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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发洛阳 一碗月光 3694 2024-05-26 00:00:00

“她十分心善,做了很多很多好事,于是有一天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仙人,那仙人是专门来找她的。”

今夜没有可以稍微减轻症状的药丸,疼痛伴随着力量开始朝四肢游走。庄九遥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寻洛的话里。

“那位仙人告诉她,她因为做了许多善事,所以可以与他一样成为仙人。她从小听着仙人故事长大的,所以很开心。”

庄九遥捏紧了旁边一根树枝,他觉得自己没怎么用力,那树枝却瞬时便断掉,手里的木渣掉下去,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是那仙人说,如果你想跟我走,就得放弃你拥有的情感,比如对父母的,比如对村头三哥哥的。”

庄九遥发着颤,浑身血液像是猛地灌入到了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蠢蠢欲动,开始啃噬他的心。这肉体就像个脆弱的器皿,随时都会被不属于他的力量震碎。

寻洛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伸手揽住了他肩膀。他本想挣开,眼皮掀动了一下,却突然疲惫至极,没有动作。

“女孩心想没关系啊,父母已走了,她没什么牵挂。她对三哥哥呢,又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其实她早已痛苦不堪。若是真能成仙,痛苦、穷困与病痛就都没有了,她也可以帮助更多人了。”

庄九遥费力地喘着气,想要破坏的欲望膨胀起来,他只好握紧了拳头。心脏被撕咬的热辣痛楚一下子散掉,忽地变作了被寒冰包裹的麻意。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样子,脑中只剩下一丝清明吊着。还好这林子里没有光,正艰难地想至此处,寻洛突然摸索着拥住了他。

他猛地一怔,身子如筛糠一般抖动得更加厉害。

“于是她同意了,抛弃了从前的情感,以及旧的邻居、旧的朋友、旧的村子,整个旧的一切,跟着仙人上了仙山。”

麻意渐渐散去之后,是千万只虫蚁咬噬的痛。

毛孔全部张开,庄九遥的身体一半在往后躲,似乎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另一半却在往前挤,叫嚣着,渴望着,狂躁着,要冲破。

可是它被这看似易碎的身体困住了。

故事没能接下去,庄九遥的神智似乎已到极限,忽地伸手一掌拍在寻洛肩膀上,半分力气没留。

寻洛有了上次的经验,知道他会突然充满内力,早已有了准备,因而没被这一掌推开,但肩头极痛。他一声不吭,将环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庄九遥的手便被制在了自己背后。

庄九遥被他这平淡的反应激怒了,愈发用力地挣扎起来,一掌又一掌落在寻洛背上,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听上去一点也不似人声。

山林沉寂,那双手臂像是铁打的,紧紧将他箍住。

那不是庄九遥,分明是住在他身体里的陌生怪物,大约是因为太痛苦了,除了破坏,再没有其他办法。

不破坏见到的一切,便要破坏自己。

最后一掌,庄九遥运足了内力,即使他行动受限,那掌风仍旧凌厉。

寻洛已知这一掌非同寻常了,但他仍旧未躲,硬生生地挨了,闷哼一声,手不由自主松了松,又重新箍紧了,才喷出一大口血来。

血腥味四下弥漫开,庄九遥忽地静了一瞬,而后更加亢奋起来。他力气太大,此时又神志不清,寻洛其实已制不住他,庄九遥却已没想挣脱。

他循着那血腥味,一口咬上了寻洛的下唇。

唇边有血。

寻洛清晰地感受到,庄九遥的舌头循着那血腥气在他唇边逡巡了一圈。

他身子一抖,迟了片刻才猛地推开庄九遥,说是愤怒却又不像,嘶哑着厉声道:“庄九遥!你醒醒!”

离开了那渴望已久的血液,庄九遥似乎更加痛苦难当,此时便换作了他想要禁锢寻洛。

他奋力要凑上去舔舐寻洛唇边的血,寻洛往后一躲,忍无可忍,伸手去点他的穴道,却一点反应也无。

莫非是穴道移了位?

寻洛再一运气,以手作刀,猛地斩向他后颈。

仍旧是没反应。

他这才开始有些心慌,此时的庄九遥一点也不像人。看他见了血的样子,十分像是传闻里以人血为引练邪功的怪物。

或者,是走火入魔了。

这么一想,寻洛别无他法,在庄九遥朝他喉咙而来的一瞬间,一把捏住了他下颌,手上不知不觉下了死力气。

庄九遥奋力挣扎几下,用手去掰他手指,掰了几下不起作用,整个人突然就不动了。寻洛正在犹疑要不要放开,忽地听到他喉咙下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他狐疑地等了一瞬,才发现那竟是哭声。

那声音是从胸腔里直接发出的,像用尽了全力在隐忍,既不像嚎啕大哭让人心觉痛快,也不如无声流泪让人心生怜惜。这声音听在耳朵里,让人生出扯不断的窒息感。

拼尽全力,不,无力可拼也无法解脱的窒息感。

有温热的液体流到寻洛手上,他愣住了,缓缓放开庄九遥,那声音却犹自未断。

他曾听到过一次这种哭法,大约是他十八岁那一年。当年天门里头曾有一对刺客相爱,天萝便找人将那男人点了穴绑在柱子上,做好了防止他自杀的准备,又让一群人当着他面,将那女人凌.辱之后,处以极刑。

整个刑罚过程持续了一整天,女人哭嚎着,声音从响亮悲愤渐渐到了虚弱凄惨,最后回归沉寂。那男人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不能说也不能动,他那时的哭声便是如此,一直隐在胸腔之下,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下一刻便会气绝身亡。

也不知他是不愿哭出声,亦或是不敢,又或者是不能。

那时候的寻洛早学会了不悲不喜,立在一旁仿佛看不见眼前的肮脏,天萝看好戏般的笑声落在他耳里也显得遥远,可那哭声响起时还是让他心头一震,忽地便想起来那么个词儿。

绝望。

此时的庄九遥,心里装着的是绝望么?

绝望这痛苦难忍,还是绝望这痛苦会永远循环往复?或者是绝望自己变得不是自己,绝望人生不是人生。

庄九遥这声音一出,寻洛知道他肯定是勉力寻回了一丝清明,却又不够清明。果然下一刻,他便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是恨不得立时消失的姿态。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庄九遥。

鬼使神差地,他抹干净了自己嘴角的血迹,第二次伸出手去将他揽在怀里。庄九遥似乎已没力气挣扎,竟顺从地靠在了他肩上。

寻洛微微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侧颈靠近琵琶骨末端的地方却骤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微微低头垂眼,夜色的遮盖之下,只隐隐能看见庄九遥高挺的鼻梁。

这人正埋在他肩上,毫不迟疑地,恶狠狠地,咬开了他侧颈处未曾被磨砺过的皮肉。

伤口见了血,庄九遥犹不知餍足似的,又狠狠用牙磨了片刻才松开。接下来却没有寻洛预料中那般疯狂,庄九遥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

他唇还落在寻洛肩上,停了片刻,像是怜惜般轻轻舔舐起那伤口来。

寻洛心底猛地一颤,仍强忍着不动,半晌听到一声含糊的话语:“说了让你不要看。”

寻洛哑然,心知最难熬的时候已过了,还好他只疯那么一会儿。

这么一想竟有些想笑,他呼出一口气,仰起头正好靠在后面的树上,感受着那微微的痛意,闭上了眼。

这么一折腾,天应该快亮了吧。寻洛思绪正在空中乱飞,庄九遥突然问了一句:“后来呢?”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就在寻洛耳边。寻洛睁开眼:“什么后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碗:九遥兄,你不会真听了我的话吧?真在阿寻面前吐血了!你还咬他!啧,不知羞!

庄九遥:呵呵。想被灭口么?

寻洛:……

第25章 天生骨软

庄九遥费力地跪直了,寻洛伸手撑了他一下,他便一手抚上自己胸口,一手借了他力气翻转身子坐下,靠上了同一棵树。而后低哑着声音道:“那个故事。”

“哦。”寻洛转头看他一眼,只瞧见了那双眼睛格外亮,“是了,故事么,故事总有结局的。结局是……她后悔了。”

庄九遥叹一口气,重复了一遍:“她后悔了。”

寻洛抬头,从树冠的缝隙间看到天,忱着应该快破晓了:“对,后悔了。她还是想做一个背负苦痛的人,可是回不了头了。”

“因为寂寞么?”

寻洛没回答。

隔了会儿他转过头去,天刚蒙蒙亮,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庄九遥闭上了眼,似乎是睡着了。

眉头却还紧皱着。

他朝他的脸伸出手去,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有些迷茫似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最后缓缓收回来,握成了拳。

往后一靠,闭上眼,迷迷糊糊间肩头被轻轻压了一下,承受起了不属于自己的重量。

寻洛没有睁眼。

被庄九遥扯开的衣领没能来得及敛好,此时被庄九遥的脸压住了。两个人的皮肤一冷一热,靠在一起,渐渐分不清谁是谁。

呼吸渐渐悠长,再难熬也总会天亮的。

两个时辰之后,寻洛睁眼时身上的疲惫已荡然无存。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么个地方,又经历了那般惊心动魄的折腾,竟能换来半宿酣眠。

啼笑皆非。

庄九遥不在旁边,自己身上的衣物被理得整整齐齐,胸口还盖着他的外袍。

他眨眨眼,将才站起身,庄九遥便从小溪那头过来了,冲他晃晃水壶:“水装满了,走吧。”

寻洛将他外袍递过去,又将水壶接过来,细细瞧着他脸色。

这一回庄九遥不仅脸色苍白,连双颊都仿佛在一夜之间瘦削了些,显得他下颌的弧度更加冷硬起来,连弯起的眼尾都冲散不了那种锐利感。

又陌生又熟悉。

二人默契地不谈前一天晚上,又开始沿着直线往外走,走了两圈还是回到原点。庄九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冠,伸手抚着自己额头,道:“不对。”

“嗯?”寻洛将水递给他。

“我带着你走的时候,虽说方向是直的,但我根据经验避免了可能触发阵法的契机。”寻洛心道果然,又听他接着道,“但我恐怕错了。这林子并非只是个容纳迷阵的地界,它本身便是最大的一个阵。我想得过于复杂了,步步生怕踏错,反而弄巧成拙。”

他若不是自己承认,就他那悠闲又无所谓的姿态,寻洛都差点要以为他们真是运气好才碰不到陷阱了。

听至此处他微微皱眉:“我先前是想着守音道长不会平白要人命,但我入的几个阵……似乎都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或许的确是不想要人命,可若云崖峰上的东西比人命更重要呢?”庄九遥歪歪头,郑重其事道,“我的猜测,这林子其实有自己的意识,它觉察到了来人具有危险性,便会以阻止他上山为第一目的,不管你死还是活。”

作者感言

一碗月光

一碗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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