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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人 眠琴柳岸 3467 2024-05-26 00:00:00

直到阿齐拉跑来提醒孟桓:“少爷还没沐浴呢!”

孟桓才恍然记起,对宋芷道:“你先去书房候着,我稍后便到。”

结果孟桓并没有稍后便到。

宋芷百无聊赖地在孟桓的书房待了一个时辰,直到将近巳时,孟桓才来。彼时宋芷正拿着一本孟桓看过的书在看。

蒙汉双语的书,上面有孟桓的批注和笔记。蒙语宋芷只能大概看懂一点,没仔细学过,孟桓的蒙语写得很好看,汉文则乏善可陈了。

“在看什么?”耳边突然响起孟桓的声音,属于孟桓的气息骤然压过来。

宋芷心中一惊,手上的书都掉了,孟桓一把接住,拿起来翻了翻:“也没看什么违禁的书……这么害怕做什么,我有那么可怕?”

近日许多大员上书痛斥道藏伪经,有传言说,不久陛下就要下旨焚毁道藏伪经,民间风声鹤唳。

孟桓眉形锋利,鼻梁挺直,长相便极具攻击性,刚刚沐浴后的熏香,也掩不住他身上令人心惊的侵略意味。

宋芷忍不住退了一步,正想说话,突然注意到孟桓的脖子上有一道红痕。

宋芷这些年清心寡欲,从没进过秦楼楚馆,因为家贫,也没什么宠妾美姬,但这不代表他对这类事一无所知,看到孟桓脖子上的红痕,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再联想孟桓沐浴久而未归,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没、没……不可怕。”宋芷违心地说。

孟桓没注意到宋芷的异常,兀自说:“太子殿下早先说过,让我不能埋没了你,我这里若的有你想看的书,你便随意拿去看,若是没有,你可自行去买想要的书,也可吩咐府中下人代你去。”

“钱两不必担心,若是不够,便向管家要。”

宋芷磕磕绊绊地说:“谢、谢谢少爷。”

孟桓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脸红什么?”

宋芷立马移开目光:“没有!”

孟桓似乎觉得他这样很好笑,也没计较,铺开纸:“今日来得晚了一些。”说到这里,孟桓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宋芷为什么脸红了。

他摸了摸脖子上被萨兰咬出来的红痕,目光一转,促狭道:“宋先生竟这样纯情么?”

宋芷大囧。

孟桓逗了一句,接着刚才的话:“我将这几日练的帖子临一遍,你看看成效。”

孟桓练的是庄严雄厚的颜体,帖子是宋芷给他的。

见孟桓专心致志写起字来,宋芷才松了一口气。

孟桓写的时候,宋芷没有出声打扰他,等孟桓写完,宋芷才对着字帖,一一指点他写得哪里好、哪里不好,孟桓听着,时不时点个头,活像书塾里牙牙学语的孩子。但孟桓平静沉稳的神情,则与那些孩子大相径庭了。

而且这个时候,孟桓身上的攻击性都敛了下去,是他看起来最温和、最无害的时候,也是宋芷觉得他最亲近的时候。

宫廷射猎那天,孟桓清早出了门,将今日习字的活动停了,宋芷可以平白休息一天。宋芷得了空,把上个月说要送给齐履谦的画儿画好带上,去了思诚坊梨花胡同。

齐履谦在太史局任星历生,不通骑射之术,宫廷射圃便没去,早早地沐浴更衣候在家里,等宋芷去。

齐履谦的父亲齐义去访友了,只有母亲孙氏在家,孙氏性格爽朗,招呼下人给宋芷奉了茶,便说不打扰哥俩儿说话,自己回了屋。

孙氏一走,齐履谦就迫不及待地靠了过来:“快快快,将画打开我看看!”

宋芷忍俊不禁:“急什么,画已经到了这儿,还能飞走不成?喏,”宋芷把画卷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齐履谦当即把画展开,只见画上是一片郊野,远处是连绵的山,不远处似乎有几点人烟,近处则是一簇簇金灿灿的菊花,一大朵一大朵盛开在无人到达的角落里,那花瓣疏密有致,浓淡均匀,层层叠叠,中心的花蕊用笔尖淡淡地点上,花瓣、花蕊与花茎,纤毫毕现,运笔自然随性,看似随手挥就,却又没有一笔是错乱的。

整幅画韵雅有致,清淡而有风骨,齐履谦一时看得呆了,拿着画卷看了又看,反反复复,啧啧称奇,赞道:“好!极好!”

“子兰,你这画技又有长进啊!”

齐履谦大笑,搂着宋子兰的肩膀道:“不愧是我齐伯恒的朋友!宋先生名不虚传啊!”

宋子兰笑了笑,谦虚道:“伯恒兄过誉了。”

“哎,”齐伯恒一拍他的肩,“过誉什么过誉,你当得起!”

齐履谦研究星象,自然也会作图,但他那作图,却是比不过宋子兰的精美有意趣。

齐履谦当即拉着宋芷坐下,把那画看了又看,赞了又赞,突地问道:“子兰怎么想起要画菊花,如今都入冬了,大都的菊花早就谢了。”

分明是很寻常的一句询问,宋芷却一下子磕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⑴十月一日是送寒衣节,要祭祖扫墓扫黄叶,汉人习俗要置酒作暖炉会。

⑵每年十月,宫廷要举行盛大的射圃活动。

⑶关于道藏伪经,《新元史》记载,“至元十八年,冬十月壬子,集百官于悯忠寺,焚《道藏》伪经,有隐匿者罪之。”

第15章 风雨七

宋芷这一犹豫,齐履谦就抬起头看他,问:“怎么了?”

齐履谦笑得促狭:“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莫非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小姐,画花比人?”

宋芷啐了他一口:“你自己看中了什么姑娘,别安在我头上!”

事实上,宋芷乃是以菊花自比,也有想要借此警醒自己,不可流于世俗,屈服大元的意思。

宋芷顿了顿,解释道:“你可听说过陈吊眼?”

齐履谦皱眉道:“自然。去年聚众漳州作乱的贼子,杀了好几名朝廷大员,今年还号称了个什么镇闽开国大王,简直可笑!”

宋芷原想说,他画菊花是为了赞扬陈吊眼,可齐履谦这么一骂,这话就说不出来了。

齐履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子兰,你突然提到他做什么,莫非你画菊花是因为他?”

宋芷道:“此人一心为国,惨淡经营,不顾性命与安危,只为光复家国,难道不值得赞扬么?”

齐履谦脸色变了几变,四下一看,发现没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面色凝重地对宋芷道:“子兰,此话以后千万别再说了。”

齐履谦说完,嫌不够似的,有些匪夷所思地盯着宋芷,道:“此贼聚众数万,四处作乱,是扰乱生民的叛贼,什么光复家国,光复的哪门子的家国!”

宋芷“腾”地站起身,沉声问道:“伯恒兄,你不是汉人么?陈吊王与你我同为汉人,他光复的家国,自然是我大宋……唔!”

宋芷话没说完,被齐履谦一把捂住了嘴,齐履谦气急败坏地看着他:“子兰,别胡说!”

宋芷一把推开他:“我没有胡说!”

齐履谦似乎气急了,努力压低声音,斥道:“你小点声!”

“你想满天下地去叫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番逆论,而后把你满门抄斩么?”

宋芷这才稍稍平息了怒气,齐履谦以为他冷静了,没想到宋芷一开口便说:“满门抄斩又有什么好怕的?我满门只剩下我自己了。”

“死又何惧?”

齐履谦一愣,他们之前来往,都只谈些经义与天文地理,没怎么说过自家的情况,从不知道宋芷家中竟是这么个情形。

骤然触及到宋芷的伤心事,齐履谦歉疚道:“抱歉子兰……我不知道你家……”

宋芷截住他的话头:“不必说了,伯恒兄。”

“这是我自家的事,怎会怪你?要怪,也只能怪蒙古人。”

齐履谦拧着眉头:“你的家人……”

“都是被蒙古人杀死的。”宋芷说。

齐履谦顿时不说话了。

灭门之恨,确实无法调节。

“可是,”齐履谦想了想,不屈不挠地劝道,“子兰你想想,大宋……已经亡了,如今是蒙古人掌权的时代,是蒙元的天下,你便是恨他们又能如何?”

“你便是把命赔进去,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珍惜你的家人为你保下的这条命,好好活着,才不枉费他们对你的一片苦心。”

宋芷抿着唇,他知道齐履谦说得对。

齐履谦又说:“你别看陈吊眼聚众数万,还杀了几名大员,可这对于朝廷来说,算不了什么,陈吊眼再横,也横不过朝廷,他早晚要被抓的……英勇如文丞相,当初攻克了那么州县,不还是被抓住了么?”

宋芷顿时变了脸色。

文丞相,文天祥。当年在浦江县李含素死了之后,秀娘打算带着他投奔的人,却因为突然病倒而没有成行。宋芷被张惠捡到后,也曾要求张惠送他去见文伯父,张惠初时答应了,后来在临安逗留了谢日子,打算返京时,便听得文天祥反攻的消息。

在那种交战的时候,张惠便不可能再把两人交到文天祥手上去,而妇孺两个也不可能穿越战火,平平安安地投奔到文天祥身边,秀娘因此才熄了这个心思。

后来宋芷再长大一点,明事理了,才知晓文伯父真的是个英雄,一直被宋芷当做偶像看待,可偶像也是人,至元十五年末,文天祥反攻失败,本人也被抓住,至今关押在大都。

至元十五年张弘范劝降时,文天祥写下的《过零丁洋》,至今被宋芷放在床头,时时警醒自己。今夏文天祥在狱中写的《正气歌》,也被宋芷抄写了一份,悉心保存,日日诵读。

因此齐履谦这话,可以说是戳在了宋芷的心窝上。

齐履谦见他神情,也说不下去了,暗暗叹了一口气,劝道:“子兰,你我能推心置腹到这种程度,我也是真心将你当做是朋友,不愿见你惹恼了那些大人物,惹祸上身,因此才劝你一句。”

“宋……气数已尽,蝼蚁尚且偷生,你又有什么想不开,一定要跟朝廷过不去呢。”

齐履谦一直觉得宋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早先见他如此穷困潦倒,还奇怪呢,以为是宋芷时运不济,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了。

宋芷见齐履谦确实是一心一意替他考虑,心下微暖,动容道:“伯恒兄的话我都明白,多谢伯恒兄一片心意,宋芷都记在心里了。”

作者感言

眠琴柳岸

眠琴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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