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那怕是死它也不会改变这个习性。
蝙蝠怕光,更怕火,怎么它也扑火而来?蝙蝠扑到灯笼光下,在六不和尚身前站定。
原来这并非是一只真正的蝙蝠,而是尖嘴猴腮,身着异装的独眼通天沙渺渺。
未等六不和尚开口,沙渺渺即道:“符灵兮携鬼城三宝,率鬼城全部人马,连夜赶到仙人谷口去了。”
“哦!”六不和尚步起了眼:“难道他们打算在幽莫荒丘动手?”
沙渺渺转动着左眼珠道:“我看准没错。”
“走!”六不和尚沉喝一声。
沉喝声中,两人同时跃起,一前一后。如同百里流光般,向前射出。
闽少南还呆友在古山寺盾院天井。
他的心有些沉,血液也似乎凝结了。
他耳边还在响着六不和尚的话:“那是给你的一个警告。”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皇上并不相信自己?
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出差错了!
如果皇上不相信自己,是死,如果让武林各派知道雁荡山的秘密,也是死。
六不和尚说得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除了一干到底,已别无退路。
此时,金龙从后殿奔进天井。
“奴才叩见王爷……”金龙气喘吁吁地边说,边向闽佳汝施礼。
闽少南手一挥,唬着脸:“免礼,发生了什么事?”
他知道不是发生了紧急情况,金龙不会上这儿来找他。
金龙贴近他耳畔,说了几句。
闽少南的脸色倏变,立即道:“速传我令,命聂民鉴立即到黑风岭来见我!”
第二十七章 死亡绿棺
古山寺东去五里,但是黑风岭。
黑风岭上有个黑雨坡。
坡腰有一荒草坪,叫雷电坪。
传说这里曾是个美丽的村庄,后来出现了一条孽龙,这条孽龙卷起黑风,刮起黑雨,把村庄夷为平地,村里一对男女青年同神指点,自愿献身化为雷电,将孽龙劈死……
于是、有了这黑风岭,黑雨坡、雷电坪。
坪旁,有一条深不见底的,长满着荒草的深沟。
那是当年雷电击死孽龙时,留下的痕迹,故此叫屠龙沟。
此刻,五更将尽,东方曙光渐透。
天空虽然还接着一轮明月,但却光辉激敛,呈现出一片死人脸色的惨白之色。
晨色吹过荒坪,荒草在风中打摆子般的颤抖、瑟缩。
黑雨坡三尺来宽的碎石小径上,走来了一人。
此人没背包袱,没拿禅杖,右手抓着个酒葫芦,一身白色衣袍,十分惹人注目。
他行色匆匆,仿佛是在赶路。
天还未放亮,就过黑雨坡的人,当然是在赶路,而且还是在赶急路。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眼里闪过一抹悸人的冷凌。
见目芒可知此人是超一流的武林高手。
荒坪三丈远的小路中央,站着魏公府的第一号杀手剁饼武大郎聂民鉴。
聂民鉴冷声地道:“钱二爷,早。”
白衣袍人原来是铁血旗二旗主钱百灯。
他受托钱小晴之托,趁着五更交鼓之时,溜出魏公府打算去追赶徐天良,阻止徐天良上雁荡山。
他没想到居然会在黑风岭遇上聂民鉴!
钱百灯举起了酒葫芦喝了口酒,瓮声地道:“聂头领为何会在此地?”
聂民鉴扳着脸道:“等你。”
钱百灯眉头一皱,目光如同炬电:“是闽少南,还是闽佳汝佳你来的?”
聂民鉴冷冰地道:“这你就不必多问了,问也是毫无意义。”
钱百灯果然没再说话,右手的酒葫芦移至左手,右手在肩背上轻,轻一拍。
当地微响,他已然抽出青芒流灿,宛如秋水般的宝刀。
钱百灯接住刀,沉声问:“你带了多少人?”
聂民鉴扁扁嘴:“就我一个。”
钱百灯嘴角绽出一丝笑容:“很好。”
聂民鉴冷冰着脸问:“为什么?”
钱百灯一字一吐:“老夫无须多杀人。”
聂民鉴嘴缝里吐出话:“杀你一个醉鬼,本大爷一人绰绰有余。”
钱百灯浓眉微扬:“老夫并不想杀你,请聂头领借条道如何?”
聂民鉴阴沉地道:“你不想杀我,可我在此等候你的目的,却是为了杀你。”
钱百灯翘唇道:“我们没得谈了。”
聂民鉴冷冷地道:“今日你死定了。”钱百灯皱盾道:“其实凭你一身的武功,何必为魏公府的人效命?”
聂民鉴正色地道:“在下世代受王爷恩赐,生是魏公府的人,死是魏公府的鬼。”
钱百灯端然地道:“既然是这样,老夫今日杀了你,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你到了阴曹地府,可不要怪老夫。”
聂民鉴冷然道:“我看不起你们铁血旗这些软骨头的坏种,今日我是存心要杀你,你死后可在阎王地府告我就是,我不会怕。”
钱百灯胡须抖竖,显然已被激怒,厉声道:“看刀!”
他虽恼怒,但仍不失侠士风度,出手前先声警告。
刹时,一片浩然澎湃的劲流裹着刀芒,铺天盖地压向聂民鉴。
聂民鉴五短身躯一摆,舌绽春雷:“好!”
随这声怪吼,虹流激射,斧影森森,乌光在刀芒圈中轰然暴溅!
这一招是力量型的对抗。
两人一触即分,各退十余步。
荒草坪中,一块十丈方圆的地面,荒草尽已连根拔起。
两人相顾骇然。
显然,两人的实力都出乎对方的意料之外。
钱百灯瞪圆了眼睛。
这个矮鬼功力竟与自己不相上下,必须找个机会迅速脱身!
他因重担在身,已无心恋战。
聂民鉴咬紧了牙。
这个酒鬼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如何才能置他于死地?
他知道闽少南在监视自己,必须速战速决。
钱百灯举起酒葫芦,喝一口酒,再次扬刀发动攻击。
一股窒人的压力迎面逼来,聂民鉴心一动。
身形微侧,似欲躲又似俗战,犹豫之间,斧影中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破绽。
钱百灯经验老道,立即抓住机会,身形腾空而起,左手的酒葫芦脱手射向聂民鉴敞露出来的空门。
他只求借一条道,料定此招定能得手。
不料,聂民鉴斧影一合,刹时酒葫芦变了碎片,酒珠像繁星在空中迸溅开来,射向钱百灯。
钱百灯情知中计,视觉不禁模糊。
聂民鉴双斧变线砍到。
钱百灯空中折体,仓慌后退。
高手相斗只争瞬息,怎容得他如此变招?
“嗤!”脸上中一斧,血光顿视。
“当!”宝刀随即坠地手臂肘腕已见殷红。
钱百灯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斧挟风织成一面致命的罡网,罩在钱百灯头上。
钱百灯被砍翻在地,脸上血肉糊糊一片。
他正准备作最后的死前一拼,也许还能捞上这个矮鬼作本!
忽然,耳边响起了聂民鉴极细的声音:“为你好,别动!”
他心陡然一震,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惜他来不信去猜想、思考,此时,聂民鉴一连三斧砍在他脸上,厉声喝道:“你去喂野狗吧!”
聂民鉴一脚挑起,将钱百灯踢下荒草复盖的屠龙沟。
朝霞此刻已洒满黑雨坪。
荒草坪上是一片眩目而虚幻的血红,而只有地上的钱百灯的鲜血才是真实的。
聂民鉴抹过双斧上的血迹后,将双斧插回背腰,然后取出囊中的小药瓶,熟练地去除却血迹的粉药,洒在地上的血迹上。
身后响起了沉缓的脚步声。
聂民鉴倏地转身,单膝跪地礼道:“奴才叩见王爷。”
闽少南挥挥手,示意聂民鉴站起来,自己却走到深沟边。
聂民鉴跟着走过来,躬身道:“请王爷放心,他已经死了。”
闽少南没说话。
一个被剁饼武大郎在脸部、头上,砍了十余斧的人,怎么还会活着?
聂民鉴又道:“屠龙沟是个弃尸的地方,方圆百里的野狗,一大早就往这里跑,不消一个时辰后,他就只剩下几根骨头了。”
闽少南点点头:“你干得不错。”
他知道聂民鉴说的是实话。
聂民鉴垂首道:“为王爷效力,奴才万死不辞。”
闽少南抿唇道:“回府上,本王爷自有重赏。”
聂民鉴眼睛陡亮:“谢王爷。”
闽少南目光扫过四围,缓声地道:“山腰林中有辆马车,你去把它赶过来。”
“是。”聂民鉴点头皮诺,复又小心地道:“铁血旗已投王爷麾下,王爷为何一定要杀他?”
闽少南犀利的目芒投在他的脸上,冷冷地道:“我要是你,就不会问这问题了,知之为不知,你还是不知的好。”
“是,是。”聂民鉴头额渗出一层细汗,急急地躲身退下。
闽少南站在深沟旁,凝视着东方渐渐升起的红日。
也许,这却是血光之灾的凶兆?
他无法断定,眉头深深蹙起。
片刻,聂民鉴已将车马拉到荒草坪外。
闽少南转身迈步,步履之问,深厚沉稳。
他虽有顾虑,但仍在充满着信心。在这一场斗争中,他进可攻、退可守,将永立于不败之地。
他钻进车内。
“驾!”樵夫扬起了马鞭。马车向前缓缓地滚动。
车后跟着聂民鉴。
他唬着脸,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心中翻滚着不解的谜。
钱百灯为什么要偷偷离开魏公府?
闽少南为何一定要杀钱百灯?
屠龙沟里。
草丛悉悉地响。
钱百灯在沟底,高一脚,低一脚地艰难地行走着。
他脸上皮翻肉卷,已不成人形,伤势十分严重,但却已经不流血了。
铁血堡的独门金创药,在关节眼上还是管用的。
他很清楚,论他的伤势,他已无法追去雁荡山,但他只要能走出这屠龙沟,走到铁血旗的秘密联络站,他就可以派人去向宋志傲送信,在后叫宋志傲去阻挡徐天良入山。
他脑子嗡嗡的,思绪很乱。
魏公府交出金陵宝藏图内纱衣,果然不出其阴谋!
可是大哥钱振宇那么精明的人,却为什么会相信?
聂民鉴为什么手下留情,有意放自己条生路?
还有钱小晴……
突然,沟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狗吠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残阳如血,一抹马尾云长长地拖在天际。
一望无际的荒草。
一丘丘数不完的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