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追至门口，后面的梁丘染、浦承山带着一群家兵、禁卫军冲了上来。“那边，快追！”云慕指着南边急切说道。众人便呼呼啦啦朝南方奔去。“好在梁门地处都城外郊，四处丛林总总不易被人发现。”云慕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为什么要帮他们呢？他们是朝廷钦犯！”少逸不满地说。云慕歪着脖子，斜眼瞪着少逸，“你没点同情心？一个人，带着一个伤者，后面却被一大群体大劲粗的壮士追赶？”“我们从来都秉公办事——即便他们处于弱势。况且我们不会随便捉人……”“哼。”云慕不再回头看他，一转身跑向北边的丛林。少逸低下头，瞧见了淡淡的血迹。难道就没有人发现？27、墨羽慌张地用丝绢堵在草摩的胸口处，小溪般流淌的血液顿时浸透了丝绢。血流越来越快了。草摩迷惑地握住墨羽的手，手心冰凉，毫无力量。她张着苍白的嘴唇，似乎急于知道些什么。“不要说话，你需要静息，我这就为你抵住经脉。”墨羽麻利地从自己衣服撕下四条白巾，从容地紧紧系在草摩四肢根部。“墨羽？……我们是在天山吗？……我们被骆闻人发现了？”她虚弱地喘着气，气息微弱的像一只垂死的小猫。“我们在昆娑……草摩，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昆娑？”草摩依偎在墨羽怀中，小声喃喃着，“好象是大护法的……”“你不要想了，也不要说话，我会尽快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墨羽见草摩伤势严重，不禁担起心来。“你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墨羽一抬头，看到了神色匆匆的云慕，后面跟着极不情愿的少逸，此时的他仿佛得了疲劳症一般。“谢谢你们。”墨羽点点头。“谢什么，你这样替她包扎，不过半个时辰四体就缺血坏死了！”云慕一脸不满地说。墨羽低头望着昏沉的草摩，无奈又无力，“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必须阻止她的血回流到心脏，不然不过半个时辰血就会流光。”云慕跪到草摩跟前，拔出长剑，割断了自己的一缕长发。“拿去烧成灰，尽快！”她把头发递给巴头望脑的少逸，那人悻悻地开始烧头发。云慕看了看四周，最后决定将草摩放在旁边的一块树墩处。“两脚落地，躯干高于下肢，上肢下垂，这样可以减少回心血量。”墨羽按照她的指示移动着草摩，嘴中不停念叨，“你不会有事……”云慕揽过草摩的身子，为它的轻飘感到吃惊。“怪不得轻功这样好。”少逸已捧着一把头发灰来到跟前。云慕解开紧束在草摩身上的白巾，开始解她的衣衫，露出血淋林的内衣。“刚才的颠簸太大，旧伤口已经被撕开了。”云慕拆下捆绑在草摩胸口的血布，将少逸手中的发灰一把糊在伤口处。奇怪的是，那汩汩向外冒的血流竟然嘎然而止。“不流了！”少逸喊道。“发灰又叫‘血余炭’，是很好的止血药物呢。”云慕得意说道，“在外面也只能这样急救了，灶心土也有同样的功效。你那样只会令她四肢尽废。”她指着墨羽说。“谢谢你云慕。”墨羽看着逐渐清醒的草摩，显得很激动。“伤是我刺的，还是我处理比较合适。”云慕趁空余时间看了看少逸的脸，又问道，“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墨羽摇头，“无处可去，浦大人盯得那样紧，见草摩刚刚醒来就要审问。”“他就那样的……”少逸无事一身轻地说，仿佛面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有公主在这顶着，怎么算罪名都可以轻一些。“但是，这样逃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跟我回梁门，我会安排。”云慕看着地上散落的大片血衣，语气中透露着不确定。墨羽直了直腰，还是摇头。“我不能让草摩再受到任何伤害了，那些人简直冷酷无情！”少逸发现向来稳重如山的墨羽，此时竟也焦急得无所适从起来。“这姑娘在昆娑应当有住处的，或者在客栈有房间。”少逸猜到，“总不能就在这呆着，应该赶在他们回来之前把她带出去。”几个人同时看向草摩，盼望着她可以记起什么来。草摩彷徨地低下头，努力搜索着脑海中的印象，最终还是迷茫地抬起头望着三人。“你不要想了，我们会重新安排。”墨羽生怕草摩伤了心血，一个劲阻止她思考。“你说的对，”云慕点头，“现在就去昆娑，我为她找最好的客栈！”说完便匆匆赶在前头准备引路，却被少逸一把薅住。“如果被老浦发现了咱们的勾当，你得替我担着点。”自私的伤疤脸小声说道。云慕盯着少逸看了一个时候，什么也没说，甩开他的手走了。少逸皱着眉跟在其后，心想是不是上辈子欠这伙人什么。一行人回到梁府大门口，恰好赶上气势汹汹而归的禁卫军队。对一群守护在皇城根下的皇家军队，一个带着伤员的逃犯竟然能轻而易举地逃脱，这不能否认是一种耻辱。云慕慌忙把脖子伸回，鬼鬼祟祟地藏在门旁边的高墙后。浦承山跨入大门的那一瞬间，不自然地顿了顿，紧接着蹙眉而进，一脸愤怒。三人趁势搀扶草摩走了几里的路，终于停在昆娑的乱市区。“你对这里比较熟，看看哪里比较合适？”云慕对少逸说。“去‘紫来’客栈吧。”少逸对“紫来”这家店面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感情。那种感情说不出，只能默默地感觉出来。每当他坐到“紫来”的客位上，总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情感涌上心头。那情感伴随着醇醇的酒香，弥漫在少逸身体的个个部位，令他有种难以忘怀的冲动，有时候在这种莫名而来的冲动的驱使下，他非常非常想哭，哭得一塌糊涂后，又奇怪于自己到底动了哪一面真感情。但是此时，他发现自己是想喝酒了。28、大护法在昆娑近郊梁门附近徘徊了一整天，晌午之前意外发现梁丘染带领一队军兵神色匆匆奔出门外，他本以为出现了什么状况，遂跟了上去。结果那群人追赶了不久，又自动撤兵折了回来。一路上大护法紧紧追随，丝毫不敢马虎换神，却没有见到他预计碰见的人影。月牙渐浮，腥冷的夜光沉撒在沧离广阔无界的土地之上。位于此，隐约可以看到密林深处星星点点的暗黄亮光，那是盘踞在沧离桫树林中大群大群秃碧鹰警惕的眼睛，它们张一只眼，闭一只眸，休息时分都不可能轻视敌军的偷袭。林中“啊——啊——”几声粗俗的喊叫，两只黑影飘逝过去，脆弱的树叶被它们的来访慌乱了阵脚，随微起的风声开始一同“唰——唰——”作响。大护法站在树下，对刚刚飞过的乌鸦不曾多看一眼。“没有理由，她应该时刻暗兵追踪的。”他心存苫蟮刂匦骂┝艘谎勰荷械苹鹜鞯牧好牛唤獾匾∫⊥贰?lt;/SPAN>生病了，所以一天未见人影？或者，她已经回家了。塌着尚粘稠的赤土，他走近那片废墟。不断回头凝望，生怕自己显著的衣色会暴露了身份。旧木横断处，大护法抬起断木，那口已经废弃百年不用的枯井像坟墓一样显现出来。他仔细盘查一下四周的动静，确定无人跟踪后便顺着枯井中上锈的钢梯爬了下去。“倘若梁门建在城里，我们的人也不用生活在这么艰劣的环境中。”大护法想着，下到了钢梯的终极阶段，跳进了一个潮湿阴冷的隧道。此时的隧道一片漆黑。大护法凭记忆伸手从墙壁上抄到一只火把，点燃的一刹那便照亮了整个空间。这隧道的一侧横摆着一张床，离床不远处是一张斑斑驳驳的木桌，桌旁立着一只破旧的凳子，桌上放着煤油灯、一只茶碗、一个茶壶——此些便是这间房室的全部家当。埋藏在地狱下层毫无生息可言的枯鬼——也只有鬼才能忍受生活在如此凶穷的状态之下。戴月的一次失误，着实令很多彝人变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还没回来？”大护法心中泛起一丝不详，“两天彻夜未归？”大护法认真察看了房间中所有的物品，几样家当摆设整齐，床下的铁箱和包袱安然无恙放在那里，并没有留下匆忙逃走的迹象。
“即便是守在暗处，也该回来歇歇吧……难道是梁门内部出现了什么情况？”大护法点亮煤油灯，在桌前来回踱步思考起来。这里是他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二十年前，在彝疆配制蛊药的大护法得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此后他与其他的三个护法便被教主分配到不同的地区，每人负责监管自己负责区域内的情况，那时戴月游走四方，搜集八方线索，最后把这些情况带回彝疆通知给教主。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不彻底转移子民呢？这是几个护法共同的疑惑。我们的国人时刻面临着灭族的危险！但却从未在教主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他们相信教主一定有足够的理由坚持留守在那片荒蛮之地，教主是我们几万彝民众选举出拥有超强智慧和过人能力的最高领袖，谁敢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他呢？他们便从此沉默下去，几人保守着家园的秘密，身负共同的目的，远离故土，分别踏上了各自不同的地域。二十年，二十年的监视，一无所获。三年前，大护法又接到了新的指令。戴月一手精心培养的祭侍草摩竟然为了一个异族的男子几近背叛教族。戴月不甘心，给草摩下了惑蛊，强迫她失去记忆，随后将她派到了大护法监管的区域。那以后大护法便逃离了这片终日不见阳光的暗黑之地，做起了戴月曾经的工作，游走四方，联络各个区域的护法，最后将消息传送至彝疆。戴月最终便一直留在教主身边成为教主最亲信的心腹。半个月前，从影守在梁门的草摩那里得到骆闻人遇害的消息，大护法回过一次彝疆，之后又等守在昆娑，原预计随归来的梁丘染一行人直接转去江南的，那边自有四护法顺时接应。没想二护法从天山一路跟随梁队，带回了消息：他们竟然准备在昆娑逗留一些时日，这样又引起了戴月的担心，命自己速回昆娑接替草摩的位置。那个贱人，一直在阻挠我们见教主，自己却一意孤行，以教主的名义对四大护法招呼即理，整日在教主面前扇风点火……竟然还看上了骆家庄那个小子，怎奈她已是雌雄同体之身，可怜哪可怜。但是，教主似乎对骆闻人的死并不很在意，他简单地点头、简单地交待……长期以来，骆闻人那块领地曾是他的心头大患哪！如今却这样毫不惊异，简简单单地放手由戴月一人处理。
