：“哥，等以后我上班挣钱了，天天带你你吃肯德基。”说着，腾出一个购物袋，装了汉堡和鸡翅，说带回去给小穗。
范锡知道小穗，是校花。
他无言地笑笑，低头记录今日开销，最后在随想中发自肺腑地写道：少年，愿你踏着梯田走过一道道坎。再远的路，不过一步又一步。
“这是一段很棒的歌词。”管声点头称赞。
“不许偷看别人的隐私。”范锡脸一热，把本子扣在桌上，神色微愠。
“看看你有没有提到我，给我取新外号啥的。”管声扯下口罩，往嘴里扔了个饮料里的冰块，嚼得嘎嘣响，“比如，‘帅气逼人’。”
范锡一怔，自知理亏，心虚地垂眸不语，琢磨着对方何时知道的？肯定是偷看了他的记账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