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点头，然后随着飞云上了船。
“事发突然，倭寇仅用一天一夜就奇袭了，永州周围五个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世子得到消息，送走了段旸殿下，就连夜赶往永州。这会儿应该到了，本来世子嘱咐不用通知你的。王爷想了一下，还是让我亲自走一趟渤海。”
上了船，飞云便在顾念面前，展开一张地图，快速的标注位置。
顾念的目光快速掠过几个位置，然后落到永州两个字上。
“直接去永州，与哥哥汇合。”顾念想了一下，果断说到。
“好！”飞云点头。
永州。
站在城楼上放眼看去，是满目疮痍。之前站在这里，能看见周边民居，以及远处寥寥炊烟。
现在只见，远处颓败废墟，和没有来得及烧尽的断壁残垣。
微风拂面，隐隐可闻淡淡的血腥味，还夹着一种让人作呕的烧焦味。
“世子，倭寇是在东湾海线登岸。他们先是囤兵在东海群岛之上，然后利用夜色，快船靠岸上陆。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永州水防营，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堪堪守住了永州城楼。”
永州水防营都督岳揽星，站在顾想身后，满脸自责和愧疚。
庸宗顺和年间，倭寇入侵。大渝失了永州五郡和东海群岛。从此倭寇便以这永州五郡和东海群岛为根基，不断袭扰渤海沿海。后来，顾祯袭爵，收复了永州五郡，才抑制了这些年倭寇之猖獗。
“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拿回东海群岛，将他们赶回老巢，让他们不敢再犯我大渝边境。”顾想咬牙，凶恶的说道。
“是！”岳揽星也为之一震。
“传我军令，严防死守，防止倭寇偷袭。”顾想看了许久，才转动轮椅，想要离开城楼。
“是！”岳揽星点头。
夜色降临，秋雾在江上弥漫。
段旸觉得有些冷，便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莫名的开始心慌。
“青玄，京都有什么动静吗？”段旸问。
青玄靠在段旸身后的桅杆上，抱着手摇头:“老皇帝听到各方反了，正在焦心，没时间做什么动作。不过，最近京都传来了一个消息，陛下准备立段琢为太子。已经让内阁拟旨了，不日就要昭告天下。”
段旸神色一凝，在这个大乱的局势下，老皇帝竟然还有心情立太子？
“儒王府呢？”段旸声音都变了一些。
“前几日出了段泽的事，被老皇帝斥责，闭门思过了。”青玄又道。
段旸猛得转身:“通知船家，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永州，不得耽误！”
“出什么事了吗？主子！”青玄也挺直了脊背。
“禹州水防营大都督卢克是儒王的人，儒王怎么会把这么好的一步棋用到杀段谨身上？而且没有能杀了人，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这不是儒王的风格，也不是段泽的风格。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法，像极了段琢。”段旸目光沉如水，冷冽异常。
“卢克就算是段琢的人，现下已经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青玄不明白。
“我在想是什么，能让渤海一个水防营大都督与当朝一位皇子合作。以之前的事来看，段琢有足够的筹码支配卢克。才能让卢克做出杀段谨，嫁祸给儒王府，这种愚蠢的事来。”段旸心里焦急，面上却是极其平静。
“所以您担心，必定有什么您不知道的事，参杂在里面。”青玄明白了。
段旸点头，他不在京都，无法制衡段琢，这才是他的心慌的原因。
永州。
今日的夜格外的静，秋雾弥漫开来，带着一丝凉意。与触手可及的凉意不一样，这种凉，来的缓慢。侵入骨头，却隐隐的疼，无法缓解又缓慢的折磨人。
顾想没有睡意，他坐在轮椅上，在军中大帐里，守着慢慢长夜。
盖着薄毯的腿，隐隐作痛。他却丝毫不在意，目光一直落在面前巨大的沙盘前，看着眼下渤海沿线的局势。
“嘭！”突然间一声巨响，炸开了漆黑的秋夜。
这是烽火爆燃的声音，清晰可闻，想必一定距离永州不远。
顾想猛得回头，看向门外。
只是片刻便有斥候飞奔而来，单膝跪到顾想面前。
“世子不好了，有倭寇从禹州方向袭城而来，永州失守在即！”斥候声音带着一些急切，但是依旧清晰，不带任何因为害怕的含糊。
顾想眸光一凝，有道光芒快速闪过。只是三个呼吸，他便沉稳的下令。
“通知，永州水防营所有将士，最先转移永州百姓，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撑起一条路，让百姓率先离开。”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斩钉截铁的声音。用尽全力在表达，顾想的所有决心。
“是！”回应顾想的声音，同样的坚定。
斥候离开，顾想转动轮椅，去拿起了自己剑。他将剑放到腿上，然后缓缓推动轮椅走向帐外。
“世子，世子！”刚走到外面，岳揽星便飞奔而来。
“世子，末将遣人护送世子离开。”岳揽星没有想过，严防死守永州，却是相邻的禹州最先失守。倭寇乘机，各围了永州城。
禹州本不靠近倭寇驻地，为何突然失守，给永州造成这绝境之局。
顾想摇头:“当初，我没有抛弃永州城，今日也不会。我与永州，与渤海，共存亡！”
顾想拿着剑，这个时候他心里坦荡的很。他庆幸，没有让段旸一起来永州。
此刻，他也算是了无牵挂，只是辛苦了为他担忧的父亲和阿念。
“世子！”岳揽星再唤一声:“您可是……！”
“我不走，永州在这比，百姓还没有撤离，我不会走。”顾想打断了岳揽星的话。
“再传军令，誓死不退，坚守永州。”顾想抬眸。
只是一眼，岳揽星便接下军令。
他不会忘记当年这个少年的英勇，这个少年的果敢。以及这个少年，让倭寇闻风丧胆的血性。
第78章 卖国。
皇城锦都。
段琢接过立太子的圣旨，缓缓起身，走向太庙受礼。
因为朝廷局势不稳，这立太子的仪典不如当年册立段旸的时候，但他依旧很高兴。
受封结束之后，他便去看望老皇帝，向老皇帝谢恩。
接连受到打击，老皇帝大病一场。这个时候他又不敢宣扬，只能偷偷的养病。
“父皇！”段琢入殿，躬身行礼。
老皇帝在案前抬眸看了一眼，段琢身穿一身明黄色的太子服制，没有之前那位好看。还有就是，段琢嘴角的笑意，也不是很好看。
这是他最喜欢的孩子，也是最得他心意的孩子。
“坐上这个位置，是什么感觉？”老皇帝轻咳了几声，然后看着面前立着的段琢。
“还好！”段琢想了想，开口回到。
确实还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换了一身衣服，换了一个住的地方。
“朕的身体不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你了。”老皇帝看着段琢，垂下了眸子，无声叹了一口气。
“儿臣，定不负父王所托。”段琢眸子里光芒闪烁，然后深深一礼。
“你将渤海卖了一个干净，就不怕日后，你收不回渤海。”老皇帝看着段琢弯下去的腰身，突然产生出一丝好奇。
段琢起身，看着老皇帝，然后勾出一个笑容。
“父皇，您当初自己的选的，是要权势永固还是要这天下长安？父皇要了权势永固，儿臣如今做到了，不久之后，渤海内乱，顾想生死。父皇便可收回渤海兵权，辖制齐王叔。只是一个渤海永州而已，倭寇再凶猛也只是一个弹丸小国罢了。待日后，儿臣定能收复山河，扬我大渝国威。”段琢看着老皇帝，目光有些森寒。如毒蛇吐信，猛兽露牙。
这不过是个交易，他帮助老皇帝永固皇权，老皇帝许他太子之位。他做到了，老皇帝也做到了。现下再说这些，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退下吧！日后你便是东宫储君，当谨言慎行，为天下之表率。”老皇帝听完，挥了挥手，有气无力一般。
好像从段旸的事情开始，他就被段琢这个儿子牵着走。这个儿子太知道此刻他想要什么，所以做的每件事，都是直击他的心窝，让他别无选择。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段琢第三次躬身行礼。
段琢行完礼，便转身离开。
本以为将段旸赶出锦都，他便是下一个东宫储君。可惜，终究是他把这个父皇的宠爱，看得太重要了。到头来他不过是皇帝，用来制衡段旸的一颗棋子。赶走一个段旸，又出现了一个段怀。虽然段怀最后自断前程，可是老皇帝有那么多孩子，保不齐还有下一个段怀。
既然皇帝没有这个心，那这一切就让他自己来争取。他跟在皇帝身后，做了这么多年的利剑，太清楚皇帝想要什么。皇权地位， 都是要靠自己去拿的。
儒王府。
段泽换了一身紧身黑衣，这会儿正在卸下头上华贵的金冠。
“王爷，世子，准备妥当了。”暗卫来报。
“此去小心！”儒王看着自己儿子，挥手屏退暗卫，担忧的嘱咐到。
段泽点头，自从渤海回京，整个儒王府就被皇帝监视起来。他也是没有想到，想去找林家的人，会出这一档子幺蛾子，让人给算计个彻底，还差点把儒王府搭进去。
“父王，我知道。”段泽点头。
“本以为，能够在老皇帝身后螳螂捕蝉，找林家的人。没想到和段谨与渤海闹了一场，还被人算计个彻底。我在想，当年为什么不杀段谨，留着他这么多年。”段泽想起这些，就恨的咬牙。
“如今局势变化，杀段谨已经是小事了。你此去汝南，还是多加小心。”儒王上前拍了拍段泽的肩膀，无声的担忧就落在这几掌中。
“为父谋划多年，想要皇位不假，但是更想要大渝天下安宁，这一点，你要切记。”儒王再一次嘱咐。
段泽点头：“父王放心，我没有段琢那么丧心病狂。”
“父王，曹娘子怀孕了，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请父王护她周全！”段泽最后又不舍的说道，然后对着儒王躬身一礼。
春日时，段泽就和曹家姑娘成婚了，到了现在，一直相敬如宾。只是最近，突然得知曹家娘子有了身孕，他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担忧。
“好！”儒王点头。
说道这里，段泽再无担忧，再次躬身行了一个大礼。便转身，离开房间。
夜色渐渐降临，他要暗中离开锦都，前往汝南，将一个消息带给段谨。他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带到，还是想要试一试。
汝南。
段谨看着今日的呈报，整个人都怔住了。渤海永州失守，渤海世子为了转移百姓，被困永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