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部的线条看起来很凌厉了,还沾染着战火纷飞中的杀气与戾气。
宋芷只看着这张脸,便能设想那战场的残酷。
孟桓也觉得宋芷瘦了,脸色有些苍白,只看着,心便针扎似地疼。
“你回来了。”终是宋芷先开了口,声音却是哽咽的。
“嗯,我回来了。”孟桓答应。
孟桓握着宋芷的手把人往屋里带,同时关上门。
捏捏宋芷的手腕,腕骨几乎硌手了,孟桓轻轻皱眉:“怎么瘦了那么多?”
宋芷一听就有些委屈,心说:谁让你不辞而别?倾身抱住孟桓,把头埋在孟桓肩上,闷闷道:“想你想的。”
孟桓心都疼了。
“对不起。”孟桓把人揽得紧紧的,在他耳边低声说,“是我的错。”
宋芷隔着衣料咬了孟桓的肩一口,故作凶狠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孟桓又心疼又好笑,只觉得这人怎么越来越可爱了,捏捏宋芷的后颈:“松口了啊小狗,再咬要咬出血了。”
宋芷松了口,偏头又去吻他的颈侧,只是轻轻浅浅的触碰,柔软的唇触到敏感的颈部皮肤上。
孟桓捏着宋芷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发现少年的眼眶都红了:“三个月没见,越发大胆了。”
宋芷脸有些红,小声说:“我想你了。”
孟桓呼吸微窒,低头亲了亲宋芷的唇,哑声答:“我也想你……想得恨不得不打仗了,只想回来陪着你。”
宋芷摸了摸他的脸,问:“受伤了吗?”
孟桓看着他的眼睛,眼里都是柔软的笑意,轻轻摇头:“没有,没受伤。”
宋芷不信:“刀剑无眼,哪能不受伤?”
孟桓揉了揉他腰上的软肉,低声说:“你家将军我是谁?是大元第一勇士,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你不信,就自己来检查检查。”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太明显,让宋芷登时红了脸。
孟桓亲了他一下,将人打横抱起来,快步走到里间,弯下腰,轻轻放到床上。
宋芷声音软软的:“现在还是白天呢……”
孟桓一边解他的衣裳,一边急促地说:“白天又如何?又没有人在。”
宋芷原本也没有推拒的心思,微红着脸,任由孟桓动作了。
帘帐垂下来,屋外是满园春色,屋内则一片旖旎。
那屋里间或传出来的,喑哑的、隐忍的低吟,都融在了春光里,融在了黄莺喜鹊的鸣叫里。
杏花、桃花、梨花、海棠花,争奇斗艳,红的、黄的、粉的,各色蝴蝶与花朵争胜,蜜蜂嗡嗡叫。
既是春天,合该做一些应景的事。
待一切结束,已是下午。
宋芷懒懒地躺在床上,摸摸肚子,说:“我饿了。”
连午饭也没有吃,就被某人折腾了这许久。
肚子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
孟桓把玩着他的发丝,差点没笑出来,亲了亲他的额角,柔声道:“这就命人给你备饭。”
孟桓说着要起身,宋芷却又勾着他的脖子,主动与他交换了一个深吻。
宋芷眼角还带着□□未散尽的绯色,唇色绯红,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孟桓身上,倚靠着他,低低说了一句:“征南,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出去打仗了?”
宋芷话音才落,气氛突然凝固,孟桓神色微顿,看了宋芷一眼,没有回答。
这一眼莫名让宋芷有些慌张不安,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亲了孟桓一下:“我乱说的,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孟桓摸了摸宋芷的头发,“你躺会儿,我命人准备热水和饭菜,先清理一下,再用饭。”
宋芷乖巧地点点头:“好。”
等孟桓出去了,宋芷将被子拉起来,把自己裹好,孟桓离开后,便莫名觉得有些凉。
宋芷望着孟桓离开的方向,方才孟桓看他那一眼在脑海里回放,又回放。
说实话,孟桓看他的眼神比这严厉的多得是,可偏偏这淡淡的一眼,却让宋芷品到了不安的味道。
宋芷忍不住想,自己说错了吗?
打仗有什么好的?
一旦有战争,就会生灵涂炭,士兵的血染红了战场,百姓流离失所。
孟桓身为将军,比起普通士兵,或许很少直面生死,可总归还是有风险的。
况且,大元如今如此强盛,为何还要四处征战呢?守着这广袤的国土,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思君令人老”句,出自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
第77章 君子于役三
三月初,车驾至上都。
尊贵的皇帝陛下带着太子殿下,到上都去了。
孟桓趁着春花还没谢,带着宋芷四处溜达,赶了个春天的尾巴。
结果没高兴几天,新会县又有贼子作乱,贼首名叫林桂芳,伪号罗平国。
宋芷听到这个消息后,多问了一嘴,让孟桓很不舒服,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都不肯向对方服软。
莲儿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外,捂着耳朵不敢听,里头两个人在吵架。
“你为何总是对这些乱臣贼子那么感兴趣?”孟桓气不打一处来。
“乱臣贼子?”宋芷说,“何为乱臣贼子,只要是不臣服你大元的,都是乱臣贼子吗?”
孟桓匪夷所思:“不然呢?”
宋芷简直被气笑了:“那我呢,我也不臣服你大元,我也是乱臣贼子,你怎么不抓了我,去交给你们的皇帝?……”
“宋子兰!”孟桓打断他,气得胸膛起伏,指着宋芷,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终还是咽了回去,咬牙道,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不要那么倔么?”
宋芷冷笑:“你第一天认识我么?”
孟桓太阳穴跳了跳,站起身,有点压不住怒气了。
“我以为……日子久了,你自然会慢慢接受的。”
“那你以为错了。”宋芷面无表情地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都绝不会接受元廷。”
“那你想怎么样?”孟桓反问,“莫非你还想复国么?”
“宋廷软弱无能,朝廷腐败,大臣与皇室都只顾自己享乐,这样的王室灭亡,按你们宋人的说法,该是顺应了天道,你想逆天道而行么?”
“天道?”宋芷冷笑,“你以为你们元廷能代表天道?”
“我不能,”孟桓抓着宋芷的手腕,把他按到桌上,盯着宋芷的眼睛,“可宋都已经亡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宋芷皱眉,挣了挣手腕,挣不脱。
“你弄疼我了!”宋芷叫道。
“你还怕疼么?”孟桓说,“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就凭你说的那些话,若是传出去,死十遍都不够的!”
“那你将我交出去啊,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你们权贵想要我的性命,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么?”
孟桓盯着宋芷,一时间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沉冷得可怕,像是暴怒的狮虎,在酝酿着怒气,下一刻就要把敌人扑食,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宋芷只觉得自己手腕都快要被捏断了,却咬着牙,不肯服输。
两个人瞪了半晌,良久,只听孟桓开口道:“宋子兰,你的性命,是我的。”
声音低而缓慢,一字一句,宣布对宋芷的所有权。
“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宋芷却被激怒了:“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要求我背叛我的家国么?”
“家国?”孟桓轻轻地说,语气轻慢不屑,“那不过是几个反贼罢了。”
他倏地松开手,站起身,冷冷道:“我现在就去请命讨贼。”
“我要让你知道,这些只会偶尔作乱,拿百姓开刀的鼠辈,是多么无能,是不能为你们大宋做到什么的。”
他目光扫了宋芷一眼,“你给我待在府里,哪儿也不准去,直到我回来。”
讨伐反贼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不是相当于要软禁宋芷的么?时间还不短,宋芷哪能依,登时就炸了:“不行,你凭什么关着我?”
孟桓看了宋芷一眼,没有说话,凭什么?在他心里就没有凭什么这三个字,他想,就这么做了。
他以前纵容宋芷,宠着他,惯着他,便是放掉陈吊花那么大的篓子,也帮他担下来。可这不代表,宋芷就可以肆无忌惮。孟桓原以为,这样慢慢相处下去,宋芷能慢慢接受元廷,再不济,也能接受他。可现实打了脸。
从陈吊眼,到陈吊花,到文天祥,再到林桂芳。
每一次那些反贼作乱,宋芷都在意得跟什么似的。这让孟桓渐渐有些难以忍耐了。
孟桓大踏步走出去,到门口停下,对门口的婢女道:“给我看好他,我会再派两个侍卫来,在我离开的日子,不许他离开孟府一步。”
“是。”两个婢女和莲儿一齐屈膝。
宋芷急了,连忙追出去。
“你不能这样!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先生,”三个婢女连忙拦住宋芷,“您别让我们为难。”
“放开!”宋芷好歹是个大男人,手一掀,立即把其中一个婢女推翻在地,“孟征南!你站住!”
孟桓脚步没停。
“孟桓!”宋芷追上去,咬牙切齿地大叫。
另一个婢女和莲儿都给吓了个好歹,宋芷竟然直呼孟桓的名字,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孟桓这下住了脚,回过头来,看着宋芷,道:“嫌府里住不下你?那你就待在你那间屋子里好了。”
“凭什么?”宋芷怒气腾腾地说,“你有什么资格关着我?”
“我想走就走,想回兴顺胡同就回兴顺胡同,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宋子兰。”孟桓突然压低了嗓子叫了一声,一抬手,扣住了宋芷的后颈,力道很大。
宋芷吓了一跳,迅速往后退,想躲开孟桓的手,毕竟他俩的武力值不在一个等级。
但是躲不开,孟桓一手扣着他的后颈,一手搂住他的腰,一使劲儿,就把宋芷禁锢在了怀里。
“想走就走?”
“我告诉你,我不许你走。”孟桓低语。
宋芷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只觉得这话荒唐又可笑,但孟桓的眼神又让他觉得情况不妙,使劲儿推孟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