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自她骨子里散发出的那一股浓浓的无法言说的悲哀，无形中牵动他心底最深处的某根弦，隐隐的疼，自心脏处一阵一阵传遍他身体每一处，深入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痛到几乎窒息。
她，不哭，不闹，甚至，连一滴眼泪都不曾落下。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却比让他置身残酷激烈的战场还要煎熬。
他想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软语安慰。但是，他不可以，因为，他是慕绝尘！
他剑眉紧蹙，眉头紧拧，纠结成一个打不开的死结，薄唇紧抿成一条优美的线，眸光暗沉，明灭莫测。要他怎么向她解释，他只是因为一时失去心中长久以来的寄托，就将失落愤怒通通发泄在她身上？还是要他告诉她，她只是她人的一个替身？
“哈……”
“哈哈……”
“哈哈哈……”
突然，悲哀自嘲的笑声自她优美的唇瓣倾泻而去，怎么止也止不住。笑到几欲窒息，倦缩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眼中隐有泪光浮现，晶莹玉珠挂在乌黑羽睫，欲落不落，凄凉悲哀之感愈发强烈，惹人心疼。
慕绝尘黑曜石的墨眸中闪过惊痛之色，震惊的看着她，唇张了张，却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笑声渐歇，她自地上站起来，单薄纤瘦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似是哀伤过度，站立不稳。他身形一闪，伸手想要去扶她，却被她用力推开。这期间，她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屑。
她唇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似是在嘲弄她的痴心，又似在嘲弄他的假意，又或者是在嘲讽这世间可悲可笑的命运！
她步伐有些虚浮，却极力保持沉稳，在这一刻，仍极力维持着独属于她的骄傲，一步一步，走下揽月亭。
慕绝尘定定的站在原地，怔愕的看着那抹纤细倔犟的背影，眸中异光浮动。在她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她眼中坚忍的脆弱泪光，脸上强忍的痛楚。他知道，那是他强加在她身上的。
目光下意识的再次看向地面那隐约的暗红，那是她童贞的象征。他的心竟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悸动，还有一丝无法解释的庆幸。庆幸，幸好那个得到她的男人是他！
后悔吗？他在心里反复问自己，答案却是……他不后悔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夫人，你怎么了？”绿枝震惊的看着出现在清荷居，衣衫残破，头发凌乱，一身狼狈之色的主子，顿时大惊失色。夫人不是去采月苑给叶夫人看病吗？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绿枝的惊慌的声音，如梦放下正在洗的今天采购的新鲜月亮果，急忙从小厨房里跑了出来，当看到眼前仿佛丢失了魂魄一样的女子，眼中划过心疼之色，失声道：“夫人……”眼眶泛红，上前扶着她，指间传来的冰凉温度令她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柳凤曦没有拒绝她的触碰，任如梦扶着，全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干了一样，全身的重量都倚到了如梦身上，绿枝连忙过去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回了她的房间。
两人扶着她在床上躺下，眼中皆有心疼之色，却也不敢去问她发生了何事！
如梦站在床前，心疼的看着她，眼泪几度差点落下，想起她曾经说过不留无用之人在身边，硬生生将即将落下的眼泪逼回眼眶。声音颤抖着道：“夫人，奴婢去准备兰之香汤侍候您沐浴，您先休息一会。”说完，转身跑了出去，不忍再看那令她心疼的女子，转身的瞬间，眼泪终是不争气的落下。
绿枝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去准备干净的衣服。
妙风刚从采月苑回来，看到满面泪痕的如梦，心中一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问道：“怎么了，你为什么哭？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久久等不到小姐回来，急性子的她便忍不住跑去采月苑***，却听采月苑的婢女说小姐早就回来了。她急急跑回来，还未见到小姐，却已看到眼眶红肿，满面泪痕的如梦。
她和她们相处的时日虽不算长，但她心里很明白如梦对小姐的忠心，若不是小姐出了事，她怎会哭成这般？就连她一向挑刺的绿枝，她也再挑不出什么问题。
“呜呜呜……夫人她，夫人她……”如梦哽咽着，终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妙风急切的截断她的话。“你到是说呀，小姐她到底怎么了？”
“呜……”
妙风见她只知道一个劲的哭，心情烦躁，用力甩开她的手，急急朝柳凤曦的房间跑去。
柳凤曦感激如梦，绿枝的体贴，只觉心身疲惫，连说话也觉得极累，她只想这样，一个静静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当妙风进屋，看到的便上床榻上那个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望着床顶萝帐出神的绝美女子。那双聚集天地光华的绝世美眸，此时黯淡无光。那张绝美倾城的脸庞，带着哀凄之色。她身上，由骨子里透出一种极致的悲哀，唇角却顽固倔犟的勾起与之相反的深深的优美笑弧！
第39章 一辈子
妙风心止不住一阵抽痛，走过去，跪倒在床前，手颤抖着抚上那张没有表情惨白如纸的绝美脸庞，滚烫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从眼眶滚滚而落，怎么也止不住。
晶莹滚烫的泪，一颗颗滴落在柳凤曦惨白如纸的脸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丝变化，坚强的面具到底是有了丝裂缝，瞬间被她掩藏，一闪即逝的脆弱被一贯的清冷替代。
他，慕绝尘，在十年前占据了她的心，在今日，占有了她的身。往后，她要以何种面目面对他？
她想恨他，却悲哀的发现，对他，她恨不起来。她更恨的是她自己，为何，会不知羞耻在他身下沦陷，承欢在他身下，为他绽放倾世妖娆，她从未想过，她会以这种方式，将她交付给他。这，让她即惊且气，即羞怒又恼恨。
听不见她的回应，妙风害怕的浑身发抖，指尖传递的冰凉触感，使她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唇颤抖着，出口的声音，话不成话，句不成句。“小姐……你别吓我……不要……不要吓妙风啊！小姐……求求你……求求你说句话啊！”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告诉妙风啊，妙风愿意替你承担，你不要藏在心里，独自一个人吞下所有苦涩，自个儿承担啊！
“小姐，看到你这样，妙风真的很心疼啊！”
晶莹滚烫的眼泪，似珍珠，一串一串从妙风眼中落下，滴在她惨白没有表情的脸上，晕染开一朵朵泪花，刺痛她的心。
绝美的脸上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唇角的笑容带着苦涩，一滴泪，晶莹剔透，顺着她浓密卷翘的羽睫滑落在她的眼角，不知是她的亦或是她的，黯淡无神的碧玉美眸瞳孔遽然紧缩，眸中异光急遽变幻，令天地万物也为之黯然失色，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任她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突然闭上眼睛，待眸中异光隐去，她慢慢睁开眼睛，眼中已恢复一片清明，一双碧玉美眸揽尽世间万千琉璃光华，美的不可思议，却也冷的让人震惊心寒。
这是妙风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眼中如此决绝冷寒的目光。
紧接着，她听到她清浅无波的嗓音哑声道：“妙风，不许哭。眼泪，只是懦弱无能之人博取他人同情的表现。你，是我柳凤曦身边的人，就算今后遇到天大的困难，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在我的世界里不允许有脆弱，你必须抛掉懦弱，学会坚强，笑着面对世间一切。”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很轻，却重重击在妙风心上，深深撂在她的心里。
“嗯！”妙风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抬手拭去眼角泪痕，擦去脸上泪水。
“小姐，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但，求求你，再也不要吓我了，好不好！”妙风眼睛红红的，紧握着她的手，乞求的看着她。
小姐不愿说，她便不再问。只要小姐肯说话，便代表着她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她不想再次惹小姐伤心，小姐不愿提，她就不去问。
柳凤曦眸光清冷，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在这世上，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不愿意她们为她伤心难过。她收起心底浓浓的哀伤，对妙风露出一个灿烂绝美的笑。只是，那笑，虽美，却令妙风的心一阵紧抽。
她的小姐，总是将伤埋藏在心底，独自一人tian舐。从不与她说，她却不知，她想让她安心，这样做，却只会让她更加担心，心疼她！
她的坚强，她的倔犟，令她心疼。
墨玉轩。
慕绝尘脑中不断闪现那抹单薄倔犟的背影，做什么事都无法静下心来，心里烦躁不安。
他遽然起身，扔下手中正在处理的公务，大步出了墨玉轩，朝清荷居走去。
“将军……”绿枝，如梦两人侍候柳凤曦沐浴出来，关上门转身便看到朝这边匆匆走过来的玄衣冷酷的俊美男子，二人连忙低身朝他行礼。
慕绝尘袖袍一挥，示意她们退下。
“妙风，你下去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柳凤曦看着铜镜里默默替她擦拭湿发的秀美女子，清浅的嗓音轻声说道。
“小姐……”妙风嘟着嘴不依低喊！话刚出口，被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子声音截断：“退下罢，这里有本将军就可以了。”
柳凤曦一惊，面上有什么东西急速闪过，抿紧了唇，什么话也没说。
妙风自柳凤曦身上那破败堪的白衣已猜到事情的大概，此时见到慕绝尘出现在这里，她心里突地就腾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转过身，恼恨的盯那冷俊妖冶的俊美男子。语带讥笑，嘲弄的道：“将军屈尊降贵来这里做什么，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不欢迎任何无关紧要的人来这里打扰我家小姐休息！”
无关紧要？慕绝尘脸色微变，墨眸中杀气一闪而过。
柳凤曦对着铜镜冷冷一笑，出口的声音却极其轻柔道：“妙风，你先出去！”却是这样一句不含责备的话，似是带了魔力，抚平了妙风心里燃烧的怒火，她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妙风出去后，房间里便只剩下慕绝尘和柳凤曦两人。不同的是，她与他，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相同的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房间里气氛诡异，沉寂压抑的令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慕绝尘看着她单薄纤瘦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微疼。走过去，拿起妙风放在一旁的毛巾，无言的替柳凤曦擦拭湿发。
柳凤曦心中微动，几不可见的拧了眉，清雅如仙的面容上却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没有说话。
她，亦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看着铜镜中她出尘脱俗的绝美容颜，倾世之姿，这一刻，心中竟说不出的满足。脑中，无端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他有种错觉，若是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他若能与她这样过一辈子，为她擦一辈子的头发，梳一辈子头发，只是想想，竟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