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墨羽哥哥都这么说了！”云慕搀和着点头称是。少逸一瞪眼，这家伙什么时变成哥哥了？他是被捡来的，我也是被捡来的，出生日月不详，只不过他看起来比较老一些罢了，死丫头瞎套什么近乎！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忌妒心在作祟，遂在心中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不齿。“好吧好吧，不看看拜日神寺，便枉来昆娑一趟，但是我们怎么进去呢？”“我有办法啊，找靖别法师，他跟外公的关系很好的！”“这样好吗？”少逸斜眼瞅着云慕，心想这个丫头是不是只猴子托生的。墨羽仍在眯眼笑着，“试试看吧。”“太师知道了会发怒的……”少逸表示担心。“笨蛋！你不说我不说，墨羽哥哥也不会说，谁会跑去告诉外公！”说干就干，三人径直来到了拜日神寺门外，发现神寺的大门关得死死的，曾经一人多高的外墙围竟加砖砌到了云霄之中。“这样被封在里面，会不会发霉啊！”云慕风风火火走上前去，哐哐的砸起门来。“云慕！”少逸正要上前阻止这不恭敬的行为，门却“吱呀”一声缓缓地开了，一股热气迎面扑来，仿佛这古老的建筑，在漫长的白天结束时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一个近中年的瘸腿男人，素面粗衣，手中拿着一把扫帚，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不速之客。“你们找谁？”“靖别法师。”来者中一个眼下带疤的人说道。“靖别法师？你们是谁？”那口气分明是在问：“你们以为你们是谁？”云慕把手伸进衣服里，胡乱摸了几下，掏出一个金牌来，在男人面前一晃。男人先是一惊，进而一股洋溢着无限自豪的满足感顿时从心中升起，他面变一笑，恭敬地看着面前的姑娘，“你们先等着，我这就去禀告大师。”云慕一脸得意，转过身背冲着二人将金牌塞进了衣中。一会儿工夫，瘸腿男人又开了庙门，“少侠们请进。”三人兴高采烈地鱼贯而入，却留下了虚掩的大门。“这里已经二十年来没进过游客了，没想我第一次亲自接待的竟是梁丘太师家的人！”男人显得很兴奋，这足以令墨羽、少逸感觉到梁门在这昆娑城的名望和地位。“不接游客，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云慕问。“为了每年一次的火祭大典。”男人的话显得苍白无力。韶尊帝没有了，就没有人再来了。少逸这样想着，不禁觉得惋惜。“这岂不是一种反常的需要？”墨羽刚才尚恭敬的面庞忽然变得莫测起来，“展示痛苦，夸耀懦弱，标举悲惨，露出断臂的残痕，强迫全天下都来观看。”“你的意思是？”少逸一头雾水。墨羽不屑地摇摇头，“如果当今拜日神寺没被关起，是不是人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忘记那段悲惨的历史？……我们的人民便会忘记韶尊帝为他们付出的一切。二十年来韶尊皇帝一直保留住那个时代的影像，时刻提醒人们昆娑不能忘却的历史，让往来帝都的游客个个为不能登入神寺感到可惜，这些便可以令他们详知当年皇帝做过的英明之举，人们便可以对韶尊帝更加顶礼膜拜……与其说追念太子，不如说是向世人提醒自己的丰功伟绩。”永远剖开自己的伤痕，展示在众人之下，怕万一有人来指责他受过的苦难不够多，以次来来巩固自己在子民心中临危不惧的高大形象？这未免太离谱了吧！少逸心想，这种情况在逻辑之中，情理上可太难做到了，韶尊帝痛失爱子，竟还能借此机会特意向群众揭示自己的伤疤？这个骆墨羽简直冷酷到了极点，想法也未免过于复杂。他侧目着身旁风度翩翩的墨羽，一种莫名的感触涌上心间。“墨羽哥哥的话蛮有道理的！”云慕赞同地点点头。瘸腿男人领队在前，不免转身投来赞许的目光，“其实我们也一直为帝的行为表示不理解呢。这为少侠的话实在有理，不过千万不要外传啊。”“也许天下人早已心知肚明了。”墨羽笑笑，遂大跨一步迈出了接游的厅堂。这气势浩大的神寺，各式各样的风格小堂鳞次栉比错综排在道路两旁，每样建筑的穹顶无一不是典型的拜日圆锥的造型，小堂的门被大锁锁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每间小堂上都供奉着各国、各地、各大洲的神像，太阳是普照大地的，当然总统了天下的所有仙魔鬼神。”男人给三人解释，不时用手指了指小堂门前的牌子，上面分别写着：阿修罗间、乾坤婆间、孽龙间、夜叉间、梵天间、罗刹间、悉地间……“再往前走，就是拜日圣殿，前面是凌霄塔的广场，你们先进去吧，现在寺中没有人，你们随便参观一下，大师随后就来。”男人扛着手中的扫帚往回走了。少逸和云慕欣喜若狂地跑进圣殿，不禁为眼前的情景惊呆了。门内的世界空大得令人窒息。一袭火红的四壁将圣殿笼罩在一股神秘鬼邪的氛围中，左右两旁是整齐耀眼的龛壁，龛壁之间由白色石柱间隔着，每个龛壁中都站着一个神像，正面俯视着眼前的一片空地，仿佛正在警示面前进贡的人什么秘密。间于其中的石柱，每一根都盘旋着红色磐龙，张牙舞爪地直冲向上。“这里进奉的是神还是鬼啊！”云慕不禁感叹道，跟前的神像各个面目狰狞，身形扭曲，手中拿着奇形异状的兵器。“是神是鬼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人们信了，心中有所寄托，生活的幸福，谁还管是鬼是神呢？”墨羽抿嘴笑着，对中土宏伟建筑的惊叹油然而生，“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厌胜鬼’，民间有人犯了邪病，疑有魅灵附体时的精神错乱、武拳耍疯这样的阳性邪病，家里的人就要来‘厌胜鬼’这里拜一拜，据说那样的话，只要心诚，病人很快就会好了。”墨羽指着身边的一具骷髅般的白色神像说道。
“‘厌胜鬼’？我知道啊！”云慕兴奋起来，“我在师傅的医书上见过，人体的邪魅病共有十八种邪魅潜入人身作祟致病。‘厌胜鬼’致病的典型症状是……持棍，裸体乱跳……还有荒野静坐。师傅给他们用悬钩木、甘松、孔雀翎、菖蒲、蛇皮、豆壳、猫粪下药。”“但是还免不了诵经、烧祭、囊解和积德呀？”墨羽笑着说。“对啊对啊，师傅经常这样嘱咐他们的！”云慕看起来兴奋得都要升上天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侵袭了少逸的大脑，他为插不上嘴感到郁闷，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惭愧，同时对墨羽的嫉妒之感又升了一级。等等！持棍、裸体乱跳、荒野静坐……这不正是那个青灵山疯子的所为吗！……少逸不禁为这个世界的奇妙产生了敬仰。“云慕，去广场看看吧。”少逸建议道。“好哇！”三人匆匆赶向圣殿的东门，途经的一座石像将墨羽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他向那奇怪的石像走过去，仔细观察起来。那石像一身蓝漆，青面獠牙，满头红发，颈上佩戴一金色珠链，脚踝各扣两只金叶铰链，手拿两只风火轮，身后披一大黑斗蓬。墨羽盯着这怪异的石像，念出了它的名字：梵天神。唔，好像很眼熟。墨羽想。这张脸长得这样丑陋狰狞，却觉得似曾相识。墨羽这样想着，突然听见一种似乎久违了的、熟悉的响动15-1615、瘸腿男人在前院扫着地，为亲眼看到梁门的金牌感到幸福。他曾是沧离大地帝王的唯一人选啊！尽管他退出了朝野，不再过问皇族国家的一切事宜，但在我们心中还是那样一副王者之尊，就算有一天沧离再一次遭到劫难，梁丘太师一定能再回来的！这是他的想法，也是天下的看法。这时，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脊梁，他抬手一摸，竟摸到了一把剑。“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做声，然后跑掉，不要停，听清楚了吗？”瘸腿男人惊得口不能言，只有拼命地点头。“我要你在昆娑彻底消失，不然的话，让我再看到你……”后面的人用剑抵着他，“快滚！”瘸腿男人于是飞快从大门跑了出去，连后面的人都没敢看清，一刻不敢停，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以有这样的速度，直到双腿发软，筋疲力尽。拿剑的人是一个清瘦的女子，一袭黑衣，腰间扎一根暗色刺花的布纹腰带，上面系一只翠绿玉佩。高挑的个子，满头无一发饰，一头青丝编成长辫甩在脑后。神色凛冽如冰雪，水墨画般清秀。她走起来很从容，目不斜视，径直朝圣殿走去。16、凌霄广场坐落在拜日神寺的东侧，广场上矗立着朴素庄严的凌霄塔。云慕和少逸此时正站在凌霄宝塔的前方，看着阶梯终结的位置，那个曾经在沧离大地上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橘黄色的落日余辉给一切都带上一丝怀旧的温情，哪怕是断头台。“那就是凌霄塔的祭坛，当年韶尊帝就是在那上面为太子煊进行的赐封仪式。”靖别法师站在他们旁边，云慕、少逸一脸恭敬地望着那个祭坛。能亲临当年太子被劫的现场，少逸曾经想都未曾想过。那一刻，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会是怎样的惊乱和恐慌啊！少逸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仿佛看到了那枯拔妖女腾空展翅，邀刀教主手持太子凌空越于妖女之上，下面梁丘染、梅密等内禁卫军穷追不舍……然后是太子被扔进邪教的红莲大火，被烧得片体不留……他闭上眼睛，但那场景早已在他脑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意识到这一点，他不情愿地又睁开了眼。“这鹫毯还是当年的鹫毯，只不过超出圣殿的部分已经被裁去了。”靖别法师留恋地看着脚下的红毯，当年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曾是靖别法师在拜日神寺中曾经历过的最盛大的仪式，在宿隆被封为太子时，他还只是庙中的一个小人物，没有资格参加那样神圣的大典。而韶尊则未被封过太子，他是梁丘太师从一个偏远地方带回来的先帝私生子。“老夫毕生苦研拜日宗教，至今仍然没有得到一个现世的答案。其实彝国那拜日邪教带给老夫的感觉，完全真实于我们现在所处的拜日教派。”“大师说邪教显得更真实？”云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靖别法师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我所研究的拜日教，就是在神州盛行的拜日教，自传来之初，它的确带有一些邪恶色彩的。正如你们所见，拜日的守护神，其实都是恶神……”“就是那些外面供奉的妖魔鬼怪？”少逸忍不住问道。“是的。早在几千年前的西牛贺州，共有七大部落，枯拔只是其中一个小国，就像我们神州净巫大地的枭国一样不足为道。后来枯拔国人利用其幻术巫技、灵根天助等机缘巧合，几千年征战，最终统一了整个贺州的东部地区，其中已囊括曾经的四大部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