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常恩就出来了,她只说到这里。
皇室血脉。
不过沈闻非以现在的年纪却还是膝下无子,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贺云沉摸了摸袖袋,里面放着几颗小小的药丸。
他心里莫名其妙变得乱糟糟的,正要往回走,突然听见一声大喊:“云沉!!”
贺云沉吓了一跳,他就看着沈闻非离弦的箭一般冲上来,三步并作两步飞上那座桥,狠狠把他拉进怀里。
“你这是要做什么!”沈闻非剧烈地喘息着,紧紧收着手臂,有些质问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贺云沉有些喘不过气,他根本推不动沈闻非。
常恩带着常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慌失措劫后余生的样子。
贺云沉懵然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闻非松开手臂,扣着贺云沉的肩膀,目光仔仔细细地在他身上巡视了一遍,好像要说什么似的,却又没张口。
“怎么了,”贺云沉勉强笑了笑,“怎么这么紧张。”
沈闻非看着他,也知道自己方才反应过度,他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含糊道:“你之前就是落水才……我担心。”
落水。
这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在贺云沉心里重重敲了一下。
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会有截然不同的答案?
“好了好了,别在水边站着,快回去吧。”沈闻非搂过贺云沉便往回走。
贺云沉看着沈闻非紧绷的下颌,抿紧了嘴唇。
正阳宫。
最近贺云沉身子恢复得越发好,底下的人也就不怎么着紧地守着他。一个没看住,贺云沉便消失在了正阳宫外。
沈闻非回来之后几乎神魂剧震,他几乎要以为这段时间的幸福和温柔是他幻想出来的吉光片羽,直到把贺云沉又搂进怀里,沈闻非剧烈跳动的心才慢慢慢慢恢复了原位。
以常春为首的宫女太监都去领了罚,常春还要额外杖责,贺云沉得知这件事之后赶紧去拦,去还是慢了一步。
他看着常春渗着血的后腰和腿,心中所有的疑惑不解统统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
沈闻非身上只穿着亵衣,站在床前看着贺云沉:“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罚他们?”
“为什么我会忘记所有的事情?”
“为什么你说我落水,但王太医说我是伤到了头?”
“为什么我的头上没有伤痕?到底是谁在骗我?”
沈闻非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开口:“他们没护着你,该罚。”
这只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贺云沉等了一会儿,却只有沉默。
“……我没有受伤,”贺云沉深深地呼吸着,“我、我只是去了一趟太医院,我想……”
他卡住了,他看着沈闻非安静的眼神,蓦然觉得他正在默默流泪。
可是沈闻非并没有。
“……我不知道为什么。”贺云沉的肩膀塌下来,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
沈闻非沉默着走过去,沉默地把贺云沉搂进怀里。
他声音很低,像是哀求似的:“我们就这样不好吗?不要再纠结以前的事情了好不好。”
往事确实不可回首,往事皆如刀。
他们两个人都沉默着,最后,贺云沉后背上绷着的力气卸了下来。
沈闻非松开手,看着他灰扑扑的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我不敢提以前的事,”沈闻非轻声说,“云沉,你不记得了,是对我的恩赐。”
“……你若想起来了,恐怕,就再也不会爱我了。”
“不会的,”贺云沉辩驳道,“我不会像你说的这般。”
“你会的。”沈闻非拉着贺云沉的手,低声说,“你肯定会的。”
第六十八章 真相
沈闻非像是一只固执的蚌,不管贺云沉怎么问,都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他的沉默看在贺云沉眼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余,还有些恼怒和悲伤。
贺云沉实在是不能再心平气和地睡在沈闻非身边,在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沈闻非终于开口了:“你要去哪儿?”
“我去偏殿睡。”贺云沉头也不回,“陛下好好休息吧。”
他确实只是赌气而已,可是沈闻非却提心吊胆得要命,他赶紧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说:“可、可是偏殿还没收拾出来,偏殿里的床也不如这里的舒服,云沉你不要去那里睡。”
“……”贺云沉沉默地看着沈闻非。
沈闻非小声地说:“你别那么叫我。”
贺云沉觉得自己又开始心软。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正阳宫的宫人都让陛下罚罪去了,现如今自然没有人收拾。我自己会收拾的。陛下早些安歇吧。”
“我、我错了!”沈闻非怕得很,他哪能让贺云沉就这么去偏殿里。他拦着他,认错道歉。
“我错了云沉,我不这样了,我不罚他们了。”沈闻非说,“你别生气,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天子之言其能说变就变?”贺云沉一把按住门,皱着眉头,“陛下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没有……”沈闻非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几乎是嗫嚅着,“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不高兴,我想让你高兴。”
贺云沉看他这样觉得心疼,却又上来了脾气,说:“那告诉我真相。”
他说:“告诉我真相,我就高兴。”
不出贺云沉所料,沈闻非听见这句话,还是沉默不语。
贺云沉轻轻地叹了口气,闪身出了寝殿。
这是贺云沉醒来之后他们第一次分开睡。
偏殿的床塌确实不如正殿,贺云沉翻来覆去,却始终酝酿不出半分睡意。
沈闻非可怜巴巴的表情一直在他眼前闪现,就算是生气,可贺云沉还是会因为沈闻非那样的表情和语气而心软。
“为什么要这么想。”
贺云沉自言自语:“真奇怪。”
他需要一些声音来赶走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强迫自己清空,转了个身冲着里面躺着,被子蒙住脸。
安静的房间里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沈闻非自以为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一丝不落地穿进贺云沉的耳朵里。
贺云沉皱起眉,却也没有动,任凭沈闻非走到床前,又悄悄躺在自己身边。
沈闻非看着贺云沉缩成一团躺在那里,抬手想抱抱他,却又只能收回手。
其实他知道,贺云沉根本没有睡着。当初贺云沉病重,那段日子他几乎是数着贺云沉的呼吸过来的,贺云沉睡着了是什么样子,沈闻非心里再清楚不过。
真的要告诉他吗?若是再骗他,会不会又会因戏言之过触怒上天?
之前的那种苦痛折磨,沈闻非受不了再来一次了。
两人就这么相背无言地躺了一晚上,天蒙蒙亮的时候,贺云沉被窸窣起身的沈闻非惊醒,他迷迷糊糊坐起来,一时之间记不清楚昨晚的事。
看贺云沉坐起来了,沈闻非心里先是一喜,然后赶紧轻声哄:“没事,云沉接着睡吧,我一会儿下了朝就过来。”
贺云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搂着脖子重新躺下,额头上一阵软软的亲吻。
他确实困倦,闭上眼睛又睡了。
等他又睡熟了,沈闻非轻手轻脚把他抱起来,又挪回正殿里。
看着贺云沉的睡颜,沈闻非给他轻轻盖上被子,起身往外去,出了门停住脚步,吩咐道:“常恩,今日你别跟着去了。”
常恩马上就明白了沈闻非的意思,点头称是。
“……”
常恩跟在身边多年,原是不必嘱咐的,只是,沈闻非始终觉得心中不安定。但他没说什么,上朝去了。
贺云沉昨晚很晚才睡着,等他醒过来看见自己身处寝殿,有些茫然。身边床塌已经凉透,沈闻非还没回来。
贺云沉想到昨晚的争执,心中仍是不解愤懑。若他此刻能回顾往昔,必然会被自己当下“恃宠而骄”给吓一跳。
见今天是常恩进来伺候梳洗,贺云沉问:“陛下已经回来了?”
“尚未,”常恩道,“陛下特命奴才留下伺候殿下,顺便……有些话要对殿下说明。”
“殿下,”常恩说,“有些话,陛下不愿意提及,是因为陛下不敢再回忆往事,也怕您想起来无故伤心。可奴才不愿看陛下与您因为往事而心生嫌隙,故而斗胆告知,还请殿下恕罪。”
“你说便是了。”
“是。”
“殿下原本是朝中机隐处节度使,是陛下的心腹大臣,更是与陛下自幼年之时便相识相知……”
常恩若是不在宫中任职,想必在宫外做个说书先生也能不愁吃穿。他声色并茂地向贺云沉讲述了他的过往故事,巧妙地把其中曲折化繁为简,更衬得他与沈闻非之间情比金坚。
“这么说,我是在为陛下效力的时候受伤的?”
“正是。”常恩道,“殿下这些年为陛下、为朝廷,都立下了汗马功劳,身上旧伤确实多不可数。那次落水本不打紧,却引发了头里的旧疾。您都忘了,您病着的时候高烧不退,眼睛都看不见了,不仅太医院拼了全力,陛下也衣不解带亲自照料。您手上那串佛珠,可是陛下亲自去求来的。”
贺云沉抬起手腕,那串佛珠散发着幽微的光。
“原来是这样……”贺云沉抬起头,“那为何陛下不肯告诉我。”
“殿下在任职期间,难免受了些委屈,落水之前也与陛下有些争执。现如今好不容易好起来,陛下如何好旧事重提,平白再惹您伤心呢?”
贺云沉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事到如今,他知道了“真相”,再想到自己昨晚所作所为,觉得有些愧疚。
“殿下,”常恩观察着贺云沉的神色,又说道,“陛下不说往事,也是怕您心里挂念着,您可千万别露出什么来,不然奴才可就遭殃了啊。”
“我知道。多谢公公。”
“哎呦,殿下折煞奴才了。”
“陛下还不下朝吗?”贺云沉起了身,“早膳备好了没有,陛下回来了要赶紧用。”
“早就备好了,”常恩笑眯眯的,“殿下早些梳洗了,陪着陛下用膳吧。”
第六十九章 身孕
苏里奉了皇命去追查婉音被毒杀的事,可蓝耳做事实在是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查来查去也没什么结果,好像婉音就是睡觉时候被天降一颗毒药给毒死了似的。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没查明白婉音之死,倒是被他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陛下,南昭那位世子殿下,已经逃出南昭了。”
“逃?”沈闻非一挑眉,“难不成他那位庶兄成功登基了?”
“也没有。”苏里道,“南昭皇室之内倾轧剧烈,世子并无多少根基,被排挤出了朝廷。南昭王吊着最后一口气,就等着韩雪年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